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30章 玄國細作動,局勢漸緊張
子時三刻,夜色如墨,寒風穿廊而過,捲起簷角殘雪,簌簌作響。百裡爵靜立於禦苑偏道的青石階上,玄色長袍在風中微微翻動,袖口繡金暗紋若隱若現。他剛從天機樓外圍的暗哨點折返,身形未歇,目光卻已沉靜如淵。那部夾藏銅鈴殘片的《禮經》——至關重要的信物——業已由影十七親手交至接頭人之手。交接之時無聲無息,連燭火都未曾晃動半分,對方始終隱於暗處,隻以三聲輕叩為號,節奏精準,一如往常。
他並未動身返回華陽宮歇息,反而緩步踱至西六宮與內廷交界的巡防崗亭前。夜霧彌漫,燈籠昏黃,映照出他清峻側臉。一名值守的宮衛正搓著手嗬氣取暖,忽見那人影逼近,肩背一凜,慌忙整衣跪地,低首行禮,不敢直視。
“近來輪值可有變動?”百裡爵聲音低緩,語氣溫和似閒談,卻帶著不容忽視的沉穩力量。
宮衛伏地垂首,聲音微顫:“回皇夫,左翼三營自昨日起調走了兩隊人馬,奉命前往京郊清查糧倉,據說是兵部親頒的軍令。”
百裡爵微微頷首,眉宇間透出幾分沉靜肅然,目光如刃般掠過崗亭內懸掛的禁軍佈防圖——圖上朱墨分明,條理清晰,唯有右下角一處墨跡悄然暈染,恰似夜霧彌漫,將西角門附近一條隱秘小徑儘數遮掩。他神色不動,眸光微斂,隻淡然道:“天寒路滑,諸位多加留意便是。”語畢轉身離去,步履從容不迫,衣袂輕拂間竟無半分聲響,唯在轉角處極細微地頓了半息,彷彿隻是風停了一瞬,實則已將方纔所聞一字不落鐫刻於心。
與此同時,乾元殿東暖閣之內燭影搖紅,明煌如晝。玉沁妜端坐於紫檀案後,指尖輕叩一份密報,紙頁微顫,乃淩霄自天機樓飛鴿傳來的急訊:太傅府近日深夜頻現兩名陌生身影,皆身著粗布雜役服,行蹤詭譎,未持通行腰牌,亦無名冊登記;另據暗線密報,慕容錚今晨遣心腹前往宗廟執事處,以“修繕地庫”為由,申請開啟久閉封門,手續齊備卻時機微妙,令人難不起疑。
她凝眸靜思片刻,眸中寒光微閃,隨即低聲道:“喚墨刃來。”
少頃,黑衣勁裝的墨刃悄然而至,立於階下,身形如影,氣息幾不可察。玉沁妜聲音清冷如泉,卻不帶絲毫波瀾:“即刻起,絕殺堂全麵接管西六宮近衛輪值,換上我們的人。巡查頻率照舊,不得引人注目,動作務必輕若浮塵,不留痕跡。”她頓了頓,眸光驟厲,“在乾清門、永安門、西角門三處要道埋設機關,一旦觸發,須能在十息之內封鎖整段宮道,不容一人脫走。”
墨刃抱拳領命,動作乾脆利落,旋即隱入夜色之中,宛如鬼魅消散。
玉沁妜複又提筆,筆走龍蛇,寫下一紙調令:左翼三營三日後移防京郊,暫代巡防之責。字跡工整嚴謹,落款加蓋鳳印,赫然如律令。然而此令並未下發兵部,僅命貼身內侍謄抄數份,故意夾於禦前奏對簿冊之間,散置於案頭顯眼之處,似不經意,實則步步為營。
“讓這訊息,”她輕抿一口香茗,唇角微揚,聲如細雪拂枝,“悠悠蕩蕩,飄進該聽的人耳朵裡。”
暮色如墨般緩緩洇染開來,細雨無聲地灑落,輕敲著青瓦屋簷,彷彿天地間都籠罩在一片迷濛的薄紗之中。太傅府深處,書房內燭火搖曳,昏黃的光暈映照著四壁書架,紙香與鬆煙墨的氣息悄然彌漫。慕容錚獨坐於檀木案前,指尖緊捏著一封剛剛拆啟的信箋——那紙麵起初空白無字,卻在水痕浸潤之後,漸漸浮現出幾行細若遊絲的小楷:“七日內舉事,否則斷援。西角門為引,戊字令牌持者即為接應。”
他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眉宇間陰雲密佈,眸光沉冷如寒潭深水。良久,他才緩緩閉眼,將信箋徐徐投入燭焰。火舌倏然躍起,貪婪地吞噬紙頁,焦黑的邊緣捲曲翻飛,灰燼如蝶翼般飄落,輕輕棲於硯台一角,似一場無聲的祭奠。
片刻後,心腹幕僚自側門悄然步入,腳步輕得幾乎融進雨聲裡。他垂首低語,聲音壓得極低:“宗廟地庫已然開啟,五十具舊甲儘數清點完畢,皆保養完好,隨時可披掛上陣。”
慕容錚閉目靜默,呼吸微不可察,彷彿一尊凝固的石像。再睜眼時,目光已如利刃出鞘,鋒芒畢露。“三日後子時,西角門老周接應,持戊字七號令牌者,準予放行。你即刻動身,聯絡城外那支人馬,務必確保準時抵達,不得有誤。”
幕僚躬身領命,正欲退下,卻被一聲低沉嗓音喚住。
“此事若敗,”他緩緩起身,身影被燭火拉長投在牆上,宛如孤峰獨立,“罪責由我一人承擔。”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字字如鐵墜地,“你們隻需謹記——禮不可廢,綱常必複。”
那人聽得心頭一震,雙膝跪地,深深叩首,而後悄無聲息地退入夜雨之中。
書房再度歸於沉寂,唯有燭芯偶爾劈啪作響,與窗外連綿不斷的雨聲交織成一片幽邃的靜謐。簷下積水滴落青磚,嗒、嗒、嗒……一聲一聲,緩慢而沉重,彷彿命運的腳步正一步步逼近。
戌時將儘,乾元殿偏殿之內,玉沁妜仍端坐於鎏金鳳紋案後,手中紫檀筆擱在玉鎮之下,實則早已閱儘最後一份奏章。她輕輕抬眸,望向殿外層層疊疊的宮牆——夜色如海,深不可測,宮燈零星點綴其間,宛如寒星散落。唯見乾清門外,幾點火把忽明忽暗,巡夜禁軍踏著濕滑的石道緩緩而行,影影綽綽,劃破寂靜。
此時,內侍輕步上前,低聲稟報:“皇夫求見。”
她眸光微動,指尖在案上輕點兩下,終是微微頷首,唇間吐出一字:“宣。”
百裡爵緩步踏入殿中,神色從容如常,衣袍輕拂間行禮如儀,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臣以為,收網尚早。”
她端坐於上,身形未動,隻淡淡啟唇:“為何?”
“細作傳令如此果決,背後主使恐怕絕非尋常斥候所能擔當。”他語調平穩,如深潭無波,目光卻透著幾分凝重,“若此刻僅擒一介傳信之徒,不過是斬其枝葉,難傷其根本。不如再隱忍一步,靜觀其後,看他們究竟能牽出何等人物。”
玉沁妜靜靜凝視著他,眸光清冷如霜刃劃過寒鏡,彷彿要將他每一絲神情都剖開審視。殿內寂靜無聲,唯有燭火輕輕躍動,偶有燈芯爆裂的細微聲響,在空曠中回蕩得格外分明。
良久,她才緩緩啟聲,嗓音如月下寒泉,清冽而幽遠:“你說得對。”
他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動,似有訝異。
“可箭已在弦,不得不發。”她終於起身,步履輕盈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踱至窗前,素手輕扶雕花窗欞,夜風拂動她的廣袖,宛如暗夜流雲,“他們既敢伸手攪局,便該明白——每走一步,皆是在為自己掘墓。”
她驀然回首,目光如電掃向立於陰影中的墨刃:“傳令絕殺堂,即刻進入一級戒備。所有人潛伏就位,不得輕舉妄動。我要他們在手握叛書、口吐逆言的刹那,儘數落網,片羽不留!”
墨刃躬身領命,身影如夜鴉般悄然退入黑暗深處。
百裡爵微微躬身,行禮告退。轉身的刹那,寬大的袖袍輕拂過地磚,指尖悄然蜷縮,指甲深深抵入掌心,留下一道隱秘而細微的紅痕,彷彿壓抑著難以言說的情緒。
步履沉穩地回到華陽宮,他未喚侍從近前伺候,隻獨自步入內室。殿內燭火微搖,映照出案幾上攤開的《春汛防洪策》修訂稿,墨跡猶帶濕潤,在燈下泛著幽微光澤。他緩緩落座,執起玉管狼毫,繼續謄寫第三條補議,筆鋒凝練有力,字字端方嚴謹,宛如方纔殿中對答不過是一場尋常政務商議,波瀾不驚。
與此同時,乾元殿深處,玉沁妜依舊靜立於雕花窗畔。夜風穿欞而入,拂動她鬢邊一縷青絲。她徐徐取過身旁那支淬毒紫檀筆,指尖輕輕撫過筆杆上流轉的暗紋,木質溫潤卻透著森然寒意。遠處宮牆傳來低沉的更鼓聲,三響過後,夜色已深,子時將至,天地歸寂。
她忽而啟唇,聲音清冷如霜:“影十七今日出宮,可有異動?”
陰影之中,一道幾乎融於黑暗的身影低聲應道:“一路安然無恙,任務已成,交接完畢,現正歸隱待命。”
她微微頷首,眸光不動,唇角未揚,亦不再言語。殿內香霧嫋嫋,唯有燭火在她眼底投下一簇幽微跳動的光。
此時,西角門外一間幽靜偏房內,老周蜷身蹲在低矮的灶台前,枯柴在爐膛中劈啪作響,跳躍的火光映照著他臉上那道橫貫眉骨的陳年舊疤,宛如歲月刻下的隱秘印記。他不時微微仰頭,目光落在牆上懸掛的一盞紅紗燈籠上,燈火微顫,影子隨之輕輕晃動;片刻後又低頭悄然探手入懷,指尖輕撫過那枚冰涼的銅質令牌,掌心微汗,眼神晦暗不明,似有千鈞重負壓於心頭。
而在太傅府深處,書房之內檀香嫋嫋,慕容錚端坐案前,指尖緩緩掀開泛黃的《禮記》書頁,墨香淡淡彌漫。他的目光久久停駐在“君臣父子”四字之間,筆鋒遒勁,字字如釘,彷彿刺入心扉。良久,他忽地合攏書卷,動作決絕,隨即吹熄了案頭搖曳的燭火,火焰一顫,終歸熄滅,整間屋子霎時沉入濃稠的黑暗,唯有窗外月色如霜,悄然灑落一地清冷。
宮牆內外,夜色如墨般流淌,各處暗樁早已悄然就位,機關在無聲中閉合,鐵甲侍衛的腳步在迴廊間微妙偏移,巡邏路線已悄然更易。表麵上,宮苑依舊寧靜祥和,簷角風鈴輕響,似訴太平;實則每一寸青石宮道都繃緊如弦,每一道陰影之後都藏著屏息以待的耳目,整座皇城如同蟄伏的猛獸,靜候那一聲劃破寂靜的號令。
百裡爵緩緩寫下最後一行墨跡未乾的字,指尖微頓,將筆輕輕擱在硯台旁,動作輕緩得彷彿怕驚擾了夜的沉寂。他微微俯身,唇間一縷氣息吹向燭芯,幽藍火光輕輕搖曳了一下,隨即湮滅於黑暗之中,隻餘一縷青煙嫋嫋升起,在寂靜中悄然散去。
濃稠如墨的夜色瞬間吞沒了房間,他卻依舊端坐於案前,紋絲未動,眉宇間凝著一抹深不可測的冷峻。耳畔遠處傳來更鼓的餘音,斷續而低沉,像是從地底滲出的回響,敲打著這無邊的靜謐。
玉沁妜靜立窗前,素手緊攥著那支紫檀雕花的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目光如刃,穿透層層雨幕與重重宮牆,直落向皇城最深處那一片死寂幽暗的殿宇——那裡彷彿蟄伏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秘密,正無聲地呼吸著。
西角門下,一盞昏黃的燈籠在風中搖晃,光影忽明忽暗,如同垂死之人最後的喘息。守門的老周緩緩起身,佝僂的身影投在濕漉漉的地麵上,他眯起渾濁的眼,朝門外漆黑的巷道張望,似察覺到了什麼異樣,又似隻是風聲作祟。
倏然間,一隻烏鴉自屋簷驟然騰起,漆黑羽翼劃破雨簾,翅膀拍打的聲音尖銳而突兀,撕裂了整座宮苑的寧謐,彷彿預示著某種不祥的征兆正在悄然逼近。
百裡爵眸光一閃,忽地起身,步履沉穩卻不帶絲毫聲響,徑直走向床榻。他俯身掀開枕下一塊隱蔽的鬆動木板,動作熟稔得彷彿已演練千遍。片刻後,一枚小巧玲瓏的銅鈴被他輕輕托出,置於掌心。鈴身古舊斑駁,刻著細密難辨的符紋,此刻在微弱的夜光下泛著幽幽冷芒,彷彿蘊藏著一段塵封已久的秘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