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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120章 帝派淩霄,配合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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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火在銅燈盞中輕輕跳了兩下,終於熄滅,餘下一縷青煙盤旋而上,像誰未儘的言語,在寂靜的晨光裡悄然消散。殿內一時昏明交替,窗外卻已泛起微白,天邊一抹淡金緩緩暈開,如薄紗輕覆,將整座宮城籠罩在初醒的靜謐之中。屋簷上的琉璃瓦開始泛出溫潤光澤,彷彿被時光一寸寸喚醒,而玉沁妜就立在這光影交界處,背對著空蕩的大殿,麵朝東方漸亮的天際。

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投在冰冷的金磚地上,像一道沉默的碑文。她沒有動,甚至連呼吸都極輕。

她低頭,目光落在手中的奏片上。素白竹簡般的一小片,本該書寫政令國策,此刻卻被她翻轉過來,背麵朝上。她提筆,手腕微頓,墨跡在紙麵凝了一瞬,才緩緩落下三個字:保其歸。

每一筆都寫得極慢,像是刻進骨血裡的誓言,不容更改。不是請求,不是懇求,而是一道無聲的命令,一道隻屬於她自己的決斷。保其歸——不是“請回”,不是“召返”,而是“必須歸來”。這三個字,不隻是為那個人,更是為了這深宮之中尚存的一線清明,為了那些尚未徹底湮滅的忠義與信諾。

寫罷,她久久未動,隻是靜靜看著那三字,彷彿要將它們烙進眼底。風從窗隙吹入,拂動帷帳一角,也撩起她鬢邊一縷碎發。遠處宮鈴輕響,伴隨著晨露滴落屋簷的聲音,清冷而悠遠。朝陽已攀過最高的飛簷,灑下一片柔和的金輝,映在她的側臉上,卻照不進她眸底那一片沉靜如淵的幽深。

良久,她終於合攏手指,將奏片仔細折成方正的小塊,動作一絲不苟,如同封存一件聖物。然後,她輕輕將它收入袖中,藏於最貼近心口的位置,彷彿那樣,就能讓那三個字離心跳更近一些。

她轉身,裙裾掃過地麵,無聲無息。殿門在她麵前徐徐開啟,晨光如潮水般湧入,照亮她清瘦卻挺直的背影。階前石板被露水浸潤,泛著微光,像是鋪了一層碎銀。宮道兩側的老鬆靜靜佇立,枝葉間漏下的光斑隨風搖曳,宛如浮動的星子。

她站在高階之上,望著遠處蜿蜒的宮牆與層層疊疊的殿宇,聲音終於響起,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來人。”

兩個字落下,驚起簷下一羽宿鳥,振翅飛向晴空。

“召淩霄回殿。”

片刻後,淩霄快步走來,衣擺上沾著清晨的露水,薄紗般的外袍微濕,貼在肩頭,透出幾分寒意。晨風穿廊而過,吹動他額前碎發,也吹不散他眉宇間那一抹沉靜。他躬身行禮,動作利落,未問緣由,亦未遲疑。他知道,女帝若再次召見,必是心中已有決斷——那是一種不容更改的決意,如山嶽壓頂,無聲卻沉重。

玉沁妜端坐於鳳座之上,指尖輕叩案幾,目光落在他身上,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一字未吐。她緩緩抬起手,掌心托著一枚黑玉令符,色澤幽深,宛如凝夜。那枚符從未離過她的身側,多年來藏於袖中、枕下,是她手中最隱秘的權柄之一,象征著天機樓生死予奪的最高命令。此刻,她卻將它遞出,彷彿交出了一部分自己。

淩霄伸手接過,指尖觸及那冰涼的玉石,心頭驀然一顫。那一瞬,他彷彿聽見了某種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的聲音。這不隻是任務,更像是一場無聲的托付。他低頭看著手中的令符,指節微微收緊,彷彿怕它從掌心滑落,又彷彿在確認它的存在是否真實。

“你帶天機樓三十死士,沿北嶺小徑先行探路。”玉沁妜的聲音低而穩,字字清晰,“務必在百裡爵抵達前,摸清蒼梧穀內外佈防。”

“是。”他應得乾脆,可心底卻翻湧起層層波瀾。三十死士,皆是天機樓中最精銳、最忠誠之人,平日連動用五人都需三重密詔。如今她一句話便儘數交到他手中,這份信任之重,幾乎壓得他呼吸微滯。

“若遇不可抗之險,”她忽然抬眼,目光如刃,直刺入他的瞳孔,“你可代朕下令撤退。”

淩霄心頭猛地一震,整個人僵住了一瞬。這不是尋常授權,這是破例中的破例。天機樓向來隻聽女帝一人號令,任何行動皆不得擅自變更,違者斬。可今日,她竟允許他在危急時刻自行決斷——這意味著,她將生殺進退之權,短暫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抬頭望向她,嘴唇微動,似有許多話要問,許多事想說。可最終,所有言語都化作一聲低沉的“是”,重重落下,如同誓言刻入骨髓。

他知道,她不是在給他選擇,而是在逼他承擔。

“記住,”她聲音忽然壓低,近乎耳語,卻帶著千鈞之力,“他若出事,我不止失一將。”

這句話輕輕落下,卻如驚雷炸響在他心間。淩霄猛然頓住,眼神劇烈波動了一下。他懂了。這不僅僅是對一名將領的倚重,更是對她而言無可替代的存在。他的安危,牽動的是整個朝局的穩定,甚至是她內心深處最後一道防線。

可她現在讓他去查,讓他去探,讓他冒著暴露的風險潛入敵境——她知道危險,但她依然派他去了。因為她信他,勝過信任何人。

淩霄沒有再說話。他隻是默默將那枚黑玉令符貼身收好,藏入內襟最貼近心臟的位置。那裡溫度最高,也最安全。他像是要把這份信任捂熱,讓它與自己的心跳同頻。

轉身欲走時,腳步尚未邁出,身後又傳來一聲輕喚:“等等。”

他停步,未回頭。

“帶上‘七香’中的避息散和隱痕粉。”她的語氣恢複了往日的冷靜,“你們要穿的是商隊腳夫的衣服,不是刺客裝束。”

“明白。”他嘴角微微揚起,帶著一絲熟悉的調侃意味,“我讓老陳扮駝背貨郎,他最像。”

玉沁妜難得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微閃,似有一瞬的鬆動。“彆貧。”她淡淡道,“這次不是查誰偷了禦膳房的臘肉。”

“可要是能順手查出來,也算功勞。”淩霄眨了眨眼,眼中掠過一抹久違的笑意,像是寒夜裡忽然燃起的一簇火光。

說完,他不再逗留,轉身大步離去。靴聲漸遠,回蕩在空曠的宮道上,像是一段即將啟程的命運序曲。

玉沁妜坐在原地,久久未動。她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直至那身影徹底消失在晨霧繚繞的朱牆儘頭。陽光終於越過飛簷,灑落在她指尖,可她卻覺得指尖冰涼。她緩緩提起朱筆,筆尖蘸滿濃墨,在那份早已呈上的奏片上,重重寫下了一個“準”字。筆力遒勁,力透紙背,彷彿要將所有不安、所有牽掛、所有無法言說的情緒,都壓進這一字之中。

鳳印落下,鮮紅如血,墨跡未乾,餘溫尚存。

殿內寂靜無聲,唯有風穿過窗欞,捲起一角帷幔,像是誰輕輕歎了一口氣。

校場外,晨霧如紗,尚未完全散去,天地間一片朦朧。微光透過薄霧灑在鐵甲之上,泛出冷冽的寒芒。三千精兵肅然列陣,靜默無聲,唯有馬蹄輕踏地麵的悶響,和鎧甲隨呼吸微微震顫的細碎聲響,在這清晨中格外清晰。

百裡爵立於輜重車旁,身形挺拔如鬆,目光沉靜地落在攤開的輿圖上。他的手指緩緩劃過北嶺第三道山脊的位置,指尖停駐良久,彷彿能從中窺見那連綿群山後的殺機與變數。風拂過他肩頭的流蘇,那個死結依舊纏繞著,像一段未曾解開的心事,但他早已習慣它的存在,也習慣了將情緒深埋於眼底。

腳步聲由遠及近,踏破了這片凝滯的寂靜。

他抬眸望去,隻見淩霄帶著幾名隨從緩步走來。他們背著粗布包袱,腰間掛著水囊與乾糧袋,衣著樸素,神情隨意,活脫脫一副往來商旅的模樣。可百裡爵知道,這些人每一個都曾在刀尖上翻滾過,是玉沁妜親手挑選、交托給他的心腹。

“來得正好。”百裡爵迎上前去,語氣平淡,卻掩不住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動,“我等你半個時辰了。”

淩霄笑了笑,將包袱放下,隨手掀開一角,露出幾件沾著泥灰的舊短打衣裳:“女帝多交代了幾句,耽誤了。”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促狹,“怎麼,怕我遲到誤事?還是……怕我搶了你的風頭?”

百裡爵沒接這話,隻是伸手一指地圖:“你先走兩日,沿途標記水源和哨卡位置。我在青溪北岸設了三處中轉倉,每五十裡補給一次。若發現異常,用信鴿傳訊,辰時三刻準時放飛——這是規矩,不能亂。”

“萬一來不及呢?”淩霄蹲下身,挑眉問道,聲音低了些,“要是遇上伏擊,或是被截斷退路,飛鴿都放不出去怎麼辦?”

百裡爵看著他,目光如刀鋒般銳利:“超過十二個時辰無訊息,主力暫緩推進。”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沉,“我不想打一場不知敵情的仗。更不想,把你的人填進未知的坑裡。”

空氣一時凝滯。

淩霄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聲清朗,打破了緊繃的氣氛:“那你也不該讓我走這麼早。”他站起身,拍了拍百裡爵的肩膀,“你是怕我搶你功勞?還是……真怕我死在路上?”

百裡爵沒有閃避那一掌,也沒有迴避他的目光。他靜靜回望著這個曾與自己並肩作戰多年的男人,心中泛起複雜的情緒。他們之間有過爭執,有過猜忌,甚至一度因立場不同而拔劍相向。但此刻,所有過往都沉澱成了某種無需言說的信任。

“我是怕你送命。”他說得很輕,卻字字如釘。

兩人對視著,誰都沒有移開視線。片刻後,淩霄忽然仰頭一笑,眼角微揚:“你知道嗎?我有時候真羨慕你。”

“羨慕我什麼?”

“羨慕你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淩霄從包袱裡取出一個小陶瓶,輕輕晃了晃,藥粉在瓶中沙沙作響,“臨走前,義姐塞給我這個,說是她親手調的藥粉,能讓人三天不睡也不累。”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還說,要是我敢讓她失望,回來就把我關進天機樓地牢,抄十年《兵法》。”

百裡爵搖頭,唇角微動:“她對你,比對我狠多了。”

“那是。”淩霄收起瓶子,站直身子,語氣輕鬆下來,“畢竟你是她親自挑的皇夫,名正言順;而我,不過是個她從雪地裡撿回來的乞丐罷了。待遇能一樣?”

百裡爵沒有反駁。他知道淩霄說得並非全然是玩笑。那些年少時的屈辱與掙紮,那些藏在笑容背後的不甘與驕傲,他都看得清楚。可正因為清楚,才更明白這份忠誠來得何其珍貴。

他低頭,小心地將地圖捲起,放入防水的油布袋中,仔細係緊封口。動作緩慢而鄭重,彷彿手中握著的不隻是行軍路線,而是千軍萬馬的性命。

“你真覺得那些獵戶可靠?”淩霄忽然問,聲音已不再戲謔,而是透出幾分認真。

百裡爵抬眼看他:“他們救過我。不止一次。”

“可人心會變。”淩霄低聲說道,眼神漸深,“兩年前滄州有個獵戶,幫我們藏過傷兵,後來被玄國抓去,熬不住刑,供出了七個聯絡點。一夜之間,我們折損了三百餘人。”

百裡爵沉默片刻,聲音依舊平穩:“我知道。”

他望向遠方起伏的山影,彷彿看見當年那個雨夜——他身負重傷,倒在林邊,是那位老翁背著他走了十幾裡山路,躲進山洞,用草藥為他止血續命。而那老翁的女兒,正是他曾經從敵軍營中救出的少女,如今已在南境安居。

“所以我這次隻聯係三家。”他緩緩道,“其中一家的老翁,女兒是我救回來的。他不會背叛。”

淩霄盯著他看了好幾秒,終於點頭:“行。那我就信你這一回。”

他彎腰拾起包袱,轉身招呼手下:“準備出發!”

眾人迅速整裝,牽起馱貨的驢子,悄然離開校場。他們的身影漸漸融入晨霧之中,宛如一群隱入山野的遊魂,無聲無息,不留痕跡。

百裡爵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遠去。風吹起他的衣角,獵獵作響,肩頭的流蘇輕輕擺動,那個死結仍在,卻不再讓他覺得礙眼。它像是某種烙印,見證著他一路走來的抉擇與犧牲。

身後傳來腳步聲。一名前鋒軍官快步走來,抱拳行禮:“將軍,前鋒已舉旗,是否現在啟程?”

“再等一刻。”百裡爵輕聲道。

他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塊青銅令牌,正麵刻著“護國大將軍”五個古篆大字,背麵則是一行細小銘文:“生死同擔”。

那是玉沁妜在他受封那日,親手交到他手中的。

指尖撫過那行字跡,溫潤的觸感彷彿還殘留著她的溫度。那一刻的畫麵浮現在眼前——金殿之上,群臣俯首,她立於高台,鳳眸含光,聲音清越如鐘:“此令所至,如朕親臨。願卿持之以守山河,不負初心。”

他曾以為那隻是權位的象征,直到後來才懂,那四個字背後,是她將自己的命運也一並托付給了他。

他閉了閉眼,將令牌收回懷中,動作輕柔得如同安放一顆心臟。

遠處,淩霄的隊伍已踏上通往官道的岔口。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校場方向。隨即抬起右手——掌心向下,輕輕一壓。

那是天機樓內部暗號:一切正常,按計劃進行。

百裡爵看見了,微微頷首,作為回應。

風忽然大了起來,吹得旌旗獵獵狂舞,戰鼓未擂,殺氣已動。

“將軍?”軍官再次低聲詢問,語氣中多了幾分急切。

百裡爵翻身上馬,韁繩緊握於掌,骨節因用力而泛白。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支消失在晨霧中的商旅隊伍,心中默默道:保重。

然後,他揚聲下令:“傳令——全軍開拔!”

號角長鳴,戰鼓齊鳴。三千鐵騎如洪流奔湧而出,馬蹄踏碎晨露,塵土飛揚遮天蔽日。大地在震動,天空漸明,朝陽終於撕開雲層,灑下一抹赤金光芒。

校場空了下來,隻剩一麵殘破的戰旗掛在杆頂,隨風劇烈搖晃,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彷彿在為即將奔赴戰場的將士們,低吟一首未完的輓歌。

城門外,天色微明,晨霧如紗,輕輕籠罩著青石鋪就的官道。遠處的山巒在薄靄中若隱若現,彷彿一幅未乾的水墨畫。淩霄一襲玄色勁裝,立於隊伍最前,身形挺拔如鬆,目光沉靜地望向身後那座巍峨的宮城——大胤宮城。琉璃瓦在初升的日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高牆深院,層層疊疊,像一頭沉睡的巨獸,沉默地守著無數未曾言說的秘密。

他微微側首,眸光掠過宮城最高處那麵隨風輕揚的龍旗,唇角輕輕一動,終是沒說什麼。片刻後,他收回視線,聲音壓得極低,彷彿怕驚擾了這片清晨的寧靜:“記住,今晚宿營,不能生火。”

身旁的手下立刻抱拳應道:“是。”

淩霄沒有回頭,隻是指尖輕輕撫過腰間懸掛的香囊,那是一枚用深紫色錦緞縫製的小袋,邊緣已有些許磨損,卻仍被他貼身珍藏。他低聲續道:“過了邊界,每一盞燈都是靶子。敵人的耳目藏在風裡,藏在樹影間,甚至藏在鳥鳴之中。一點光,一絲煙,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手下點頭,神情肅然。

“還有,”淩霄頓了頓,語氣多了幾分謹慎,“遇到狗,撒避息散;遇到蛇,踩草叢前先扔驅蟲丸。這些不是小事,生死往往就在一步之間。”

“主子,”那手下猶豫片刻,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解與擔憂,“您真信那個獵戶?一個無名之人,連身份都查不清,就這麼讓他帶路……值得嗎?”

淩霄聞言,嘴角浮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像是風拂過湖麵,漣漪輕漾,轉瞬即逝。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抬手輕輕摩挲著香囊上的穗子,指尖觸到那一道細小的裂痕——那是多年前義姐親手縫補的痕跡,針腳細密,一如她溫柔而堅定的性格。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字字清晰:“我不信彆人。”

他頓了頓,目光投向遠方漸次升起的山脊,雲霧繚繞間,彷彿有往事穿梭其中。

“但我信他。”

“為什麼?”手下追問。

淩霄閉了閉眼,“因為義姐信百裡爵。”他終於說道,聲音輕得幾乎融進風裡,“而她,從不輕易信人。”

那一刻,他的心中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有敬,有痛,有思念,也有無法言說的沉重。義姐的身影在他腦海中浮現,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如今卻早已埋藏在時間之下。可她的選擇,她的信念,卻依舊在指引著他前行的方向。

他握緊了香囊,彷彿能從中汲取一絲力量。

隊伍繼續前行,腳步踏在濕潤的石板上,發出輕微而規律的聲響。山道蜿蜒入林,兩側古木參天,枝葉交錯,遮住了大半天空。晨光透過縫隙灑下斑駁光影,如同碎金般跳躍在肩頭。霧氣愈發濃重,漸漸將整支隊伍吞沒,隻餘下隱約的腳步聲和衣袂拂過草葉的窸窣。

淩霄走在最前,背影孤絕而堅定。他知道,前方是未知的險境,是步步殺機的邊境荒野,但他亦知道,有些路,必須有人去走;有些人,值得用一生去守護。

風起了,捲起一片落葉,悠悠蕩蕩,飄向深山儘頭。

那裡,有他必須抵達的儘頭。

宮中,禦書房內。

玉沁妜端坐於龍位之上,身下的蟠龍金座冰冷而沉重,一如她此刻的心境。窗外天光澄澈,晨曦如金紗般灑落在雕梁畫棟之間,映得案前一疊調兵文書泛著微黃的光暈。她垂眸凝視著手中的朱筆,筆尖懸停片刻,隨即落下,一筆一劃批閱著軍情急報。每一字都寫得果斷堅決,毫無遲疑,彷彿不是在紙上落墨,而是在命運的棋盤上布子。

風從半開的窗欞間悄然潛入,拂動了青紗簾幕,也撩起了她鬢邊一縷碎發。她不動聲色地抬手將那縷發絲彆回耳後,指尖卻微微顫抖了一下——隻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因為疲憊,而是因為壓抑太久的情緒終於有了裂痕。

最後一份文書合上,朱筆被她重重擱在硯台邊沿,發出清脆的一響。屋內寂靜得能聽見銅漏滴水的聲音,一聲一聲,緩慢而執拗,像是在丈量時間,又像是在叩問人心。

她沒有起身,也沒有喚人傳膳。宮人早已候在門外,隻等一聲令下便可捧上熱食珍饈,可她隻是靜靜地坐著,目光穿過敞開的窗,投向北方那片遼闊無垠的天空。

那裡晴朗無雲,湛藍如洗,彷彿連風都變得溫柔起來。幾隻飛鳥掠過天際,劃出細長的弧線,轉瞬便消失在視線儘頭。那樣的天空,本該讓人心曠神怡,可她卻覺得胸口悶痛,像壓著一塊千斤巨石。

她緩緩抬起右手,指尖輕輕探入袖中,觸到了那張折疊整齊的紙條。紙麵粗糙,墨跡尚未完全乾透,是昨夜她自己親手寫下後的“保其歸”。

三個字,簡短至極,卻重若山嶽。

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那三個字,墨跡微微暈開了一點,像是滲進了她的麵板,融進了血液裡。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他的麵容——冷峻、堅毅,眉宇間總帶著一絲化不開的霜雪。他是百裡爵,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她此生唯一不敢直視的人。

可如今,他就在這條通往北境的山路上,奔赴一場生死未卜的戰局。

校場之外,蜿蜒山路如一條灰蛇盤踞在蒼翠群峰之間。清晨的霧氣尚未散儘,山腰處繚繞著淡淡的白靄,陽光斜照其上,折射出朦朧的光暈。草葉沾露,微光閃爍,遠處傳來溪流潺潺之聲,與林間鳥鳴交織成一片寧靜的生機。

然而這份寧靜,很快被打破。

馬蹄聲由遠及近,沉穩有力,踏碎了山野的靜謐。百裡爵勒馬立於校場邊緣,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他仰頭望了一眼前方崎嶇山路,目光沉靜如古井,不見波瀾。

他伸手撫過腰間的地圖封袋,指尖確認封口依舊完好無損。

他收回手,緩緩舉起右臂,動作乾脆利落,如同出鞘之劍。

刹那間,號角長鳴,驚起林中飛鳥無數。大軍自校場列陣而出,鐵甲相撞之聲鏗鏘作響,震得大地微顫。士兵們步伐整齊,目光堅定,每一步都踏出必勝的信念。

塵土飛揚中,隊伍緩緩北行,宛如一條鋼鐵洪流,湧入那條通向戰火與寒霜的山路。

百裡爵最後回望了一眼皇宮的方向。那一片金瓦紅牆,在朝陽下熠熠生輝,如同鑲嵌在大地上的明珠。他知道,有一個人正在那裡望著北方,望著他走過的這條路。

他的唇角極輕地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

風吹起他的披風,也將那句未曾出口的話,吹散在了晨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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