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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76章 愛意漸明,決心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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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沁妜將那份批閱完畢的河工奏報輕輕推至禦案一角,朱筆擱下時發出細微而清脆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殿內顯得格外清晰。燭火在夜風的輕擾下微微搖曳,光影浮動間,映得她纖長的指尖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彷彿沾染了未散的餘溫。她並未立刻起身,依舊端坐於龍椅之上,眉目沉靜,神情中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凝滯。

殿內陳設如常,香爐輕嫋,墨香未散,可她的心緒卻似被什麼悄然牽動。目光緩緩落在麵前攤開的官員任免草案上,紙頁平整,字跡工整,唯有百裡爵的名字旁,那一圈不經意留下的墨痕,依舊清晰可見,彷彿未曾隨時間褪去半分。

她記得昨夜提燈執筆時,心無旁騖,隻是依例審閱,圈點之間並無特彆用意。那時燭影搖紅,思緒清明,落墨不過尋常之舉。可如今回望,那圈墨痕卻彷彿有了生命,靜靜地躺在紙上,像一道無聲的印記,又似某種命運的伏筆,悄然嵌入了這看似平靜的朝局之中。

她凝視良久,指尖無意識地撫過紙麵,觸到那圈墨跡邊緣微凸的痕跡。心中忽而泛起一絲微妙的漣漪——或許正是那些看似無意的瞬間,才最易埋下變局的種子。人事更迭,權柄流轉,從來都不是一紙詔令便能定奪的事。而她,早已身處其中,無法抽身。

夜風再次拂過窗欞,燭火輕晃,將她的影子拉得修長而孤寂。她終於緩緩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光已恢複往日的沉穩與清明。但那圈墨痕,依舊留在紙上,也留在她心頭,像一句未說完的話,靜靜等待著未來的回應。

她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那行寫在紙上的字跡,動作輕得彷彿觸碰一片薄雪,生怕驚擾了沉睡的往事。片刻後,她悄然起身,步履無聲地走向窗邊,抬手推開緊閉的窗扉。晨光如細紗般傾瀉而入,溫柔地鋪灑在書案前的銅鏡上,鏡麵微微泛起一層清亮的光暈,映出她的容顏。

眉目依舊,冷峻如霜,輪廓分明得如同刀刻,可那雙素來深邃平靜、宛如古井無波的眼眸裡,此刻卻悄然浮起一縷難以察覺的柔軟——像是寒潭深處忽有微瀾蕩過,連她自己也未曾留意。

她靜靜望著鏡中人影,唇角微動,低低呢喃:“若天下萬事皆可推演算儘,為何偏偏這一念,這般模糊不清?”

聲音極輕,似一聲歎息,卻在空曠寂靜的大殿中悠悠回響,彷彿觸動了某根隱匿已久的弦。餘音散去,四下重歸寧靜,唯有風穿過窗欞,拂動帷幔一角。

她緩緩閉上雙眼,本欲凝神靜思,可腦海中浮現的畫麵,竟不是朝堂之上權謀交鋒,不是密報之中暗流湧動,而是那個遙遠午後,百裡爵低頭奉茶的身影。

他跪坐於側,雙手捧盞,袖口因細微的動作而輕輕顫動,腕間流蘇纏了一圈又鬆開,打了個結,又自行滑落。他抬頭時嘴角含笑,眼尾微紅,像是忍了許久的情緒終於泄露一絲,聲音溫和卻不失執拗:“陛下若不信我,又何必留我在身邊?”

那時她隻道是臣子慣用的試探之語,不動聲色地接過茶盞,淡淡回應幾句便作罷。如今回想起來,那笑容背後,似乎藏著太多未言之語——藏在低垂的眼睫下,藏在微顫的手指間,藏在那一句看似尋常的叩問裡。

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動,任晨光一寸寸爬上衣襟,照進心底某個久未開啟的角落。

還有那次在禦花園重逢,月色如霜,枝影婆娑,劍鋒直指咽喉,寒意逼人。他卻站在原地,紋絲未動,甚至沒有抬手格擋,隻是望著她,嘴角緩緩揚起一抹笑意。那笑裡沒有懼意,沒有怨恨,反倒透著幾分釋然與決絕。他聲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道:“我要的不是活命,是你信我。”

那時她隻當那是權謀之人的手段,是精心設計的表演,是亂局中博取信任的慣用伎倆。可這些日子以來,他一次又一次主動呈上密報,毫無保留地揭開過往隱秘,連那些足以令他萬劫不複的舊事也坦然相告。他甘願踏入天機樓的監視網中,任人耳目環伺,行止受控,隻為換她一句真心的“不必再試我”。

她曾以心為秤,反複權衡,試圖從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語中尋出破綻。可越是深查,越覺其行無隙;越是試探,越見其誠不偽。若他真是臥底,何須如此步步退讓,將自己置於險地?若他圖謀不軌,又怎會一次次舍棄先機,隻求一個“信”字?

夜風拂過窗欞,吹散了案前燭火的一縷輕煙。她緩緩睜開眼,目光由迷轉清,由疑轉定,彷彿曆經千回百轉後終於落足於一片安寧之地。

不是不能算——她本就擅長籌謀佈局,人心如棋,向來逃不過她的推演。

隻是,從今往後,她不願再算了。

有些信任,不必以利害衡量;有些人,值得放下算計去相信。

她緩緩轉身,步履輕盈地走向屏風之後,取下那件織金繡鳳的披風。指尖在錦緞上輕輕一拂,卻並未將它披上肩頭,隻是靜靜地攥在手中片刻,似有思緒流轉。隨即,她抬眸望向身旁垂首侍立的近侍,聲音清越而沉靜:“去禦花園觀梅。”

近侍微微一怔,眉梢輕動,卻不敢抬頭直視,隻低聲應道:“是,陛下。”

她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飄落的細雪,語氣微凝:“你們在園外候著便是,不必隨行入內,更不可近前伺候。”

近侍心頭一緊,掌心悄然沁出一絲冷汗,小心翼翼問道:“可是……奴婢們離得遠了,怕照應不周,若有寒風吹來……”

“朕自有分寸。”她截斷話語,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這園中此刻清淨正好,本就為獨賞寒梅而來,若你們環伺左右,反倒失了意境。退下吧。”

近侍隻得再度躬身,聲音壓得更低:“奴婢遵命。隻是……娘娘若需傳喚,可擊掌為號,奴婢們就在角門外守著,一步不敢離。”

她微微頷首,唇角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去吧。”

待那身影悄然退下,殿內重歸寂靜。她獨自立於屏風前,望著手中披風良久,終是輕輕一歎,將其交由銅架之上,緩步朝園門走去。風掀簾角,人影漸遠,唯有足音輕叩青石,融進一片雪色梅香之中。

她緩步走出乾元殿,足下是青石鋪就的宮道,蜿蜒伸展向前,彷彿沒有儘頭。春日晨光斜照,灑在冷硬的石麵之上,泛起淡淡溫潤的光澤。道旁梧桐初吐嫩芽,枝葉尚薄,卻已透出盎然綠意,風過處,葉片輕搖,沙沙作響,如低語,如私談,又似在回應她心中未言的情緒。

她走得不疾不徐,每一步都沉穩而清晰,彷彿不是在趕路,而是在丈量自己的心。裙裾拂過石階,無聲無息,唯有腳步叩擊地麵的輕響,在空曠的宮道上悄然回蕩。這寂靜襯得她的身影愈發孤清,也愈發堅定。

行至垂花門前,忽見一名宮人捧著藥匣匆匆迎麵而來。那人低頭疾走,乍見她獨身而行,神色一怔,慌忙跪伏於地,雙手高舉藥匣,口稱不敢。她隻微微頷首,目光清淡如水,未曾多言,亦未駐足。那宮人伏地良久,直到她的身影遠去,纔敢起身續行。

禦花園已在眼前,朱紅園門半啟,銅環靜垂,映著天光微亮。她抬手輕揮,聲音不高,卻自有不容違逆的威儀:“朕欲獨行片刻,爾等止步。”

隨行內侍、宮女齊齊躬身領命,悄然退至數丈之外,不敢再近。轉瞬間,偌大的宮苑入口,唯餘她一人獨立。春風拂麵而來,帶著梅花初綻的清冽香氣,沁入肺腑,竟有幾分令人微醺的涼意。

她佇立片刻,抬手緩緩解下腰間玉佩。那是一枚羊脂白玉雕成的蓮紋佩,溫潤通透,邊緣已被歲月磨得圓融。這是母後臨終前所贈之物,多年來從不離身,藏於貼身處,視若性命。今日她卻特意將它係於腰間,一路攜來,彷彿要借這舊物的溫度,支撐即將麵對的一切。

此刻,她將玉佩輕輕握入掌心,指尖摩挲著那熟悉的紋路,閉目深吸一口氣。風穿過園門,捲起衣袖一角,似有若無地牽動著心緒。她知道,前路未必平坦,但她已無退意。

她邁步入園,腳下是蜿蜒曲折的碎石小徑,兩旁梅樹成行,枝乾蒼勁如墨筆勾勒,枝頭殘雪未融,與初綻的梅花交相映襯,宛如素絹上點染的幾點胭脂。風起時,花瓣簌簌而落,似雪非雪,輕盈飄墜,在空中劃出無聲的弧線,最終覆於肩頭、腳畔,鋪就一地清寂。

此處正是當年百裡爵初入宮時獻梅之所。那時春寒料峭,他執一枝紅梅而來,眉目清冷,言辭謙恭,卻在轉身之際,被她以劍橫頸,逼問來意。那是她第一次對他拔劍,也是他第一次直視她眼中的防備與鋒芒。彼時她以為,隻要手中握得住劍,心中斬得斷情念,便能立於不敗之地,便可將命運牢牢攥在掌心。

可如今她才真正明白,世間最難掌控的從不是朝局紛爭、權謀傾軋,而是人心——尤其是自己的心。那顆心曾如寒鐵封凍,堅不可摧;如今卻像這早春的雪,悄然鬆動,開始融化,連她自己都無力阻止。

她緩步前行,足音輕叩在碎石之上,細微得幾乎被風吹落的花瓣聲掩蓋。林間靜謐,唯有風穿葉隙的低語,拂過耳際,撩亂了她發間白玉鳳釵垂下的那一縷絲絛。她忽然駐足,抬手輕輕將那縷散落的碎發彆回耳後,指尖不經意觸到鳳釵冰涼的表麵,玉石沁骨,竟讓她心頭微顫。

那一刻,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她怔了一瞬,隨即從袖中取出一方素淨的手帕,帕角繡著極淡的一枝梅,針腳細密,早已洗得泛白。她低頭,用帕子一點一點地擦拭鳳釵,動作輕柔得彷彿在撫過一段塵封的舊事。這枚白玉鳳釵陪她走過了十數載春秋,見證過無數個披甲執銳的清晨,也陪伴她在無數個孤燈獨影的夜裡批閱奏章。她從未刻意修飾它,也不曾為它多看一眼鏡中容顏——畢竟,在那些年裡,她隻需要威儀,不需要美。

可今日不同。

她細細拭去玉麵浮塵,直到光澤溫潤如初,映出她眸底那一抹難以言說的情緒。她凝望著手中的鳳釵,唇角微微揚起,那笑意極淺,轉瞬即逝,卻像是冰湖裂開一道細紋,透出底下深藏已久的暖流。

“從前總覺得,戴它是為了提醒自己是誰。”她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如同落在雪上的花瓣,“提醒我是誰的女兒,是哪裡的皇帝,是誰必須敬畏的主君……可是今天……”

她頓了頓,目光投向遠處梅林儘頭那道熟悉的身影輪廓,語氣悄然柔軟下來:

“是想讓他看見。”

她將鳳釵重新插入發髻,動作緩慢而鄭重,每一寸推進都似在完成一場隱秘的儀式。不是為了朝堂上的威嚴,也不是為了宮闈中的體麵,而是為了一個人的目光——那個曾讓她拔劍相向,如今卻讓她願以最溫柔的姿態相見的人。

風再次掠過林梢,捲起幾片梅花,環繞她身側飛舞。她挺直脊背,繼續向前走去,步伐依舊沉穩,可腳步落下時,似乎比來時輕了幾分,像是卸下了什麼,又像是終於拾起了什麼。

梅林深處,幽靜如畫,一座古樸的六角亭掩映在蒼勁梅枝之間,彷彿自歲月深處悄然凝立於此。她緩步走入亭中,裙裾輕拂過青石階麵,無聲無息。站定於亭心,她抬眸望向那條蜿蜒延伸的小徑儘頭——那裡空寂無人,唯有風穿林而過,吹動滿樹寒梅,花瓣如雪般簌簌飄落,在空中劃出細碎而溫柔的弧線。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等待。不是等一封關乎朝局安危的密報,也不是等一場暗流湧動的政變訊息,而是等一個人,一個名字早已深埋心底、卻從未宣之於口的人。

她不再刻意收斂神情,脊背筆直如鬆,雙手交疊置於身前,指尖微涼,目光卻灼灼如星。那雙平日裡總含著冷靜與疏離的眼中,此刻竟透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柔軟與期盼。她任由這份情緒浮現在臉上,不再遮掩,也不再壓抑。

遠處終於傳來腳步聲,不疾不徐,踏在鋪滿落花的小徑上,清脆而沉穩。她的心跳微微加快,卻依舊挺立原地,沒有低頭,沒有閃避,隻是靜靜望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月白色的錦袍漸漸映入眼簾,衣料在微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腰間垂落的流蘇隨著步伐輕輕搖曳,如水波蕩漾。那人走得極穩,神情從容,眉宇間依舊掛著慣有的溫雅笑意,彷彿今日赴約不過尋常相見,全然不知這一場相會,或將悄然改寫彼此命運的軌跡。

她看著他一步步走近,看著他緩緩抬眼,目光相接的一瞬,心跳彷彿漏了一拍。她看著他嘴角自然揚起,那抹笑意如同春風拂過冰河,熟悉得令人心顫。

她沒有移開視線,也沒有迴避那雙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風再度拂過亭前,帶著幾分清冷與悠然,輕輕撩動了散落在地的幾片殘梅。花瓣隨之翩躚而起,在微光中緩緩旋舞,彷彿被某種無形的情緒牽引著,不疾不徐地遊走於空氣之間。它們翻飛的姿態極儘輕柔,像是在低語,訴說著無人聽懂的舊日心事,又宛如時光本身也在此刻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了這一瞬的靜謐與詩意。片刻之後,舞儘的花瓣漸漸飄落,一片接一片,悄然回歸大地,覆於泥土之上,重歸沉寂。餘下的,唯有亭子靜靜佇立,和那一縷仍徘徊不去的淡淡梅香,默默見證著方纔那一場無聲的告彆。

他的腳步停在亭外三步之遙,不多不少,恰到好處。他微微躬身行禮,姿態恭敬而不失親和,聲音依舊溫潤如玉,聽不出半分波瀾:“陛下召臣來此,可是為賞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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