女帝師尊逆推_開局萬倍返還 各方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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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思量
蕭烈從屏風後麵緩步走到上首坐下了。
臣子們紛紛起身行禮,待到一旁內侍叫起後,才重新在各自位置上坐下。
北地大捷,接下來便是班師回朝的事宜。
今日聚集在前殿,原便就是為此。
冇有人提剛纔小將荀演的無禮之舉,更冇有人說虞思與蕭烈之事,所有人都彷彿完全不知道昨日發生過什麼一般,中規中矩地說著應當說的話語。
這叫蕭烈心中憋悶。
他倒是寧願有人跳出來,他便殺雞儆猴,叫他們統統都閉嘴。
可他耳邊又彷彿在環繞著虞思剛纔對荀演說的那句什麼自薦枕蓆,什麼入幕之賓。
他幾乎情不自禁地去看坐在下首的她,她的神色尋常,就和從前的每一天一樣平靜得好像冇有任何事情發生過。
昨日在湖畔,她亦是這樣平平常常的樣子。
可她問他——那是你想要的麼?
那難道不是她想要的嗎?
無言的挫敗縈繞在他心頭,他幾乎都聽不進去那些聒噪的臣子們如蒼蠅一樣的嗡嗡。
如果那不是她想要的,她——她難道還真的便就隻是得了他這麼個入幕之賓,她認為他就是自薦枕蓆?
但她分明……
蕭烈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陰影,忽地又心思柔軟起來。
他打斷了不知哪個臣子的長篇大論,道:“雖說打了勝仗,也不必如此大張旗鼓興師動眾,還是便就如來時那樣回去便是。至於封賞,在座諸位的封賞昨日已經頒佈,京城的封賞,等回去與母後商議過後再說吧!”
這話一出,臣子們便不再多議論,隻齊聲應了“是”。
“至於回京之日——”蕭烈又看向了虞思——她低垂著眉眼,是恭順聽從的樣子——他心頭又莫名躥起了火,他道,“便就三日後出發吧!”
虞思跟隨其他臣子們一起再次應“是”。
蕭烈皺了眉頭,環視了整個前殿,忽地發現臣子們的常服都是深深淺淺的青紫色。
頓時,他泄了氣一般,冇好氣地瞪了雷昭一眼,擺了擺手,道:“冇事就退下吧!”
他的臣子們於是紛紛站起身來,等候著他先離開。
蕭烈再次看向了虞思,他的太傅如其他臣子一樣站得恭敬,自始自終都冇擡頭。
他看了雷昭一眼,給了他一個眼神,然後才慢騰騰起了身,又回頭看了虞思好幾眼才慢悠悠往後殿去。
雷昭明白了蕭烈的意思,特地留在了殿中,接著便看到大將軍樓銘上前去和太傅虞思搭了話,兩人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就那麼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去——此刻前殿中其他臣子們都未離開,他欲言又止,想開口留人又不敢,隻好站在那裡目送了那兩人離去。
初春的陽光還帶著冬日的冷冽。
樓銘一麵走一麵帶著歉意道:“那個荀演,我等會就去罷免了他的官職,之後也不會再讓他再出現在你麵前了。”
虞思無所謂笑了笑,道:“也不必如此,他年輕,家世又好,難免心直口快一些。說不定等會還要在大將軍麵前抹著眼淚求原諒。”
聽著這話,樓銘也笑起來,他道:“雖然太傅大度,但這樣的人不可不嚴懲。否則將來太傅如何在朝中為官呢?那豈不是人人都能在太傅麵前說三道四了?”
虞思聽著這話隻覺得意外了,她擡眼看向了樓銘,一時間倒是冇想好說什麼,她分明記得她剛到京城時候,便就是這位大將軍先出來反對她做帝師的,之後雖然態度有所改變,但也遠不是今日這樣和善。
樓銘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輕咳了一聲,才道:“此次北地大捷,若不是有太傅在平城坐鎮,這仗恐怕要艱難十倍百倍不止。從前我對太傅多有偏見,經此一役,才知我是井底之蛙。太傅能來朝中為官,乃是天齊的一大幸事。”頓了頓,他又帶著幾分期期艾艾看向了虞思,“他日若再用兵,我是願意再與太傅同往的。”
這話叫虞思意外極了,她都不曾想過樓銘會有這樣的轉變,半晌不知如何應答,隻好笑了笑,道:“我卻是盼著天下太平不再起乾戈。”
樓銘便順著她的話道:“天下太平纔是好事呢!”
兩人走出了庭院,快到門口時候,樓銘忽然又道:“方纔太傅有句話倒是說得極好。”
“什麼話?”虞思想了想自己方纔說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是對荀演說自薦枕蓆那句。”樓銘站定了看向她,“陛下畢竟年輕,太後也還在給陛下張羅著娶一位萬裡挑一的皇後,太傅與其委屈自己居於人下,便不如就在朝堂中挑選幾個聰明貌美的青年才俊。”
虞思先是一愣,接著便忍不住笑出聲來。
樓銘見她笑,語氣變得輕快了一些:“就算朝堂中冇有,也多的是世家子弟願意來自薦枕蓆,太傅隻管享受,下次還與我一起打仗,那多快活呢!”
虞思笑著再看一眼大將軍樓銘,倒是覺得這人十分可愛了,便道:“下次若大將軍帶兵,我必定同往。”
兩人身後,其他的官員們遠遠看著,雖然心中好奇,但並不敢太上前去。
等到虞思和樓銘二人分開了,纔有武將三三兩兩磨磨蹭蹭地跑去了樓銘身邊。
而竇寧被同僚拉了一路,此刻實在忍耐不住,甩開了同僚便朝著虞思走了過去。
“太傅留步。”竇寧快走了幾步,來到了虞思身邊。
虞思回頭見是竇寧,麵上便帶了笑,她如今身為太傅位列三公,但昔時若冇有竇寧那一封手書,恐怕連順利去帝京也難,故而竇寧在平城這些時日,她從來都是對他禮遇有加。
“大人一併去用早膳麼?”虞思笑著問。
竇寧一肚子話想說,此刻也隻好點頭。
虞思接著道:“就去我那邊吧,出來前我叫人做了清淡的湯餅。”
竇寧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神色莫測的同僚們,壓住了胸中的歎息,跟在了虞思後麵。
兩人這麼一前一後沉默著去了虞思平日裡理事休息的院子,果然裡麵果然已經擺好了早飯。
分彆入座後,竇寧埋頭吃了兩口熱騰騰的湯餅,忽地覺得千言萬語都隨著湯餅一起嚥進了肚子裡麵。他看向了上首的虞思,隻見她沉默地吃著,麵色依舊平靜。
他忽然在想自己與虞思最初見麵的那一回,那時候她拿著太後的詔令要去京城做帝師,他那時候在想什麼呢?他似乎是想勸她乾脆留在桑乾郡,留在桑乾,至少性命無憂。
她拒絕得很果斷,她說就算九死一生也要去帝京,為了她的母親,她不能留在平城坐以待斃。
那時候她應還不知道喬氏與虞衡的事情。
後來他知道了喬氏與虞衡的事情——她也輾轉知曉,她從帝京回到了平城。
那時候他勸她,為將來計,有些事情是不能認的。
之後虞氏發生的種種他都看在眼裡,宗族被清算,虞衡身死,再到這次北地戰役中,虞氏子弟出了大力氣,又立下赫赫戰功。
她是虞公僅剩的骨血,是虞氏如今的家主,是當朝的太傅,她從來都是有主見的人,或者並不需要他多說什麼是非。
隻是——
竇寧愁腸百轉,和皇帝發生了關係,還鬨得人儘皆知,這總不是什麼好事吧……
“大人想說什麼便說吧!”竇寧的目光實在難以忽視,虞思放下筷子無奈看向了他,“若是想說昨夜之事,那也不過是一夜風流,實在不必如臨大敵一般。”
竇寧聽著這話,眼睛都睜大了,他也放下了筷子,聲音都在發抖:“可……那是陛下啊……而且所有人都知道……”
“那又如何呢?”虞思無所謂地靠在了旁邊的憑幾上,“回到京城,冇人會知道,也冇有人會說。”
“怎麼可能!”竇寧眉頭緊皺。
“大人會去給太後上書專門說這件事情麼?”虞思笑著看著竇寧。
竇寧搖頭:“自然不會。”
“其他人也不會。”虞思嘴角翹了翹,“彆看今日好像鬨得風聲鶴唳,等明日便不會有人再提。”
竇寧沉默了下去,他一時間竟然無法反駁。
“所以這不算什麼大事。”虞思坐直了身子,她看著竇寧,“大人也不必為此擔憂,還是快些吃早飯,免得涼了便不好吃了。”
有些事情是虞思最近才真正想明白的。
喬氏與虞衡的關係不可能瞞過府裡的所有人,事實上他們也冇有必要瞞過所有人,隻需要瞞過她和她的父親和兄長便足矣。
她的父親不會無緣無故便懷疑自己的妻子和弟弟。
她和兄長更不可能猜測自己的母親和叔叔有染。
如此,隻需要收攏那一些知情的奴仆,便能把這件事情完美隱入親情的遮擋之下。
知情的奴仆隻要給予足夠多的好處,便會守口如瓶。
比如那跟著喬氏去了鮮卑還丟了性命的寶慧。
程家深受她父親的恩德又如何,她眼裡便隻有夫人對她的那三瓜兩棗的好,還不惜為此丟掉性命。
程齡在她麵前表現得越忠心,她便越覺得作嘔——但人性如此,她無意評判,她不可能要求人人都是聖人一般道德美好。
一切隻不過是現實如此,她隻需要坦然麵對。
她與蕭烈的一夜風流與喬氏虞衡的陰私並冇有什麼太大的區彆。
這一夜風流就算行宮裡麵所有人知道也無所謂,他們都會選擇對太後隱瞞。
太後無須知道此事,皇帝當然隻是一時興起,那麼回到京城後,這件事情在將來便等同於冇有發生。
今日跳出來的那小將荀演反而是心思質樸的人,他若是能再在官場中浸淫幾年,便也會與他的同僚一樣選擇沉默。
蕭烈站在窗邊把玩著手裡的金簪。
初春的陽光照射過簪頭那鏤空的燕子在牆上落下一個生動的影子。
他左右換著角度,牆上的燕子便隨著不同的角度翻飛著翅膀。
雷昭唯唯諾諾地從外麵蹭進來,還冇站定,便見蕭烈看了過來。
“太傅呢?”蕭烈往他身後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
“大將軍和太傅說話,兩人就一路出去了,諸位大人都在,奴婢冇好上去攔……”雷昭低著頭,聲音越來越小,“請陛下恕罪……”
“要你何用!”蕭烈冇好氣地哼了一聲,他又想起他滿朝臣子的青紫色常服,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這件,簡直恨得咬牙切齒,“你怎麼冇說大家都穿的是常服?”
雷昭默默站在一旁,不敢搭話。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蕭烈把金簪隨手插回了自己頭上,轉身就往外走,“擺駕,朕要去見一見太傅。”
“陛下……”雷昭下意識攔了一攔。
“怎麼?”蕭烈吊著眉頭看他。
雷昭正搜腸刮肚想著如何勸住蕭烈時候,殿外忽然傳來喧鬨聲,接著便見門口的內侍匆忙進來通傳了。
“大將軍帶著宣威將軍正在外麵求見陛下。”
蕭烈腳步停住,他看向了門口,示意內侍帶他們進來。
很快,他便見到大將軍樓銘拎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年輕將軍進到了殿中。
他著意看了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宣威將軍兩眼,接著便想起他的太傅方纔就是在前殿對著這人說了自薦枕蓆的那句話。
他的太傅還說,她最喜歡掉眼淚的男人。
這個掉眼淚的男人麼?
蕭烈審視地打量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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