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給我發了666紅包 024
強尼.托裡奧
穆雷猛地一咬牙關,不顧一切地衝出房間,衝過那片堆滿貨箱的黑暗迷宮,朝著倉庫的大門狂奔而去。四周的黑暗彷彿伸出無數隻手想要將他拖拽回去,但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追上去!
當他猛地推開倉庫那扇沉重的鐵門,重新衝入碼頭的冷冽空氣中時,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他隻來得及捕捉到一個飛速遠去的殘影。三輛黑色的福特T型車,像三隻巨大又油光鋥亮的甲蟲,正以與它們笨拙外形不符的高速在碼頭出口處拐彎,即將彙入城市的主乾道。它們的車燈在夜色中劃出三道蒼白的光弧,隨即被遠處的建築物遮擋,徹底消失不見。
伴隨著引擎聲的遠去,那股盤踞在他感知中的令人作嘔的不安感也如同陽光下的露滴一樣迅速消散了。
一切又恢複了平靜,隻剩下哈德遜河上單調的波濤聲,和遠處城市方向傳來的永不停歇的低沉嗡鳴。
“該死!”穆雷低聲咒罵了一句,一拳砸在身旁的木箱上,震得手骨生疼。他懊惱地喘著粗氣。
襲擊者,就是他們,之前在這裡與另一夥人火並,並且帶走了……帶走了某種東西。某種讓諾登斯的力量都為之警惕的東西。而他因為被雅思敏拖住,徹底錯失了追查的良機。
穆雷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無論是在奈亞拉托提普那宇宙級的惡意,還是在這些在城市陰影中活動的凡人麵前,自己都顯得如此渺小,如此被動。
就在他靜下心來,準備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時,一陣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打斷了他的思緒。這一次,聲音來自另一個方向,而且更加嘈雜,更加洶湧。
穆雷警覺地轉身,隻見數道刺眼的車燈光柱撕裂了碼頭入口的黑暗。至少有四五輛汽車以極具壓迫感的陣型呼嘯著衝進了碼頭的大門,在一片刺耳的刹車聲中停下。
車門接二連三地被推開,緊接著,一大群人如同從地獄中湧出的軍隊,浩浩蕩蕩地從車上跳了下來。他們清一色地穿著深色的西裝,頭戴費多拉禮帽,帽簷壓得很低,在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昏暗的光線下,他們手中那些長短不一的槍械反射著冰冷致命的金屬光澤。
穆雷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他立刻閃身躲到一排貨箱的陰影裡,但已經太遲了。幾道手電筒的光柱如同捕食者的眼睛,蠻橫地掃蕩著整個碼頭,其中一道光柱精準地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那邊有人!”一聲粗暴的叫喊劃破了夜空。
幾乎在同一時間,七八個黑洞洞的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他。穆雷僵在原地,緩緩舉起了雙手。他能感覺到冰冷的汗珠正順著他的背脊滑落。
死亡的威脅從未如此真實。
幾個打手端著槍,小心翼翼地向他逼近,用一種混雜著意大利語和蹩腳英語的口音嗬斥著讓他不許動。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沉穩的聲音從那群人的後方傳來。
“都住手。”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那些逼近的打手立刻停下了腳步,恭敬地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一個男人從人群中緩緩走出。他同樣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身形比周圍的打手要矮壯一些,但氣質卻截然不同。他沒有戴帽子,露出梳理得一絲不苟的深色頭發,一手插在口袋裡。臉龐方正,眼神銳利而平靜,彷彿怎樣驚天動地的場麵都無法讓那顆鋼鐵一樣的內心產生一絲波瀾。這個男人的身上散發一種奇特的混合氣質——既有街頭匪徒的冷酷,又有商人的精明。
他走到穆雷麵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的目光沒有在穆雷狼狽的衣著上停留,而是落在了他的臉上,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隨即又被那種慣有的平靜所取代。
“把槍放下,”男人對手下說,“這位先生不是我們的敵人。”
他揮了揮手,那些持槍的打手雖然麵帶疑惑,但還是順從地把槍口垂了下去。男人轉向穆雷,微微欠了欠身,姿態竟帶著幾分優雅。
“很抱歉,爵士。我的手下有些……反應過度了。”
穆雷愣住了。爵士?在這個陌生的紐約,居然有人能一眼認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並且用如此正式的稱呼?
“我們……認識嗎?”穆雷放下手,警惕地問道。
男人露出一絲微笑,但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
“鄙人是強尼·托裡奧。我們確實是第一次見麵,艾略特爵士。但我聽說過您。今天白天,在五點區附近的小巷裡,您是不是教訓了幾個不長眼的混混?”
穆雷的記憶立刻被喚醒。是了,那個該死的小流氓,偷錢的小崽子和他的一幫狐朋狗友。
“他們是五點幫下屬的幫派,”托裡奧的語氣平淡,“嚴格來說,是我的人,他們的老大歸我管。他們跟我描述了您的大概樣貌,我又托警察局的關係摸清了您的身份。紐約的英國爵士並不多,像您這樣有種的就更沒有幾個。我第一眼看到您,就感覺到您身上有股不凡的氣質,並且猜到了您就是那幫混小子說的那個人。放輕鬆,爵士,我不打算幫他們找回場子。在紐約的街頭混的家夥,都應該清楚什麼人能成為朋友,什麼人應該是敵人。要是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也註定成不了什麼大事。”
五點幫。這個名字如同驚雷在穆雷的腦海中炸響。這是紐約最臭名昭著的意大利幫派,以心狠手辣和組織嚴密而聞名。而眼前這個男人,強尼·托裡奧……穆雷隱約記得這個名字。
像他們這樣的幫派分子,在後世能留下名字的人並不多,托裡奧就是其中之一。這個男人有一個綽號——“The
Fox”,老狐狸。是五點幫的二老闆,也是整個幫派的頭腦。
當然,這位先生在曆史上留下名字更多其實是因為另一個人:日後凶名赫赫的阿爾.卡彭是這家夥的徒弟。
托裡奧沒有再糾纏於過去的小事。他轉身對著手下們下達了一連串簡短而清晰的命令。一部分人去檢查那片發生過火並的區域,尋找任何線索和倖存者;另一部分人則在碼頭四周警戒。他的命令簡明扼要,手下們立刻分頭行動,紀律性十足。
“爵士,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和您單獨談談。”托裡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這裡……不太方便。”
穆雷彆無選擇。他點了點頭,跟著托裡奧,以及一個始終沉默地跟在托裡奧身後,身形如同鐵塔般高大的保鏢,走到了碼頭一側的一處高台上。
他們站在高處,冰冷的河風吹動著衣角,腳下,大半個碼頭的混亂景象儘收眼底。五點幫的成員們正像一群勤勞的工蟻,在手電筒的光柱下勘察著每一寸土地。
“很抱歉把您卷進來,”托裡奧率先開口,他的語氣聽起來誠懇而尊敬,彷彿他真的是在同一個與自己地位對等的貴族對話,“但今晚的事對我們很重要。所以我需要知道您在這裡看到了什麼。”
“我隻是……來找人。”穆雷選擇了那套準備好的說辭。
“找人?”
“一對夫婦,他們的兒子湯姆在碼頭失蹤了。我答應幫他們看看。”穆雷言簡意賅地說。
托裡奧的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原來如此。那您找到了嗎?”
穆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雅思敏製造的那個恐怖幻象再次浮現在眼前。
“沒有。我來的時候,這裡已經打起來了。兩夥人,槍聲很激烈。我一直躲在角落裡,直到……襲擊者離開。”
“襲擊者……”托裡奧眯起了眼睛,像一隻真正的狐狸那樣審視著自己的獵物,“您能描述一下他們嗎?或者他們的車輛?”
“天太黑,看不清楚。他們動作很快。”
穆雷回答道,他決定暫時對托裡奧做部分保留,他畢竟不能完全信任這個危險的黑幫頭目。
托裡奧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分析穆雷話語中的真偽。高台上的風越來越大,吹得遠處倉庫那麵牆上的破洞發出了鬼哭般的呼嘯。
“爵士,”托裡奧再次開口,語氣突然變了,那層尊敬的薄冰之下開始透出威脅的寒意,“我敬重您的身份,也願意為我手下的愚蠢向您致歉。五點幫無意與一位大英帝國的從男爵為敵。”
他頓了頓,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如刀鋒般銳利。“但是,這個碼頭,今晚本該由我們五點幫看守。我們接了一個私人委托,一個非常……重要的委托。客戶要求我們守住這裡,直到明天早上他們來取貨。我們的人在這裡被屠殺,貨物……很可能也失竊了。這對五點幫的聲譽是毀滅性的打擊。”
他的聲音壓低了,不再掩飾威脅的意味:“我們甚至不知道那批貨究竟是什麼,也不知道敵人是誰。而您,爵士,是唯一的目擊者。您說您躲了起來……但我看得出來您不是那種聽到一兩聲槍響就會嚇得哭爹喊娘屁滾尿流的家夥。即便您躲了起來,也一定看到了或者聽到了……更多的事情。”
穆雷的心跳開始加速。這隻老狐狸果然名不虛傳。他的觀察力強得可怕,幾乎已經將自己徹底看穿。
“我告訴你的就是全部了。”穆雷仍然堅持道。關於雅思敏,關於諾登斯,關於那些無法用常理理解的一切,他一個字都不能透露。告訴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黑幫,無異於引火燒身。
托裡奧笑了。那笑意冰冷,毫無溫度。
“爵士,您是個聰明人,我也是。我們都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告訴我全部的真相,五點幫會記下您這份人情。這份人情,在紐約有時候比黃金更有用。但如果您堅持……要對我們有所隱瞞……”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站在他身後那個鐵塔般的保鏢,不著痕跡地將手伸進了西裝外套的內側,握住了槍柄。那是一個極具分量的威脅。
“哈德遜河很深,爵士。”托裡奧輕聲說,“每年都有很多人在這裡失蹤,多一個英國人,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壓力如同實質的牆壁,從四麵八方向穆雷擠壓而來。他能感覺到托裡奧的耐心正在耗儘。他下意識地將手伸向胸口,想要再次尋求那股來自深海的古老力量的庇護。
他握住了那枚三叉戟吊墜。
冰冷的金屬,死寂。
沒有能量的流動,沒有潮汐的回響,沒有任何回應。諾登斯似乎對於人類之間的爭鬥並不感興趣。
穆雷的心瞬間沉入了比哈德遜河更深的冰冷穀底。他最後的依仗消失了。現在,他隻是一個孤身一人,手無寸鐵的“艾略特爵士”,麵對著紐約最危險的黑幫頭目和他的持槍保鏢。
就在托裡奧似乎準備下達最後通牒的瞬間——
砰!砰砰!
清脆的槍聲毫無征兆地從碼頭的另一端炸響!那不是手槍的聲音,其中混雜著步槍和霰彈槍的咆哮!
托裡奧和他的保鏢臉色驟變,猛地轉身望向槍聲傳來的方向。隻見碼頭的入口處火光連閃,他留在那裡警戒的手下們正在和什麼人交火。
“是白手幫那幫該死的愛爾蘭雜種!”一個五點幫成員捂著受傷的手臂驚恐地從警戒線逃離,朝他們的頭目大喊道,“他們來了好多人!”
白手幫!丹尼·米漢的愛爾蘭幫派!這群盤踞在哈德遜碼頭區另一側的餓狼,一貫與意大利人勢同水火。顯然,今晚這裡接二連三的火並讓他們嗅到了血腥味,他們大概是以為五點幫正在和其他勢力火並,虛弱不堪,於是毫不猶豫地前來趁火打劫,企圖將意大利人的勢力徹底逐出這片碼頭。
托裡奧的臉上再也看不見一絲從容,取而代之的是暴怒的火焰。
“不知死活的蠢貨!”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正是現在!
趁著托裡奧和他保鏢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過去的瞬間,穆雷沒有絲毫猶豫,猛地一轉身,用儘全身力氣從高台的另一側縱身躍下!
他重重地落在一堆麻袋上,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翻滾出去,但他顧不上疼痛,立刻爬起來,朝著與戰場相反的最黑暗的角落狂奔而去。
“他跑了!老闆!”那個鐵塔般的保鏢反應了過來,立刻舉槍對準穆雷逃跑的背影。
砰!砰!
兩聲槍響,子彈帶著尖嘯擦著穆雷的耳邊飛過,擊中了他身旁的貨箱,迸出幾點火星。
保鏢還想再開槍,卻被托裡奧一把按住了手臂。
“彆管那小子了!”托裡奧的聲音冷酷得像一塊冰,“先宰了那幫愛爾蘭豬!一個不留!”
保鏢不甘地看了一眼穆雷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最終還是服從了命令,轉身投入了混亂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