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馭心:皇夫謀天下 第33章 慕容錚絕望,狂言泄憤怒
禁軍那沉重的鐵靴踏在金碧輝煌的禦道金磚之上,發出低沉而整齊的轟鳴,彷彿戰鼓擂動,震得殿宇微顫。慕容錚被兩名甲士死死架至巍峨殿門的白玉石階前,身軀劇烈扭動,筋肉賁張,脖頸間青筋暴起如虯龍盤繞、繩索絞緊,猛然間一聲怒吼,拚儘全身氣力狠狠一掙,竟將左臂從押解者的鐵鉗中驟然甩脫,旋身疾撲,直衝向殿內深處。
他雙目赤紅似血,眼眶幾欲裂開,額角青筋狂跳不止,宛如毒蛇遊走於皮肉之下,目光如刀,死死釘在高踞鳳座之上的玉沁妜身上,聲若裂帛,嘶啞如砂石碾過咽喉,字字帶血:“三代以來,禮法昭彰,男承宗廟以繼正統,女主內庭以掌宮儀!爾等逆行倒施,悖逆綱常,廢棄祖製,縱使一時竊據大位,豈能長久?今日我死,明日國必大亂!大胤江山,終將傾覆於婦人裙裾之下!”
百裡爵靜立於文武側班之中,神色不動如古井無波,唯指尖極輕微地一顫,似落葉拂過水麵,悄然向身旁垂首侍立的內侍遞去一抹難以察覺的眼色。那內侍心領神會,無聲退後半步,袖袍輕動,自暗格中取出一卷密封嚴實的竹簡,其上火漆完好,印紋清晰,隨即疾步趨前,躬身跪伏於禦案之前,雙手高舉,低聲呈上。
玉沁妜端坐鳳椅,未伸手接取,目光如霜雪輕掃,便已洞悉其內容——正是藏書閣秘藏密錄之副本,其中赫然記載著慕容錚親口所言“血洗宮闈,肅清逆黨,以正乾坤”之語,筆跡經天機樓三位資深老吏反複比對,逐一勘驗,最終聯名簽署確認,字字屬實,鐵證如山。
她緩緩起身,玄色長袍如墨雲垂落,曳地無聲,衣袂邊緣繡著暗金鳳紋,在晨曦微光中若隱若現,彷彿有靈性般流轉生輝。發間那支白玉雕琢的鳳釵,在初陽的映照下泛出冷潤如冰的光澤,剔透中帶著不容親近的威儀。她立於高階之上,身影修長而孤絕,宛如一柄出鞘未久的利劍,寒光凜冽卻不張揚。
她不疾不徐啟唇,聲調不高,卻字字如珠落玉盤,清越有力,穿透整座大殿,直抵每一個人的心底:“你口口聲聲禮法綱常,可還記得先帝七年那場滔天水患?六州之地哀鴻遍野,千裡荒原餓殍橫陳,百姓易子而食,慘不忍聞——是誰在危難之際力排眾議,開倉放糧,救萬民於水火?是你口中‘不得乾政’的女官!是你今日極力貶斥、欲除之而後快的女子!”
她頓了頓,眸光微轉,冷意如霜雪傾瀉:“你言必稱祖製,敬仰舊規,可還記得當年攝政王毒殺吾父、篡權亂政之時,又是誰於千軍萬馬之中手握兵符,一夜平定叛亂,挽江山社稷於將傾?是你如今跪拜稱臣、感恩戴德的那個女子!是你口中的‘禍水’,卻是我朝真正的擎天之柱!”
話音未落,她已往前邁進一步,步履沉穩,氣勢如虹。那一雙鳳眸淩厲如刃,寒光四射,直刺慕容錚心肺深處,彷彿要將他虛偽的麵具徹底撕碎。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怒,震得梁上塵埃簌簌而落:“爾等終日守著幾卷腐朽竹簡,拘泥於陳年舊律,竟妄圖以一句‘牝雞司晨’,否定一個女子為天下蒼生所付出的一切!否定千萬黎庶賴以活命的恩德!可笑至極!荒謬絕倫!”
她冷笑一聲,唇角微揚,卻無半分暖意,唯有徹骨的譏諷與不屑:“今日斬你,並非出於私怨,更非僭越法度——而是天道昭昭,早已棄你如敝履!不是我殺你,是天理不容你再存於世!”
慕容錚身軀猛然劇震,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泛紫,嘴唇劇烈顫抖,似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間,卻終究發不出一句完整言語。他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悄然滲出,滴落在冰冷石階之上,綻開一朵朵暗紅血花。
終於,他猛地抬頭,眼中怒火熊熊燃燒,幾乎要焚儘最後一絲理智。他嘶聲咆哮,聲音沙啞扭曲,如同困獸臨死前的哀嚎:“妖女!亂臣賊子!你竊據廟堂,逆天而行,必遭天譴!待我魂歸九泉,定聚千陰兵,夜叩宮門,焚你寢殿,碎你屍骨,索你魂魄永墮幽冥!”
玉沁妜聞言,隻是淡淡一笑,眉宇間不見絲毫懼意,反有一抹睥睨眾生的凜然傲氣。她輕拂廣袖,動作優雅而決絕,衣袖帶起一陣清風,掠過紫檀案台,拂動案上奏摺,發出細微卻清晰的窸窣聲響,彷彿連空氣都在為她低吟助威。
她不再看他一眼,彷彿他不過是塵埃螻蟻,不足掛齒。隻轉身麵向殿外,聲音清朗如鐘磬鳴響,回蕩在整個乾元殿內:“押入天牢,嚴加看管,不得有絲毫疏漏。待審清其同黨,查明幕後勾結,一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若有膽敢私祭其名、私語其冤、暗通訊息者——無論官職高低,身份貴賤,皆以同罪論處,絕不寬貸!”
禁軍齊聲應諾,鎧甲鏗鏘作響,鐵靴踏地之聲整齊劃一,如雷貫耳。兩名壯碩將士上前,架起猶自掙紮怒罵的慕容錚,毫不留情地拖下丹陛。他的雙腳在堅硬石麵上刮擦出刺耳尖銳的聲響,衣袍磨破,血痕斑駁,口中仍不停詛咒謾罵,聲嘶力竭,狀若瘋魔。
然而那聲音終究漸行漸遠,被幽深宮道吞噬,最終消散在晨風之中,不留一絲痕跡。
乾元殿內重歸寂靜,彷彿方纔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對峙從未發生。群臣垂首肅立,脊背微彎,無人敢抬眼直視那高台之上的身影。空氣凝滯如鉛,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安寧。陽光斜灑入殿,照亮飛舞的微塵,也映出玉沁妜獨立於光影之間的孤高輪廓——她靜立不動,卻如山嶽般壓在整個王朝的命運之上。
百裡爵悄然退至原位,身影如薄霧般融入殿角的幽暗處,袖中手指卻未停歇,輕輕摩挲著一枚銅鈴殘片——那是一塊鏽跡斑駁、邊緣已被歲月與指腹磨得圓潤光滑的古舊之物,數日前自西角門暗哨處悄然取得,其上隱約刻有殘缺符文,似藏玄機。他眸光微斂,不動聲色地將其收回貼身香囊,動作輕緩如拂塵落雪,彷彿方纔朝堂之上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對峙,不過是一縷掠過耳畔的風聲,不值一提。
玉沁妜並未落座,而是緩緩起身,步下丹墀,足下青玉磚映出她修長的身影,裙裾輕曳,如雲隨風。她的腳步極輕,卻每一步都踏在人心最緊繃之處,清晰可聞,彷彿敲擊在眾臣心頭的鼓點。她行至禦案之前,指尖微動,翻開那捲剛呈上不久的密錄副本,竹簡展開時發出細微的“簌”響,宛如枯葉墜地。她的目光沉靜如深潭,落在其中一行字句上,指尖輕輕停駐,似要將那墨痕烙入骨髓:“……若女主一日不除,則天下一日不安,當以雷霆手段清君側,複我男權正統。”
殿內死寂無聲,連呼吸都彷彿被壓成細線。
她合上竹簡,聲音清淡如霧,卻字字如刃:“此語出自太傅親授心腹之口,記錄者為藏書閣值夜小吏,昨夜已被絕殺堂秘密接入地牢。三日內,供詞筆錄與關聯名單一並呈上,不得有誤。”
話音落下,殿中幾名原本神色猶疑、目光遊移的老臣紛紛低首,有人悄然鬆了口氣,額角滲出細汗;也有人麵色鐵青,指節緊扣袖中笏板,幾乎要將其捏碎,卻終究不敢抬頭迎視那道來自龍座的目光。
玉沁妜轉身回座,衣袂翻飛間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沉香水氣。她端坐於鳳椅之上,目光緩緩掃過全場,如寒月照雪,冷而不怒,語氣平靜得近乎漠然,卻又透出不容置喙的威嚴:“自今往後,凡涉舊製複辟之議,無論明言直陳,抑或隱語暗示,皆視同謀逆論處。各部若有奏本膽敢提及‘男女之彆重於治國’者,不必呈遞禦前,直接移交司禮監查辦,涉案之人,一律革職下獄,永不敘用。”
此令一出,殿中氣氛驟然凝滯,空氣彷彿凍結成冰,壓抑得令人窒息。群臣垂首肅立,無人再敢抬眼,更無人敢吐一字異議,唯有燭火在雕梁畫棟間搖曳,投下重重疊疊的陰影,如同蟄伏的鬼魅。
百裡爵微微頷首,眉宇間波瀾不驚,心中卻已翻江倒海。他知道,這場朝堂博弈早已超越了權臣傾軋、派係爭鬥的範疇,實則是兩個時代之間的劇烈碰撞——舊世禮法與新生秩序的正麵交鋒。舊派雖暫居下風,勢力受挫,然其根脈深植百年,餘燼未熄,暗流仍在湧動。然而今日女帝這一記雷霆出手,精準狠辣,直擊要害,已然將對方最後一絲氣焰徹底碾碎,連脊梁骨都被狠狠折斷。
就在此時,一名內侍疾步趨前,腳步輕捷如貓,伏於禦座之側,壓低嗓音稟報:“滄州水寨急報,齊記皮貨行掌櫃昨夜攜家眷離城,所乘馬車經西嶺小徑北去,沿途留下三處暗記,形似鷹羽,已由暗樁確認為玄國聯絡標記。”
玉沁妜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動,眸光深處掠過一絲銳芒,卻未言語,隻輕輕點頭,示意知曉。那動作輕微如風拂柳,卻讓整個大殿的氣流似乎都隨之震顫了一下。
百裡爵眼角微不可察地一跳,心跳卻在刹那間沉了下來。他知道那個名字——齊記皮貨,表麵是尋常商號,實則乃是玄國細作傳遞軍情、轉運密信的重要中轉站之一,多年來隱藏極深,從未暴露。而西嶺小徑,更是險峻隱秘,曆來為邊境潛入之要道——正是當年百裡驍,他那位早已戰死沙場的兄長,孤身潛入大胤時所走的舊路。
往事如刀,割過心尖。
但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站著,雙手垂於身側,衣袍紋絲不動,像一尊曆經風霜卻不曾崩塌的石像,沉默地佇立在權力風暴的邊緣。他的呼吸平穩,眼神深邃如夜,彷彿一切紛爭皆與他無關,唯有袖中那隻握緊銅鈴殘片的手,指尖微微發白,泄露了內心深處那一抹難以察覺的波瀾。
玉沁妜緩緩地重新端坐於那雕鳳描金的禦座之上,衣袖輕拂,如雲流瀉。她指尖輕輕落在鳳首扶手上,指節修長,動作從容不迫,彷彿一縷微風掠過湖麵,激起層層漣漪卻不驚動半分波瀾。殿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她清冷如霜的側顏,眉宇間透出幾分不容逼視的威儀。
她抬眸望向階下佇立的百裡爵,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珠落玉盤:“皇夫近日操勞過度,肩傷可曾好轉?”
百裡爵聞言,當即躬身行禮,姿態恭敬而克製,語氣溫和卻略帶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蒙陛下關懷,臣之舊傷早已無礙。隻願能為君分憂,縱有辛勞,亦不敢言苦。”
話音甫落,他心頭猛然一緊,似有一道寒流自脊背竄起——方纔那一句“為君分憂”,情意隱現,近乎逾矩。他立刻意識到失言,神色微斂,迅速補救道:“臣之意,天下安危係於陛下一身,臣雖卑微如塵,亦當竭儘所能,輔佐聖駕,不負所托。”
玉沁妜靜靜地望著他,目光深邃如古井幽潭,彷彿能穿透皮相直抵人心。她的神情未變,眸光卻似有千鈞之重,壓得人呼吸微滯。良久,她才輕輕啟唇,發出一個淡淡的“嗯”字,尾音輕緩落地,聽不出喜怒,卻讓整個大殿的空氣都為之凝滯。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細碎而迅疾,宛如夜貓踏雪。一道黑影自廊柱之間悄然掠過,身形矯健如鷹隼,手中緊握一封密信,直奔殿門而來。守衛並未阻攔,顯然早有默契。那黑衣人止步於殿外,由一名內侍上前接過信件,雙手捧呈至禦前。
玉沁妜不動聲色地接過信箋,指尖微動,拆開火漆封印,目光沉穩地掃過全文。她神色如常,既無驚詫,也無憤怒,隻是將信紙徐徐摺好,悄然收入廣袖之中,彷彿那不過是一封尋常奏報。
然而,在場每一位大臣皆非庸碌之輩,他們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細微舉動背後的風暴氣息。片刻沉默之後,玉沁妜終於再度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傳工部尚書,即刻進殿議事。另召戶部侍郎,徹查近三個月北境糧草排程明細,一筆一劃,不得遺漏。”
此令一出,群臣心頭俱是一凜,彷彿寒冬驟至,冷意從足底直衝頭頂。他們心知肚明,慕容錚一案看似塵埃落定,實則不過是一根引線,如今這道旨意便是點燃了整片火藥庫的火星——陛下要順藤摸瓜,追根溯源,徹底清算那些藏匿在朝堂暗處的利益鏈條與權謀交易。
百裡爵垂眸立於階下,袍袖掩住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隨即又恢複如初。他的唇角極輕微地揚起一絲弧度,幾乎難以察覺,像是暗夜裡一閃而過的星火,轉瞬即逝。但那笑意並未抵達眼底,反而透出幾分冷峻與複雜。
他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拉開帷幕;他也知道,這場棋局,早已超越了權位之爭,直指人心最深處的博弈。
而玉沁妜端坐高台,目光遙望殿外沉沉夜色,彷彿已看見那千裡之外的烽煙與血雨,正悄然彙聚,朝著京城滾滾而來。
玉沁妜緩緩抬起素手,指尖輕柔地撫過右腕內側那道淺淡卻深刻的疤痕。那是一枚毒針留下的印記,幾日前的劇痛彷彿仍隱隱回蕩在血脈之中,如今傷口已然癒合,僅餘下一縷若有若無的微癢,如同記憶深處不肯散去的餘燼,在靜謐時悄然蘇醒。她垂下眼簾,凝視片刻,終是收回手,袖袂輕拂,如風掠過寒潭,不驚波瀾。
她緩緩抬首,目光如霜雪淬煉過的清刃,自殿中眾人麵上一一掃過。那一道道或敬畏、或忌憚、或隱含不甘的眼神,皆被她不動聲色地收入眼底。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穿透大殿沉滯的空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冷冽與堅定:
“從今日起,再無人能以‘天理倫常’四字,桎梏我大胤之命途,阻擋我族前行之步履。”
話音落下,殿內一片死寂,連燭火都似屏住了呼吸,隻餘光影在雕梁畫棟間微微顫動。
百裡爵緩緩抬起頭來,動作沉穩得彷彿承載著千鈞歲月。他迎上她的視線,眸光深邃如古井幽潭,映著殿頂懸掛的鎏金宮燈,卻不見絲毫暖意。兩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接,那一瞬,彷彿有無形的風捲起塵封的宿命,在寂靜中掀起滔天巨浪。然而不過刹那,他們又同時移開視線,一如過往無數次的對峙與默契,無需言語,早已心照不宣。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刻,殿角傳來細微的響動——一名小太監躬身伏地,手持竹帚,小心翼翼地清掃著地麵。竹枝劃過青磚,發出沙沙輕響,宛如秋葉墜地。忽然,帚尖勾起一片焦黃碎屑,邊緣蜷曲,似曾燃儘於火,殘存著某種不可言說的秘密。
小太監正欲彎腰拾起,卻見一隻玄色長靴無聲而至,步伐從容不迫,踏落得恰到好處,恰好將那片殘渣完全覆蓋。靴麵烏沉如夜,紋路隱現,似藏著無數未啟之謎。
那人並未駐足,亦未曾低頭一瞥,彷彿腳下所掩埋的並非一片碎屑,而是早已註定歸於湮滅的真相。他繼續前行,衣袍翻動間帶起一絲冷風,掠過空曠大殿,彷彿一切儘在掌握,所有變數,皆不出其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