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給我發了666紅包 012
全速航行！泰坦尼克！
北大西洋的寒風如同一萬把浸過冰海的剃刀，瘋狂地切割著泰坦尼克號的每一寸甲板。
暴雨傾盆，將血水與油汙混成一團，沿著傾斜的船身彙入一道道暗紅色的溪流，最終無聲地淌入深不見底的黑色大洋。空氣中彌漫著硝煙、鹹腥和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氣味。
浮士德迎著狂風，衝上狼藉的船艏甲板。風暴試圖將他推倒，巨浪拍打著船舷，彷彿要將他吞噬，但他猶如一支離弦的箭，目標明確，無可阻擋。
終於，他越過顫抖不已的桅杆，站到了錨鏈艙前方，這裡是整艘船迎向風浪與命運的最前線。浮士德雙手緊握劍柄，發出一聲低吼，將全身的力量灌注於雙臂，猛地將“梅菲斯特”的劍尖刺下！
“鏗——！”
伴隨著一聲刺耳的巨響，厚重的劍刃穿透了柚木甲板，深深地楔入了下方的鋼板之中，劍身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以劍身為中心，一道道銀色的、肉眼可見的紋路如蛛網般瞬間蔓延開來，覆蓋了整個船頭，像是神經係統一般伸向整個船隻的每一處角落。
浮士德將雙手按在劍柄末端的配重球上，閉上了眼睛。他的身體成了一座橋梁，將自身的精神力通過“梅菲斯特”這個增幅器，接入了泰坦尼克號的船體結構之中。
下一刻，一股無形的波動以他為中心，瞬間掃過了整艘郵輪。那不是聲音，也不是光，而是一種直接作用於思想層麵的呼喚。來自康德學派知覺分支的奇術，它越過感官，直接與每一個倖存者的自我意識對話。
“所有倖存下來的人們，聽我說。”
一個冷靜而陌生的聲音，突兀地在船上每一個倖存者的腦海中響起。
在散落著玻璃碎片的A甲板長廊裡，一位身著晚禮服的紳士正緊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的女兒，他茫然地抬起頭，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在擁擠的三等艙樓梯間，幾個操著不同口音的愛爾蘭和英格蘭工人停下了爭吵，臉上露出驚疑的神色；在滿是血腥味的郵件收發室，一位職員死死正死死抱著消防斧縮在牆角，驚恐地盯著房間裡那具深潛者的屍體，腦海中傳來的的聲音讓他渾濁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絲光彩。
“我是一名來自史塔西第二十二總司的特工。是的，我是個德國人，我也知道在大英帝國的宣傳中，我們這些隸屬於‘國際’的軍人都是一幫殺人不眨眼的惡毒匪徒。如果有時間，我很想和你們好好聊一聊，將那些煽動者種在你們腦子裡的思維定式抹除，但很可惜，我們現在沒有時間。
不久之前，一個邪惡的古老神祇連同其仆從襲擊了這艘船。多虧了我們，還有你們的英勇抵抗，現在那些惡徒已經離去。但我們尚未脫離危險，邪神喚來了風暴之主，喚來了毀滅，它要毀滅我們所有人，毀滅這艘船。”
恐怖、不安、迷茫、痛苦。在浮士德連上倖存者意識的同時，這些種種情緒也會順著精神連線反饋回到浮士德的意誌中。當他提到那邪惡舊日支配者的降臨時，從船上所有倖存者精神中反饋回來的負麵情緒猶如滔天巨浪般湧進了浮士德的腦海，而他的精神就像是一片大海，將所有的情緒儘數吸收消化，毫無波瀾。
“我知道你們很害怕。這種恐懼是人類本能，是弱小的生命在麵對無法理解的偉大存在時最直接的反應。但是，你們必須明白一件事——你們的恐懼，就是它的力量來源！”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你們越是恐懼，它的力量就越強大！你們越是絕望，它就越是不可戰勝！它以你們的負麵情緒為食，它以你們崩潰的理智為樂！收起你們的恐懼，扼住你們的絕望！思想與理性，秩序與勇氣，這些纔是屬於我們人類的力量！相信吧！我們唯一需要恐懼的，就隻有恐懼本身！”
廣播的聲音開始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感染力。
“我是史塔西的特工，而與我並肩作戰的同伴是一位不列顛爵士！民族和出身在這裡毫無意義，因為我們生而為人！因為人人生來平等！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凡人。但我們現在站在這裡，準備迎接最後的決戰！我們不是堂吉訶德！這不是一場註定無望的衝鋒！我們是麵對歌利亞的大衛！我們手中有能夠擊敗神明的投石索！我們需要的，是你們每一個人的力量！集體的力量！團結的力量！船員們！回到你們的崗位上去！這艘船還沒有沉沒，它的心臟還在跳動！工程師們，讓鍋爐重新燃燒起來！舵手，握緊你們的船舵！紳士們！停止哭泣和顫抖！站出來，照顧好你們身邊的人！照顧婦女和兒童！用祈禱，用讚歌，用你們作為人類的一切文明與驕傲，去對抗那片無智的混沌！去戰勝這片大海！
團結一心，保持冷靜！讓我們告訴宇宙，告訴那些黑暗中蠢動的邪惡！讓他們見證吧！即使在最深沉的黑暗中，人類的意誌也絕不屈服！”
精神連線斷開了，廣播戛然而止。
死寂。
長達十幾秒的死寂。風雨聲似乎也小了下去。
然後，第一個動作出現了。
艦橋。
二副查爾斯·萊托勒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血汙，和附近的其他船員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重新染上了一抹毅然。船長和大副已經在先前的襲擊中消失在冰冷的夜色中，現在他成為了這裡的最高指揮官。
“所有船員！各就各位！”他用嘶啞的喉嚨發出了平生最響亮的吼聲，“通知輪機艙！讓他們把所有該死的鍋爐都點起來！我們需要全速前進！”
他衝進一片狼藉的舵室，將車鐘掛到了全速檔位。
鍋爐房。
司爐長注意到了車鐘上猛然轉到全速檔位的指標，咧嘴一笑。
“起來，小子們！”他揮舞著手中的鐵鏟，手臂上仍然纏繞著來自拉瓦錫學派爆燃分支的火焰，朝坐在地上休息的司爐工們嘶吼道，“你們都聽到了！把所有的煤都給我鏟進去！讓這些該死的鍋爐燃燒起來！讓那該死的惡神嘗嘗咱們工人！咱們人類的力量！”
司爐工們發出一聲喝彩，他們**著上身，抓起鐵鏟回到工作崗位上，瘋狂地將一鏟又一鏟的煤炭拋入熊熊燃燒的爐膛。
壓力表的指標，開始緩慢而堅定地回升。
A甲板。
“都站起來！先生們！彆像個娘們一樣哭哭啼啼的！咱們都是有尊嚴有教養的文明紳士！全能的上帝庇佑著我們！我們絕對不會死在那種惡心玩意兒的手上！所有還能動的人！照顧傷員！把婦女和孩子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在幾位自發站出來的頭等艙紳士們的率領下，倖存者們展開了乾淨利落的行動。有人找來醫療用品為傷員包紮治療，有人開始輕聲哼唱聖歌，那歌聲微弱，卻像風中的燭火，頑強地驅散著周圍的黑暗。
小提琴家華萊士·哈特利找到了他倖存的幾位樂隊成員。他們的樂器在之前的襲擊中大多損壞，有兩位大提琴手更是永遠地缺席了。但哈特利從一片狼藉中撿起了自己的小提琴，它的一根弦已經斷了，但這無關緊要。
他對他的夥計們點點頭，用琴弓敲了敲譜架。“先生們，”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我想，我們的服務時間還沒結束。”
他將小提琴夾在頜下，深吸一口氣，拉動了琴弓。
悠揚而熟悉的旋律，其名為《更近我主》，帶著席勒學派器樂分支那擅長安撫人心的奇術能量，在暴風雨的咆哮中，在鋼鐵的呻吟中，在人們的啜泣與祈禱中，頑強地響了起來。低音提琴手和鋼琴手也加入了進來，儘管音色因潮濕而走了調，但那份鎮定與從容仍然感染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音樂聲，祈禱聲，鍋爐的轟鳴聲，船員的號令聲……所有這一切彙聚成一股洪流，一股由人類的秩序，勇氣與文明凝聚而成的精神力量。這股力量雖然微弱，卻無比純粹，它衝刷著整艘船，將克蘇魯散播的恐懼與瘋狂一點點地驅散。
海平線上，那巨大的輪廓似乎變得不穩定起來，周圍翻騰的海水也平息了些許。
浮士德的任務完成了。他穩定了“軟體”——人心。
現在，輪到穆雷來強化“硬體”了。
穆雷站在船頭，感受著這一切的變化。他能“聽”到每一個人的心聲，能“看”到每一份被重新點燃的勇氣。浮士德為他爭取了最寶貴的條件。他閉上眼睛，不再用肉眼去看世界，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那片知識的海洋。
知識就是力量。在這個世界上可不隻有抽象的那部分含義。
猶格.索托斯，萬物歸一者。多虧了祂的饋贈，穆雷現在能夠自由地在這片知識的海洋中翱翔，獲取需要的力量。
比魔法更實際，比科學更神秘。這二者的融合產物，便是所謂的“奇術”。以意誌作為引導，扭曲現實。
牛頓學派，機械分支——將世界視為一部由精確的物理法則構成的宏偉機械。萬物皆是齒輪與槓桿，隻要找到正確的公式，擁有足夠的力，就能改寫它們的運作方式。
他的意識開始延伸，不再侷限於自己的身體。他“看”到了泰坦尼克號的龍骨，那是整艘船的脊椎，在剛才的襲擊和巨浪的拍打下已經出現了細微的裂痕。他“看”到了船身兩側數以百萬計的鉚釘，其中一些已經鬆動，在巨大的水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看”到了引擎室裡那幾台巨大的蒸汽機，它們是這艘船的心臟，此刻正因鍋爐重新提供的能量而開始蘇醒。
穆雷的意誌化作一道無形的力場，籠罩了整艘船。
他的思維以超越任何計算機的速度高速運轉。每一個鬆動的鉚釘都在他的意誌下被重新擰緊並焊死。龍骨上每一道細微的裂痕都被強行彌合，其強度甚至超過了初始狀態。船身的鋼板在他的力量加持下變得堅不可摧。
整艘泰坦尼克號發出一陣悠長而低沉的轟鳴，那不再是垂死的呻吟，而是猛獸蘇醒的咆哮。船體的震動變得沉穩而有力。倖存者們能清晰地感覺到，腳下這片鋼鐵大地，正在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固與可靠。
但這還不夠。
穆雷將自己的意誌進一步融入郵輪本身。他的意識流過了每一條電纜，感受著微弱的電流；他潛入了每一個蒸汽管道，感受著那股灼熱的力量。漸漸地，他與這艘船的界限開始模糊。他不再是穆雷·艾略特，他就是泰坦尼克號。船首的探照燈就是他的雙眼，轟鳴的汽笛就是他的呐喊，旋轉的螺旋槳就是他奔跑的雙腿。
他成為了一個三萬噸重的鋼鐵化身。
“浮士德！”穆雷的意誌在特工的腦海中響起。
浮士德睜開眼睛，他能感覺到身後那艘船所發生的劇變，彷彿一頭沉睡的鋼鐵巨獸被注入了鮮活的靈魂。他握著劍柄的雙手，甚至能感到船體傳來的，與穆雷心跳同頻的脈動。
“我準備好了。”穆雷的聲音帶著金屬的回響。
“那就上吧。”浮士德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簡潔。
穆雷，或者說與泰坦尼克號合為一體的他，將“目光”投向了遠方的克蘇魯。那巨大的存在似乎感受到了威脅，周圍的海水開始瘋狂地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試圖將這艘膽敢反抗的鋼鐵造物拉入深淵。
一股來自異次元的強大引力攫住了船體，讓它的速度驟然減慢。船身在可怕的拉扯下發出刺耳的尖嘯，彷彿隨時都會被撕成碎片。
但穆雷穩住了它。
“鍋爐壓力，過載執行！”他的意誌傳達到了輪機艙。
工程師們驚駭地看著壓力表瞬間衝破了紅色警戒線，整個鍋爐係統彷彿隨時都會爆炸。
巨大的蒸汽機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三具巨大的螺旋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轉動，在海麵上攪出三個深不見底的白色空洞。泰坦尼克號如同掙脫了鎖鏈的怒龍，頂著那股邪異的引力，重新開始加速！衝向那黑暗中的巨影！
十節……十五節……二十節……
二十三節！
這是她設計上的極限速度！
風暴在她兩側退避，巨浪在她麵前分開。這艘人類工業文明的驕傲，此刻化作了一柄刺向神明的長槍，以一往無前的決絕姿態，衝向那片混沌與瘋狂的巨象。
克蘇魯的投影似乎被這渺小生物的意誌所激怒，它攪動的旋渦力量變得更強。一道惡龍般宏偉的巨大觸手從海中飛出，掀起鋪天的潮水，想要將這艘船從中部攔腰截斷！但泰坦尼克號的速度已經被提升到了極限，觸手隻拍中了船尾的側麵，恐怖的力量將船身向左側拉扯，發生了劇烈的偏轉，船上的倖存者們紛紛在驚呼聲中摔倒在地。
穆雷全力對抗著這股扭曲之力，試圖將船頭重新對準目標。
在這最後的衝刺中，時間彷彿被拉長了。他能看到那個存在的無數觸須在攪動海水，能看到那雙僅僅對視一眼就能讓人陷入永恒瘋狂的眼睛。
就是現在！
穆雷將自己最後的，全部的意誌，都灌注到這次撞擊之中。
“見識一下吧！你這死章魚！我的泰坦尼克號是能突破天際的啊——！！！”
轟——！！！
一聲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響。
泰坦尼克號的右舷前部，毀滅性地撞進了克蘇魯那邪惡褻瀆的巨大投影。
沒有血肉橫飛的場麵。
在撞擊的瞬間，物理與非物理的界限被打破了。刺眼的白光從撞擊點爆發，將整片海域照得亮如白晝。穆雷感到一股無法想象的衝擊順著船體傳回他的意識，彷彿整個宇宙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靈魂之上。
無數瘋狂混亂的知識與畫麵湧入他的腦海，但他憑借著與鋼鐵巨獸合一的堅定意誌，守住了最後的清明。
泰坦尼克號的船頭在撞擊中嚴重變形撕裂，六個水密隔艙在瞬間被異次元的力量摧毀，灌入海水。
但是她成功了。
船隻重新衝進大海，在其身後，巨神的投影被撕裂成邪惡的泡沫，在刺目的光芒中劇烈地扭曲閃爍，最終發出一聲彷彿響徹整個星球精神位麵的憤怒咆哮，化作塵埃融入海水，徹底消散。
風暴的核心消失了。
天空的烏雲開始變薄，狂風暴雨迅速減弱，甚至連海浪都平息了下來。一縷久違的、清冷的月光穿透雲層，灑在傷痕累累的泰坦尼克號上。
艦橋上，倖存的船員們癱倒在地，大口地喘著氣。甲板上，乘客們相擁而泣。
穆雷的意識從船體中緩緩退出，一陣天旋地轉的虛弱感襲來，他單膝跪倒在地，劇烈地咳嗽起來。
浮士德拔出了依舊在微微嗡鳴的“梅菲斯特”，走到他身邊。他看著重新變得平靜的海麵，語氣中聽不出是讚賞還是疲憊。
“恭喜你，你做到了，艾略特爵士。”
穆雷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慘笑。抬手和浮士德碰了碰拳。
“拿下！”
夜空中的烏雲散去，冰冷的星辰再次俯瞰著這片恢複了死寂的大海。
一切暫時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