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105章 精兵出發,密報驚心
晨光微亮,天邊泛起一層淡淡的青灰,宮門前的石階上還凝著夜露,濕氣沁人。百裡爵立於最高一級台階之上,風自城下卷來,拂動他月白色的戰袍,衣袂在晨風中輕輕翻飛,如一片未落的雲。他未披鎧甲,隻在腰間佩了一柄長劍,劍鞘沉靜,青玉帶扣得一絲不苟。烏黑的發束於冠中,紋絲不亂,彷彿連風都不敢輕易撩撥。
他緩緩回頭,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鳳窗之上。窗欞雕鳳銜珠,朱漆未褪,卻冷寂無聲。縫隙裡透不出半點燈火,也聽不見一絲動靜。他知道她就在裡麵——玉沁妜,他的妻,大胤的女帝。此刻或許正端坐於龍案之前,批閱奏章,筆鋒淩厲;又或許隻是靜靜望著這扇窗,望著他佇立的身影,心緒如潮,卻始終不肯推開窗扉。
他幾乎能想象她指尖搭在鳳印上的模樣,溫涼而堅定。她從不會當著他的麵流露軟弱,哪怕這一彆,可能是生死兩茫茫。
“你不必送。”他曾昨夜低聲說。
“我從不送人。”她抬眼看他,眸光清冽如寒潭,“我隻是看著你走。”
那時他沉默良久,終是轉身離去,腳步沉穩,未有一絲遲疑。可他知道,她一定一直在看,從殿門到宮階,從背影到遠去的輪廓,一寸都不曾放過。
此刻,他收回視線,不再多看一眼。再看,怕的是心軟,是猶豫,是辜負了身後這整座江山的托付。
他抬起手,輕輕一揮。
刹那間,三千輕騎列陣完畢,鐵甲映著微光,馬蹄踏地,聲響如雷滾過大地。隊伍整齊劃一,無人言語,唯有呼吸與心跳在寂靜中彙聚成一股肅殺之氣。他們皆知此行凶險萬分——北境被圍已逾月餘,糧道斷絕,十萬將士靠草根樹皮維生,若再無補給,不等敵軍攻破城池,便已全軍覆沒。而今皇夫親率輕騎斷敵後路,深入荒原三百裡,劫其糧倉,這在大胤百年曆史上,從未有過。
百裡爵翻身上馬,動作利落如風。韁繩在手中一緊,戰馬昂首嘶鳴,他勒住馬首,目光緩緩掃過全軍。那一雙眼睛深邃如淵,卻燃著不容動搖的火焰。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穿透晨霧,落入每一個士兵耳中:“我們走的不是捷徑,是生路。北境的將士們不是在等援兵,他們在等一口飯,等一條命。他們不是要憐憫,是要活下去。這一趟,我們為活人而戰,不為虛名,不為功勳,隻為那些還在雪地裡睜著眼睛等糧車的人。”
三千將士齊聲應諾,聲浪衝天而起,震得城樓磚瓦微顫。
“為活人而戰!”
“為活人而戰!”
呐喊聲久久回蕩,彷彿連天地都為之動容。
城樓上,玉沁妜站在窗後,指尖貼著冰涼的窗框,指節微微泛白。她看見他上馬,看見他揮手,看見他率領鐵騎緩緩前行,身影漸行漸遠,融入晨霧之中。她的胸口像是被什麼壓住了,呼吸微滯,喉嚨發緊,卻始終沒有出聲。
她知道,這一去,山高路遠,危機四伏。敵軍佈防嚴密,古道埋伏重重,稍有差池,便是全軍覆沒。而他,偏偏選了最險的一條路。
“為何非要親自去?”她昨夜問。
“因為隻有我去,他們才會信。”他答,“也隻有我去,你才能安心守在這裡,排程全域性。”
她當時冷笑:“你以為我不懂兵法?我不信彆人,難道會信不過你派來的副將?”
他卻隻是看著她,眼神溫柔得近乎悲憫:“沁妜,你是帝王,不能賭。而我……可以。”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眼眶發熱,卻硬生生把所有情緒壓了下去。她是女帝,不能哭,不能求,更不能挽留。她隻能看著他走,像無數次一樣,目送他奔赴戰場,把背影留給她做唯一的念想。
如今,她仍站在這裡,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鳳印上的紋路。那枚朱紅還未乾透,油墨微潤,像剛滴下的血,溫熱而沉重。她低頭看著,忽然覺得那紅,竟與他戰袍的顏色如此相似。
“開城門。”她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禁軍領命,厚重的城門在鐵鏈與絞盤的摩擦聲中緩緩開啟,塵土簌簌落下。三千鐵騎依次而出,蹄聲由近及遠,漸漸被晨霧吞沒,最終隻剩一片寂靜。
她沒有動,一直站在窗後,直到最後一匹馬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霧中。她才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彷彿要把剛才那一幕永遠刻進記憶深處。
然後,她轉身,走向殿中央的沙盤。
沙盤上,北嶺古道蜿蜒曲折,山勢起伏,標記著七處險隘。她俯身細看,目光停在其中一處——鷹喙峽。那裡地勢狹窄,僅容兩騎並行,兩側山壁陡峭如削,亂石嶙峋,若有人提前埋伏,隻需幾塊巨石便可封死出口,退無可退。
她眉頭微皺,指尖輕輕點在那處,心中忽生不安。
“太順利了……”她喃喃自語,“敵軍明知糧道重要,怎會不留重兵把守?反倒讓我們輕易探明路線,放出風聲……這不像他們的作風。”
她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除非……這是個局。”
可百裡爵已經出發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讓她清醒。她不能慌,不能亂。她是大胤的主心骨,是千萬子民的依靠。哪怕心裡翻江倒海,麵上也必須波瀾不驚。
“傳樞密院副使、兵部侍郎即刻入殿議事。”她沉聲道,“另,命斥候營加派三隊探子,沿北嶺古道外圍潛行偵查,若有異動,火速回報。”
話音未落,殿門突然被撞開,沉重的銅環砸在石壁上,發出一聲悶響,驚得簷角銅鈴輕顫。寒風裹著細雪捲入殿內,吹動了案前垂落的青紗帷幔。一道黑影自窗外掠入,如夜鴉歸林,落地時竟無半點聲息。
淩霄站在光影交界處,肩頭覆著薄霜,手中緊握一支竹筒,表麵凝著霜花,像是剛從極北之地快馬加急送來,連氣息都帶著邊境的凜冽。他單膝跪地,動作乾脆利落,卻仍掩不住語氣中那股熟悉的漫不經心:“義姐,出事了。”
玉沁妜坐在主位之上,指尖輕輕摩挲著紫檀木筆的雕紋,目光沉靜地落在他身上,沒有立刻開口。燭火在她眼底跳動,映出幾分深不可測的冷光。她隻是看著他,彷彿想從他微蹙的眉間讀出更多未說出口的隱情。
淩霄迎著她的視線,終於收起慣常的笑意,聲音壓低了些:“北嶺三處哨探失聯已逾兩日,我們原以為是暴雪封山所致,可就在昨夜,截住了一個換信的細作。”他開啟竹筒,抽出一張泛黃的薄紙,遞上前去,“他熬刑不過,供出了三個名字——都是這次隨行護送百裡爵的士卒。”
玉沁妜緩緩起身,裙裾拂過地麵,無聲無息。她接過那張紙條,目光一寸寸掃過那三個名字,每一個字都像釘子般紮進她的記憶深處。這些名字,早已經過天機樓七重驗證,血脈、履曆、過往行蹤,皆無破綻。可如今,卻赫然列在這張叛徒名錄之上。
她指尖微微一頓,心中翻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
“他們是玄國死士。”淩霄低聲說道,聲音裡透著一絲凝重,“但最奇怪的是,他們的任務,並非刺殺百裡爵。”
玉沁妜抬眸,眼神銳利如刀:“那是?”
“是‘護’他。”淩霄抬起頭,眼中再無半分戲謔,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沉的警惕,“如果他在途中遇險,他們會出手相救——不惜一切代價。”
殿內驟然陷入死寂。連風也彷彿屏住了呼吸,隻餘下燭芯偶爾爆裂的輕響。
玉沁妜的手指猛地收緊,掌心傳來一陣刺痛。她低頭看去,才發現一直握在手中的紫檀木筆已被她生生捏斷,斷裂處露出一道暗藏的毒刃,鋒利如蛇信,劃破了她的麵板,血珠順著指縫緩緩滲出,滴落在腳邊的地毯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她卻渾然不覺疼痛。
“護他?”她喃喃重複了一遍,聲音冷得如同千年寒潭之水,一字一句砸在空曠的大殿中,“他是玄國廢太子,被逐出王庭,流落異邦多年,如今卻在我朝執掌兵權,統率三軍……他們不殺他,反而要護他?”
這不合常理,更不合邏輯。
淩霄沉默片刻,才緩緩道:“也許……他們認為,隻有他還活著,纔有價值。”
玉沁妜閉了閉眼,腦海中閃過無數線索,如同蛛網般交織纏繞。她忽然冷笑一聲,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所以,他父皇派來的不是刺客,而是保鏢?表麵放逐,實則暗中佈局,等著有朝一日,借我朝之力養虎為患?”
“有可能。”淩霄點頭,神色凝重,“也可能另有圖謀——比如,借百裡爵之手攪亂我朝政局,或是等待時機,裡應外合,奪回玄國大權。但現在最要緊的不是猜他們的目的,而是我們該怎麼辦。”
玉沁妜緩步走向殿中央的沙盤,腳步沉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運的棋格上。她俯身拾起一枚黑子,指尖輕輕一彈,準確無誤地落在北嶺第三隘口的位置。她的動作從容不迫,彷彿不是在調兵遣將,而是在下一盤早已佈局多年的棋。
“絕殺堂影刃組,即刻出發。”她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鐵,“潛行匿跡,不得現身,不得交手,隻許監視、記錄。一旦發現異常舉動,立即上報;若確有威脅其安全之人或勢力介入,必要時……可清除。”
淩霄抱拳領命:“屬下明白。”
他轉身欲退,身影即將隱入廊外幽暗之際,身後忽又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等等。”
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玉沁妜站在沙盤前,背對著他,長發如墨,披散於肩。她的身影被燭光照得修長而孤寂,彷彿一座佇立在風雨中的碑。
“如果百裡爵有異動……”她緩緩開口,語氣溫柔得近乎詭異,“先報我,再動手。”
淩霄心頭一震,怔了一下,才意識到這句話背後的分量。這不是簡單的命令,而是一種近乎私密的警示——她在防著他,也在防著自己內心的某種動搖。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終於鄭重地點頭:“明白。”
腳步聲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曲折迴廊的儘頭。大殿重歸寂靜,唯有風穿過窗欞,吹動案上的紙頁簌簌作響。
玉沁妜依舊站著,指尖殘留著血痕,卻始終未擦。她望著沙盤上那枚孤零零的黑子,眼神複雜難明。
百裡爵……那個曾與她並肩作戰、共飲烈酒的少年將軍,那個曾在月下對她許諾“此生不負山河不負卿”的男人,如今竟成了敵國埋下的棋子?
還是說,他從來就不是她的盟友?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有些真相一旦揭開,便再也無法回頭。而她,早已沒有退路。
玉沁妜站在沙盤前,指尖輕輕搭在冰冷的銅邊沿上,目光卻久久凝滯在那片微縮的山川之間。她沒有動,彷彿一尊被時光凍結的雕像,唯有眼底深處翻湧著難以察覺的波瀾。
她知道這個命令意味著什麼。
她將殺人之權交給了絕殺堂——那個藏於暗影之中、從不問因由隻聽令行事的組織。但她也親手為這把利刃套上了鎖鏈:行動之前,必須向她稟報。哪怕隻是一線訊息,也不能擅自決斷。
她不是不信百裡爵。
她是不能不防。
信任是刀鋒上的薄冰,走得快了會裂,踩得重了也會碎。而她身處的位置,容不得半點裂痕。百裡爵曾是她最鋒利的一把劍,七年前北境兵變,是他孤身潛入敵營,以假降換真信,一舉瓦解三萬叛軍;三年前南疆瘟疫橫行,也是他扮作遊醫深入疫區,查出幕後黑手竟是當朝太醫令勾結外邦。他忠誠、隱忍、智謀過人,甚至比她更懂如何用黑暗守護光明。
可正因如此,她才更不敢輕信。
人心易變,尤其當一個人手中握有太多秘密的時候。若有一天,他選擇不再聽命於她,而是自立為局中棋手……那後果,不堪設想。
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像是落葉拂過青石,卻又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她沒有回頭,隻是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恢複如常。
“進來。”
門被推開,墨刃走了進來。絕殺堂主一身玄色勁裝,黑袍垂地,臉上覆著一副冷鐵鑄成的麵具,隻露出一雙眼睛——漆黑、銳利,像夜空中窺伺獵物的鷹隼。
他站在三步之外,抱拳行禮,動作乾脆利落,沒有一絲多餘。
“你親自帶隊。”玉沁妜終於轉身,從禦案上取出一個青銅匣,匣身刻著古老的符文,封口處用火漆印著鳳紋徽記。她親手將密令放入其中,扣緊,遞過去。
“記住,我的命令隻有一個——保他性命。”
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錘子砸進寂靜的殿宇。
墨刃接過匣子,指節微緊。他沉默片刻,低聲道:“若他背叛呢?”
空氣彷彿驟然凝固。
玉沁妜站在晨光與陰影交界處,半邊臉明亮,半邊臉沉暗。她望著他,眼神平靜得近乎冷漠。
“那就殺了他。”她說得毫不猶豫,語氣甚至不曾起伏,“但在那之前——我要知道為什麼。”
墨刃心頭一震。
他知道這句話的分量。這不是一道簡單的誅殺令,而是一場審問的開端。陛下要的不隻是結果,更是真相。哪怕那人曾是她最信任的臂膀,隻要偏離了軌道,就必須付出代價;但即便要取其性命,她也要親眼看清那偏離的理由。
“屬下明白。”他低頭應道,聲音低沉如鐵石相擊。
沒有再多言,他轉身離去,衣袂翻動間,如同幽魂沒入長廊儘頭的暗影。
殿內重歸寂靜。
玉沁妜緩緩走回禦案前,指尖輕撫過卷宗邊緣,翻開最新的軍情簡報。紙頁沙沙作響,字跡清晰:邊關戰況平穩,未見異動;糧道通暢,押運隊伍如期抵達;探哨回報,百裡爵所率小隊已行出三十裡,正沿著北嶺古道前行,路線無誤。
她提筆蘸墨,在一張素箋上寫下一行字:沿途驛站加強巡查,凡可疑人員一律扣押,不得放行一人。
筆鋒淩厲,力透紙背。
寫完,她擱下筆,指尖微微發顫。她察覺到了,卻不動聲色,隻是靜靜望向窗外。
天光已然大亮,晨陽升起,金色的光線灑在宮道之上,驅散了昨夜殘留的薄霧。樹影斑駁,風過處,枝葉輕搖,彷彿一切安寧如初。
可她心裡清楚,真正的風暴,才剛剛掀開序幕。
她伸手拿起那支斷筆——昨日批閱奏摺時折斷的,原本該換一支新的,她卻一直留著。此刻,她輕輕旋開筆杆,露出藏於其中的一寸毒刃。寒光一閃,她熟練地將刃收回,重新合攏筆身,放回筆架。
動作從容,神色淡然,彷彿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尋常瑣事。
唯有桌角那一抹暗紅,泄露了秘密。
她的指尖仍在流血。方纔握筆太緊,斷裂的竹刺紮進了皮肉,血珠順著指腹滑落,在紫檀木桌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痕跡,像一朵悄然綻放的梅。
她沒有包紮,也沒有喚人。
隻是靜靜坐著,任那血滴落,一滴,又一滴。
風吹動簾幕,拂過她的鬢角,帶起幾縷散落的青絲。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七年前那個雪夜——百裡爵渾身是血地跪在宮門前,懷裡抱著一封染血的情報,說:“臣回來了。”
那時她年少登基,朝局未穩,人人覬覦皇位。他是第一個真正為她赴死的人。
如今,她仍記得那份感動,也仍記得自己當時的誓言:絕不讓任何一個忠臣,死在她的猶豫之下。
可現在呢?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那攤血上。
如果有一天,你也成了我必須斬斷的隱患……你會怪我嗎?
她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身為帝王,從來就不是為了心軟而活。
與此同時,北嶺山道蜿蜒如蛇,盤踞在蒼茫群峰之間。百裡爵勒住韁繩,戰馬前蹄輕揚,隨即穩穩停駐。他目光微凝,望向前方——那是一段極為險峻的狹窄山路,兩側岩壁陡峭如削,灰褐色的巨石嶙峋聳立,彷彿自遠古便沉默對峙,僅留一線天光垂落,勉強容得下兩騎並行。
副將策馬上前,盔甲鏗鏘作響,聲音壓得低沉:“將軍,前方地勢凶險,是否派人先行探路?”
百裡爵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靜靜地望著那幽深的峽穀入口,風從穀中穿出,帶著一股陰冷的濕氣,拂過他的麵頰。良久,他才微微頷首,嗓音低沉卻清晰:“走。”
一字落下,隊伍緩緩啟行。鐵甲與馬鞍相碰的輕響,在寂靜山道中格外分明。旌旗被高高擎起,獵獵作響,像是撕裂了這片死寂的天地。
百裡爵端坐馬上,右手始終搭在劍柄之上,指節修長而有力,神情平靜如水。可就在那無人察覺的瞬間,他的拇指悄然滑向腰間玉帶的一處暗釦,輕輕摩挲著——那裡藏著一枚銅符,不過掌心大小,邊緣已被歲月磨得圓潤,正麵鐫刻著玄國皇室獨有的雲龍紋樣,九曲回轉,隱秘而尊貴。
這枚符令,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更不該,出現在這支奉命出巡邊關的普通軍旅之中。
他知道,有人會注意到它,隻要那人足夠聰明。
而那個人,此刻正混在這支隊伍裡。
百裡爵依舊目視前方,不曾回頭。但他心裡清楚,自己等的不是風沙,不是伏兵,也不是敵情——他在等一個人,一個本不該隨軍同行、卻以副官身份悄然加入的人。
那個人,姓沈,名硯,原是禮部七品文書,三個月前因“通曉古篆”被破格調入軍機參議司。履曆乾淨得近乎刻意,眼神卻深得像口枯井,照不進光。
百裡爵第一次見他時,便覺不對勁。可聖旨已下,不容推拒。
如今,他把銅符露了出來——不是炫耀,是試探。
風忽然大了起來,裹挾著砂礫呼嘯而來,打得士兵們睜不開眼。有人抬臂遮臉,有人低聲咒罵這鬼天氣。隊伍前行的速度不由得慢了幾分。
可就在這紛亂嘈雜之中,百裡爵嘴角極輕微地向上揚了一下。
那笑意太淡,像晨霧裡掠過的一縷陽光,轉瞬即逝。
但他是真的笑了。
因為他感覺到,身後某道腳步的節奏變了。
原本規整有序的步伐,稍稍遲疑了一瞬,又迅速恢複如常——若非他早有防備,幾乎難以察覺。
“來了。”他在心中默唸。
不是敵人,至少現在還不是。
而是棋手。
一場沒有硝煙的博弈,已在沉默中拉開帷幕。
他依舊不動聲色,任風吹亂鬢角碎發。指尖卻悄然離開玉帶,重新握緊劍柄,掌心微熱。
這場遊戲,他等了很久。
而今,終於有人接下了他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