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79章 朝堂暗湧,權謀再起
玉沁妜走下石階時,指尖還殘留著那支鳳釵微涼的觸感。她沒有回頭,腳步卻比來時穩了許多,彷彿每一步都踏在了心坎上。風從乾元殿的簷角掠過,吹動銅鈴輕響,清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宮道上回蕩,像是某種無聲的警示。她抬手將發髻壓得更緊了些,指尖微微用力,彷彿要把那些翻湧的情緒一並鎖進這束發之中,藏得嚴嚴實實。
側門開啟的刹那,淩霄已立於案前,手中握著一封尚未拆封的密報,神色凝重。見她進來,他隻微微躬身,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貼著地麵流淌而出:“義姐,六部裡有七個人昨夜齊聚禮部尚書府,談的全是皇夫的事。”
玉沁妜眉梢未動,徑直走向主位落座,伸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們說,百裡爵不過是個外邦廢太子,如今卻掌軍議、參政事,逾矩越權,動搖國本。”淩霄頓了頓,目光微斂,“還有人搬出舊製,言辭激烈——女子稱帝已是逆天而行,再讓一個異國男子執掌中樞,怕是要引得天怒人怨,社稷不寧。”
殿內燭火輕輕晃了一下,映得她眸光微閃。玉沁妜冷笑一聲,提筆蘸墨,在空白奏簽上寫下“明日早朝”四字。筆鋒剛勁有力,墨跡未乾便已透紙背,像是要將這四個字刻進自己的命脈裡。
“他們等不及了?”她問,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沉沉的壓迫感。
“不是等不及,是等了太久。”淩霄將密報送至案上,語氣冷靜,“牽頭的是周崇安,背後連著刑部幾位老臣,還有幾個曾被三皇子拉攏過的文官。這些人當年險些因黨爭被牽連罷黜,如今見百裡爵步步高昇,手中權柄日重,生怕自己再無立足之地,這才聯合發難。”
玉沁妜垂眸掃了一眼名單,指尖輕輕劃過幾處姓名,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動。“倒是會挑時候。”她淡淡道,“偏偏選在他剛得了‘不必再抄送文書’的特許之後。”
“可不是?”淩霄嘴角揚起一絲譏誚的弧度,“百裡爵才得一句寬待,他們就以為您要棄他了。可笑的是,這些人嘴上喊著祖製禮法,背地裡卻偷偷給玄國副使遞訊息,想借外力施壓,逼您收回成命。”
玉沁妜冷笑更甚,眼中寒光一閃。“借外力?他們倒是忘了,當初是誰在邊境潰敗時閉門不救,又是誰在糧荒之年囤積居奇。如今倒有臉談忠君愛國了?”
她合上密報,指尖輕叩桌麵,聲音沉穩:“不必理會那些流言蜚語。你去把百裡爵這三個月來的建言策令都調出來——治水疏渠的條陳、鹽稅清查的摺子、偽幣案的破局過程,一樣不少,彙成一冊。”
淩霄略顯遲疑:“您打算在朝堂上亮出來?當眾對質?”
“我不急。”她緩緩搖頭,目光如深潭般平靜,“讓他們先說個痛快。等話說儘了,道理講完了,我再拿這本冊子出來。到那時,不是誰嗓門大誰就有理,而是誰做事,誰纔算數。”
淩霄聞言,唇角微揚,終於笑出聲來。他收起密報,轉身欲走。
“等等。”她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讓他的腳步頓住。
“絕殺堂那邊,盯緊周崇安府邸進出的人。尤其是夜間出入的密使,一個都不能漏。”她語氣淡然,卻字字如刀,“天機樓也要封鎖所有流言源頭,特彆是宮外茶坊酒肆那些‘聽聞’‘據說’的話頭,一律截斷。我要讓這些話,還沒傳開,就死在巷口。”
淩霄回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瞭然:“您這是要讓他自己跳出來?”
“不是我要他跳。”她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聲音輕得像風,“是他已經站到了風口,隻要風一起,他自己就會撐不住。貪念一起,便再難收手。”
淩霄沉默片刻,終是點頭:“明白。我會讓人盯死每一個細節。”
待他離去後,禦書房陷入短暫的寂靜。燭火搖曳,映得牆上影影綽綽,如同人心難測。玉沁妜翻開一本奏摺,卻遲遲未落筆。她的思緒飄遠,想起半個時辰前,百裡爵站在亭外的樣子——鴉青常服,袖口銀紋若隱若現,身形挺拔如鬆。他說話時眼神坦蕩,不卑不亢,不像求生,倒像赴約。
她說“怕會習慣看見你”,其實沒說完的是:一旦習慣了,就再也容不得彆人動他半分。
可這話不能說出口,也不該說。她是君,他是臣,哪怕心緒翻湧如海,也必須以江山為重。情之一字,於她而言,是枷鎖,是軟肋,更是萬萬不可觸碰的禁忌。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玉沁妜重新執筆,落墨如行雲流水。窗外風止,鈴聲不再,唯有燭火靜靜燃燒,照亮她清冷而堅定的側顏。
這一夜,註定無人能眠。
殿外忽然傳來通稟的聲音,清亮而謹慎:“啟稟陛下,皇夫在外求見,言有要事稟奏。”
禦書房內,燭火微搖,映得她眉目沉靜。手中朱筆頓了頓,墨點在紙上緩緩暈開,像一朵未及綻放便已枯萎的花。她垂眸片刻,才淡淡開口:“不見。”
宮人立在門口,略顯遲疑,低聲道:“可皇夫說……近日朝中已有風聲,幾位禦史正擬聯名上疏,欲彈劾他出身異國、居位過重,恐動搖國本。他懇請陛下允其當麵陳情,以明心跡。”
她依舊低頭批閱奏章,指尖輕壓紙角,聲音不帶波瀾:“讓他回去。明日早朝,著皇夫依製列席,自有章程可循。”
宮人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殿外夜風微涼,百裡爵站在石階之下,聽見傳話太監轉述女帝之命,臉上並無意外。他輕輕點頭,唇角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意,像是早已預料到這結果。
守衛低聲勸道:“殿下,夜深露重,您還是先回宮歇息吧。陛下今日政務繁忙,未必願意見人。”
百裡爵望著那扇緊閉的雕花殿門,目光深遠,彷彿能穿透層層帷帳,看見燈下執筆的身影。他緩緩道:“我既選擇了這條路,風雨自然該由我來承。她不願見我,是因心中尚有猶豫,而非決絕。若連這點等待都經不起,我又憑什麼站在這裡?”
他說完,轉身離去,步伐從容不迫。青玉腰帶垂下的流蘇隨風輕擺,在月色下劃出一道悠長弧線,如同命運之線,雖未打結,卻始終牽連兩端。
華陽宮內,燈火未熄。
他步入內殿,揮手屏退侍從,親自解下外袍,取出壓箱底的正式朝服。玄色錦緞上繡著銀線雲紋,袖口處隱約可見一個古老的徽記——那是玄國舊製的象征,他曾身為質子時所承之禮。多年來,他從未刻意遮掩,也未曾張揚,隻是任其存在,如同他這個人一般,坦蕩而沉默。
燈影搖曳,他坐在案前,指尖輕輕摩挲著袖口的紋路,神情平靜如水。
“他們明天會說什麼?”他低聲自語,像是在問自己,又像在對誰傾訴,“無非是‘外戚乾政’‘異國之人不可信’這些陳詞濫調。可真正的問題從來不在朝堂之上,而在她的心裡。”
他抬眼望向窗外的夜空,星河寥落,一如當年初入宮闈時的模樣。
“我知道有人想借忠君愛國之名,逼她舍棄我。可他們不明白,她不是普通的君王,我也不是尋常的臣子。我們之間,早已超越了權謀與算計。”
他起身,將朝服整整齊齊披上肩頭,對著銅鏡緩緩係上腰帶。
“我不需要辯解,也不急於自證清白。我隻想讓她看到——無論多少人攻訐,無論風雨如何撲麵,我都不會退。不是因為我倔強,而是因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他凝視鏡中那個身影,眼神堅定如鐵。
“若有一日她親口對我說‘走吧’,我會轉身離開,絕不糾纏。但隻要她還允許我站在她身後,哪怕一步,我也會守在那裡,不動如山。”
與此同時,淩霄剛走出乾元殿的門檻,腳步便毫不遲疑地轉向天機樓暗閣的方向。夜風微涼,拂動他玄色長袍的衣角,腰間懸掛的七個香囊輕輕相碰,發出細微而沉穩的聲響,彷彿與他內心的節奏共鳴。
他停下腳步,從袖中取出一枚青竹製成的短哨,放在唇邊輕輕一吹。哨音低沉短促,幾不可聞,卻如暗流般穿透寂靜的宮道。片刻之後,一道黑影自牆角暗道悄然滑出,繼而又有兩道、三道,皆身著黑衣,麵覆輕紗,動作迅捷如狸貓,無聲無息地跪伏在他麵前。
淩霄目光冷峻,聲音壓得極低:“封鎖西市至南巷所有訊息通路,無論是茶肆酒樓、街談巷議,還是飛鴿傳書、密信往來,一律截查。凡有人提及皇夫‘乾政’‘異心’之語,務必記下說話之人姓名、身份、所在地點,一個都不許遺漏。”
為首的探子低聲應道:“屬下明白。是否……連平民閒談也要記錄?”
“自然。”淩霄眸光微閃,“謠言往往起於市井,成於朝堂。一句無心之言,可能就是他人精心佈下的引線。我要知道每一句話從何而來,又流向何處。”
那人點頭稱是,正欲退下,淩霄卻又開口:“另有一事——徹查周崇安近五日的行蹤往來。他見了誰?寫了什麼信?有沒有私刻官印、偽造牒文的痕跡?尤其注意他府中夜間出入的仆役、門客,哪怕是一張廢紙,也給我翻出來。”
另一名黑衣人遲疑片刻,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樓主,若他們明日當真在朝堂上拿出證據呢?比如……確鑿的書信,或是證人?我們該如何應對?”
淩霄聞言,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絲譏誚的冷笑。他負手立於廊下,目光投向遠處巍峨的宮城輪廓,語氣淡漠卻鋒利如刀:“證據?若有真憑實據,他們早在三個月前就該動手了。如今才跳出來發難,你不覺得太遲了嗎?”
他頓了頓,聲音漸沉:“他們等的不是證據,而是人心浮動的那一刻。隻要百官動搖,隻要民間生疑,哪怕隻是一封來路不明的信,也能被炒成鐵證。這不過是一場借勢而起的亂局,目的不是清君側,而是奪權柄。”
那探子聽得心頭一震,低聲喃喃:“所以……他們是想趁亂攪局?”
“不錯。”淩霄緩緩點頭,“周崇安背後的人,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隻可惜,他們低估了一個人。”
“誰?”
“義姐。”淩霄望著宮城深處,聲音低了幾分,彷彿怕驚擾了什麼,“她這次,是鐵了心要保他啊。”
黑衣人們麵麵相覷,無人再言。夜風掠過簷角銅鈴,發出一聲輕響,彷彿預示著風暴將至。
良久,淩霄才收回視線,淡淡道:“去吧。記住,我要的不隻是訊息,更是人心的動向。誰在觀望,誰在煽風,誰在等待出手——全都給我盯死了。”
“是!”眾人齊聲應諾,隨即如煙般消散於夜色之中。
淩霄佇立原地,指尖輕撫腰間一枚繡著雲紋的香囊,眼神深邃如淵。他知道,明日的朝堂不會平靜,而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夜色漸深,萬籟俱寂,唯有乾元殿方向的禦書房依舊燈火通明。玉沁妜披上一件玄色錦緞外袍,衣擺垂落,襯得身形清瘦而挺拔。她緩步走出寢殿,足音輕悄,踏在青石階上幾不可聞。風自宮牆間穿行而來,拂動她的發絲與衣角,卻未曾讓她腳步有絲毫遲疑。
她並未返回寢宮,而是沿著高階徐徐而上,登臨迴廊。此處地勢高聳,可俯瞰整座宮城。夜幕如墨,層層疊疊的殿宇屋脊在月光下勾勒出沉靜的輪廓,遠處零星幾點燈火,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孤寂。其中一盞,來自華陽宮的方向。
她的目光在那裡停留了一瞬,眸光微動,似有千言萬語藏於眼底,卻又被她悄然斂去。片刻後,她輕輕收回視線,神情恢複如常,彷彿那一眼不過是尋常掃視,並無深意。
風暴將至,風雲暗湧。朝堂之上波瀾未起,然權謀之網早已悄然鋪開。她早已布好棋局,步步為營,隻待那執棋之人踏入陷阱,再難抽身。
她轉身步入禦書房,殿內燭火搖曳,映照四壁書架琳琅。她緩步至案前,坐定,伸手翻開那本剛剛呈上的冊子。紙頁嶄新,墨香猶存。第一頁端正寫著一行字:“皇夫百裡爵所獻策令實錄”,字跡工整嚴謹,條目分明,內容詳實,每一條皆切中時弊,直指國計民生之要處。
她指尖輕輕撫過紙麵,動作極輕,彷彿怕驚擾了文字間的沉思。一頁頁翻過,她神色不動,唯有眉心微蹙,似在權衡,又似在追憶。良久,她停頓在最後一頁,凝視片刻,終於提筆,蘸墨揮毫,添上一句批註:
“此人所言,皆利社稷;其所行,皆合民心。若此謂逾矩,則朕寧負祖製,不負蒼生。”
筆鋒收束,力透紙背,字字如鐵,擲地有聲。話音落下之際,窗外忽起一陣疾風,卷簾輕揚,吹滅了案頭一支蠟燭。火光熄滅的刹那,光影交錯,映照在她的眼中,竟似一道寒刃出鞘,冷光凜冽,鋒芒畢露。
她未動,亦未言,隻是靜靜坐著,身影投在牆上,如一座孤峰,獨立於這浩瀚宮闕之間。夜風穿堂而過,捲起幾頁紙張輕響,彷彿天地也在回應這一句誓言——沉重、決絕,不容回頭。
百裡爵靜坐在燈影之下,一盞孤燈映著他清冷的側臉。他手中握著一方素淨的手帕,正緩緩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一塊舊玉佩。那玉佩色澤溫潤卻已略顯斑駁,邊緣處甚至有些許裂痕,彷彿承載了太多歲月的重量。這是他母妃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遺物,背麵以極細的刀工鐫刻著“玄溟”二字,筆跡深淺不一,像是當年執刀之人也曾心緒難平。
他的動作很輕,也很慢,指尖在玉麵來回摩挲,彷彿不隻是在拭去塵埃,更是在觸碰一段早已遠去的時光。燭火微晃,在他眼底投下淡淡的光影,那一瞬,他的目光似落在玉上,又似穿透了重重宮牆,落到了某個無人知曉的遠方。他在回憶嗎?還是在等什麼人,或是什麼訊息?
門外終於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如落葉拂地,幾乎難以察覺。影十七悄然立於門側,壓低聲音稟報:“天機樓已按您的吩咐封鎖了所有外傳的訊息渠道。周崇安府中近日動靜頻繁,仆從往來不斷,書房燈火徹夜未熄,應當是在趕製明日朝會所需的奏章材料。”
百裡爵微微頷首,神情未變。他將玉佩小心地收進袖中貼身之處,隨後抬手輕輕一拂,熄滅了案前那盞搖曳的燈火。屋內頓時陷入一片幽暗,唯有窗外透進些許微光,勾勒出他挺拔而沉靜的身影。
黑暗中,他的聲音低緩而出,輕得像是一聲歎息,卻又字字清晰,不容錯辨:“告訴天機樓的人,攔可以,但彆攔得太死。該放出去的風聲,一字都不要少——我要那些話,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傳到明天的朝堂上去。”
影十七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語氣中帶著一絲遲疑:“殿下……若他們言辭激烈,惡意攻訐,汙衊您的名聲……您當真不怕?”
“怕?”百裡爵低笑了一聲,那笑聲裡沒有半分笑意,反倒透著幾分蒼涼與疲憊,“我從來不怕彆人說我壞話。朝堂之上,流言蜚語如風過耳,今日罵我,明日便忘了我是誰。可我真正怕的……是她說的話。”
他頓了頓,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卻重重砸在寂靜的夜裡。
“我隻怕,她聽到了那些話,知道了世人如何詆毀我,如何唾棄我……卻還願意站出來,替我說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