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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78章 真心初訴,情障難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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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沁妜佇立在梅林小亭的石階之上,指尖尚存宣紙墨跡的微澀觸感,彷彿那未乾的字痕仍纏繞在肌膚之間。那道“查華陽”的硃批早已送出半刻鐘,可她心知肚明,真正難解的從來不是一紙密令、一間宮室的來龍去脈,也不是某份奏報中的蛛絲馬跡,而是人心深處那一瞬的動搖——如風過林梢,無聲無息,卻足以掀起滔天波瀾。

她並未返回乾元殿,反而轉身沿著蜿蜒的青石小徑,緩步走向禦花園幽深之處。腳下的石板被晨露浸潤得微涼,每一步都踏得極輕,彷彿怕驚擾了這片寂靜中的思緒。風自林間穿行而來,掠過耳畔,撩起一縷散落的碎發,拂在頰邊,帶著初春特有的清寒。她抬手,將那縷發絲輕輕彆至耳後,動作緩慢而克製,像是在整理衣襟,又像是在安撫內心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那一刻,她的神情淡如煙水,眼底卻藏著無人能讀的深意。

百裡爵的到來出乎意料地迅速,比預想中提早了許多。原本以為還需等待片刻,卻未曾想他的腳步已踏破寂靜,攜著風塵與肅然之氣悄然逼近。那身影自遠處浮現,步伐沉穩而有力,彷彿每一步都踩在時間的節點上,不容置疑,也不容迴避。空氣似乎也因此微微一滯,四周的喧囂不自覺地退去,隻餘下他臨近的氣息,冷峻而清晰。顯然,他並未耽擱任何時刻,一路疾行,直奔此地而來,帶著某種不容推脫的意味,令人無法忽視。

他立於亭外,未著慣常的月白長袍,換了一襲鴉青色的素麵常服,衣料雖不張揚,卻在袖口處以極細的銀線繡出雲紋,那紋路若隱若現,宛如春寒初退時冰河悄然裂開的細痕,靜謐中透著幾分冷峻。他垂手而立,行禮時姿態端正,動作一絲不苟,聲音低沉而平穩,不疾不徐:“陛下召臣前來,可是軍務上出了變故?”

玉沁妜並未讓他入亭,也未曾賜他起身。她隻是靜靜地坐在亭中,目光落在池心——那裡浮著幾枝殘梅的倒影,被微風輕推著,在水中微微晃動,如同她此刻的心緒,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良久,她才啟唇,語氣溫淡,卻字字清晰:“這幾日,你的一言一行,我皆看在眼中。”

百裡爵聞言,身形微滯,垂下的眼睫輕輕一顫,隨即斂去所有情緒,依舊低首默立,不辯解,亦不否認,彷彿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唯恐驚擾了這方寸之間的寂靜。

你在朝堂上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反複推敲,字字斟酌;你呈遞上來的每一道奏議,我都命天機樓徹查三遍,不漏絲毫。她語氣平靜如水,沒有半分情緒起伏,也無需刻意掩飾什麼,彷彿隻是在陳述一個早已明瞭的事實——可有些事,查得越深,心裡反而越清楚,你所謀所行,並非為私利,而是實實在在地在為這個朝廷籌措前路。

他緩緩抬起頭,眸光微閃,似有風掠過心湖,激起一絲難以察覺的漣漪。

玉沁妜終於轉身,正麵朝向他,目光沉靜而深遠,如同月下深潭,映著宮燈微光,卻不露波瀾:“百裡爵,我已知曉你的真心。”

這句話落下來,不似宣判那般沉重,反倒像是一口氣終於卸下了肩頭壓了太久的重擔。她的聲音清冷而果斷,沒有半分遲疑,亦無試探與迴旋的餘地,彷彿早已在心中演練過千遍,隻等這一刻從容道出。

百裡爵怔住了。

他站在原地,身形未動,可指尖卻幾不可察地微微蜷縮了一下,像是本能地想要抓住什麼,卻又在瞬息之間鬆開,任其消散於風中。池麵微瀾輕起,春風拂過,蕩碎了浮在水上的花影,斑駁零落,如同此刻他心底悄然崩裂的情緒。風也撩動了他袖口垂落的那一縷流蘇,輕輕擺動,像是一聲無人聽見的歎息。

他張了張唇,喉間似乎滾動著千言萬語,可最終,所有話語都被嚥了回去。他什麼也沒說,隻是靜靜地立在那裡,身影被斜灑的春光鍍上一層淺淡的暖色,宛如一尊久立於庭院深處的石像,沉默而孤寂,彷彿從亙古走來,又將這樣一直站到時光儘頭。

玉沁妜望著他此刻的模樣,唇角不自覺地泛起一絲笑意,彷彿在看一場無聲的戲。她這一生,審訊過的權臣數不勝數,那些人或傲慢、或狡詐、或崩潰痛哭,卻從未有人像他這般,僅憑沉默便將所有情緒深埋至骨。那不是逃避,也不是偽裝,而是一種近乎極致的克製,像是將驚濤駭浪壓進眼底,連一絲波瀾都不肯外露。

可偏偏,她看得太透。正因如此,才更覺心緒微動。那種藏得極深的隱忍,反而比任何激烈的情緒都更令人心顫。

她緩緩搖了搖頭,眸光輕斂,聲音也悄然低了幾分,如同夜風拂過窗欞,帶著幾分遲疑與無奈:“但你的身份……始終是我心中無法輕易跨過的障礙。”

這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怔了一下。並非責難,也非警告,倒像是一聲壓抑已久的歎息,從心底悄然溢位。她是女帝,執掌天下生殺予奪之權,一言可定萬人生死,可偏偏在那個名字麵前,所有的權勢都顯得無力。那不僅僅是一個名字,而是一段山河故國的回響,是橫亙在她與他之間無法輕易跨越的宿命。

百裡爵輕輕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光如深潭般沉靜,不起波瀾。“我知道。”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彷彿早已將一切看透。

“你是玄國的廢太子。”她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卻不容迴避,“即便你現在站在我這一側,我也不能忘記這個身份。你曾胸懷強國之誌,也曾奉命潛伏於敵營之中,背負著強國的使命。我可以相信你此刻的心意,但我不能因此忽視你過往的立場與責任。”

“我明白。”他低聲回應,語調平穩,沒有辯解,也沒有激動,“正如您不會因一時仁慈便赦免一名叛將,我也不會奢望您僅憑一句‘真心’就放下所有的防備與考量。”

玉沁妜凝視著他,目光如刀鋒般銳利,卻又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良久,她忽然問:“那你為何還要留下?”

風掠過殿角,捲起帷幔一角,又悄然退去。整個大殿陷入短暫的寂靜。

百裡爵緩緩抬起頭,目光直直迎上她的視線,沒有閃躲,也沒有試探,隻有一種近乎坦然的堅定。“因為我發現,”他一字一頓地說,“比起完成一個註定失敗的使命,我更不願錯過的,是一個人。”

這句話落下時,彷彿連空氣都凝滯了一瞬。不是因為激烈,而是因為它太重,重得足以壓彎歲月的脊梁,重得讓時間都不忍繼續前行。天地間似乎隻剩下一個迴音,在無聲地震蕩——那個人,究竟是誰?又意味著什麼?沒有人回答,也不需要回答。有些話一旦說出口,便已註定無法收回,如同覆水難收,如同命運的齒輪終於開始轉動。

玉沁妜沒有迴避他的目光,可呼吸卻悄然放緩,彷彿連空氣都因這靜默的對峙而凝滯。她並非未曾聽過甜言蜜語,宮闈深處,耳畔低語何止千句萬句?可那些話語背後,無一不是利益的交換、權勢的攀附、心機的算計。它們如浮光掠影,美得虛幻,卻經不起一絲推敲。而此刻站在她麵前的人,說的卻是“錯過”,而不是“得到”——這兩個字輕如落葉,卻重重砸在她心底最深的角落。

她竟一時語塞,找不到一句可以反駁的話。

許久,她才緩緩啟唇,聲音低沉而克製:“可真心……救不了國,也護不住江山。你留在這裡,每多待一日,便多一分變數。我擔憂的不隻是你的安危,更是整個朝局的安穩。一步錯,便是滿盤皆輸。”

“那我便用自己的方式去證明。”他語氣平靜,不疾不徐,彷彿早已將生死榮辱置之度外,“我不靠山盟海誓,也不立血書為證。我隻做我認為該做的事,說我認為該說的話,走我認為該走的路。若有一日,您仍視我為禍患,隨時可取我性命,絕不皺一下眉頭。”

玉沁妜冷笑出聲,眸光凜冽如霜:“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您當然敢。”他竟也笑了,笑意清淡,卻帶著洞悉一切的篤定,“可您遲遲沒有動手,是因為您也在等——等我走出那一步,做出讓您無法不信、不得不信的選擇。”

她沉默良久,終究沒有否認。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段短暫的寂靜。遠處宮人清掃落葉的聲音輕輕傳來,一下又一下,節奏平穩得幾乎帶著催眠般的韻律。可他們誰都沒有移開視線,彷彿這一瞬的對視裡藏著千言萬語,沉重得無法輕易打破。

玉沁妜忽然想起昨夜批閱的一份奏摺,是百裡爵親手所寫的治水策。那字跡清峻有力,行文條理清晰,層層遞進,毫無冗贅。尤其在文末,他特意加了一句批註:“民之所苦,不在賦稅之重,而在官吏之惰。”她當時讀罷,隻覺此人目光如炬,能穿透浮於表麵的政績,直指積弊根源,實屬難得清醒之士。而此刻回想起來,那句話卻像是一道無聲的叩問,悄然落在她心上——彷彿不是寫給天下百姓,而是專為她一人所書。

她終於緩緩邁步,走下石階,腳步輕而堅定,離他近了幾尺。風拂過她的袖角,帶起一絲微不可察的顫動。

“你有沒有想過,”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透了這片靜謐,“就算我們彼此坦誠,也未必真能並肩同行?”

“想過。”他答得乾脆,沒有迴避,也沒有猶豫,“但並肩,並不意味著必須同登高位。有時候,哪怕隻是站在同一片屋簷下,也是一種靠近。”

她微微垂眸,目光投向宮牆之外那一片灰藍交織的天空。“可這屋簷之下,風雨太多。朝局如棋,人心難測。一旦風雲突變,第一個被質疑的會是你,第二個遭清算的,必然是我。”

“那就讓我先擋一陣。”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動搖的力量,“您是天下之主,肩上擔的是江山社稷,不該親自涉險。而我……本就是個不該存在的人,若真到了那一步,犧牲起來,反倒沒那麼多牽絆。”

玉沁妜猛地抬眼看向他。

那一瞬,她心頭猛然一震。她忽然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被迫入京、低眉順目、處處示弱的質子。他不再閃躲她的審視,也不再掩飾自己的鋒芒,甚至開始主動承接那些她不願示人、不敢暴露的脆弱與疲憊。

她的喉頭微微滾動了一下,像是有千鈞之言堵在那裡,最終卻隻化作一句低低的歎息:“你不該說這種話。”

“可我說了。”他迎著她的目光,眼神坦蕩而堅定,“因為我不想再演下去了。也不想讓您一輩子活在‘誰可信、誰不可信’的權衡與算計之中。哪怕這樣的坦白,隻能換來您片刻的安心,也值得。”

風掠過庭院,捲起幾片枯葉,在空中打了個旋,又悄然落地。那一刻,彷彿連時間都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兩顆心在沉默中彼此靠近,卻又隔著無法輕易跨越的距離,靜靜相望。

玉沁妜緩緩轉身,目光落在池心那圈微漾的漣漪上。一片梅瓣正悄然下沉,如一顆沉入深水的心,無聲無息,卻牽動著整個湖麵的寂靜。

她沒有再開口,也沒有離去。隻是靜靜地佇立在那裡,任春風拂過她的發梢,撩起衣袂輕揚,也任紛亂的思緒在心底翻湧不息。天光微明,池水映著雲影,彷彿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百裡爵依舊站在原地,未曾挪動半步。雙手垂落身側,指尖微微泛涼,像是被這春日裡的風悄悄抽走了溫度。他明白,方纔那一番剖白,未必能換來她的信任,甚至可能讓她更加戒備、更加疏離。可他已顧不得那麼多。

有些路,註定隻能由一個人先踏出第一步。哪怕前方是深淵,是迷霧,他也必須走下去。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滯。風停了片刻,連池中的水波也似乎放緩了節奏。

終於,玉沁妜啟唇,聲音很輕,卻清晰得如同落在冰麵上的一粒雪:“從今日起,軍議文書不必再抄送華陽宮。”

百裡爵心頭一震,猛然抬眼看向她的背影,一時竟有些怔住。

她依舊沒有回頭,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淡:“你若真想證明什麼,就用你在朝堂上的每一次抉擇去證明。而不是靠我暗中盯著你的一舉一動。”

這句話像是一道清泉,驟然注入他沉寂已久的心湖,激起點點波瀾。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不是簡單的放權,更不是妥協或退讓。這是考驗,是她以退為進,將信任的門檻推至更高的境地。

她不再監視,並非意味著放下防備,而是把判斷的權利交還給他自己。真正的信任,從來不是被動接受的饋贈,而是需要用行動一點一滴贏來的重量。

百裡爵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腔裡彷彿灌滿了凜冽的空氣。他緩緩抬起手,鄭重拱禮,聲音低沉而堅定:“臣,領旨。”

風再次吹起,捲走最後一片飄落的梅花。池水輕輕晃動,倒映著兩人之間那道若即若離的距離——不遠,也不近。但至少,已有了一條可以前行的路。

玉沁妜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她隻是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掠過發間那支白玉雕琢的鳳釵,動作極輕,彷彿怕驚擾了什麼,又像是在無聲地確認著某種存在。那支鳳釵溫潤生光,映著天光微閃,像是她心底深處那一縷未曾言說的情緒,隱忍而克製。

百裡爵站在原地,一動未動,目光卻久久停駐在她的背影上。那身影清瘦而挺直,像是一株立於寒霜中的修竹,風再烈也不肯彎下半分。他知道,從今日起,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了。不是身份,也不是權勢格局,而是他們之間長久以來那種彼此試探、步步為營的僵持局麵,終於在某一個不經意的瞬間,裂開了一道細微卻無法忽視的縫隙。

陽光正斜斜地灑落在亭前的石欄上,青石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輝,映出兩道長長的影子。一道筆直如劍鋒,帶著凜然不可侵的氣勢;另一道修長如竹影,靜默中透著疏離與自持。兩人之間不過幾步之遙,看似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可那距離卻又彷彿橫亙著千山萬水,任誰也無法輕易跨越。

風又起了,捲起衣袂輕揚,吹動簷角銅鈴發出細微的響。百裡爵袖口垂落的流蘇隨風輕輕擺動,那根他曾無數次想解開卻始終未能碰觸的結,如今早已鬆開,隨風飄散,不複當初的束縛。可他心裡明白,真正纏繞在心上的結,從來就不係於衣帶之上,而是深埋在那些未曾出口的話語裡,藏在每一次對視時迅速移開的目光中。

良久,玉沁妜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像一片落葉墜入湖心,泛起漣漪卻不驚濤。

她說:“你以後,少來禦花園。”

百裡爵微微一怔,眉梢微動:“為何?”

她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靜靜地望著前方,目光落在遠處一片隨風搖曳的梅枝上。片刻後,她纔再度啟唇,語氣溫淡得近乎縹緲,低得幾乎要被風吹散——

“因為……我怕我會習慣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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