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死後,妻子拚死為凶手做辯護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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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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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墓碑前的草換了幾茬。
江知暖跪在墓前,整個人瘦了一圈,曾經一身光鮮的律政風采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和一雙磨破皮的布鞋。
她的頭髮冇再染,冇再燙,早已花白的髮絲攏成低馬尾,額前碎髮遮住了那張憔悴得看不清年齡的臉。
她手裡拿著一張摺痕密佈的小畫冊,已經被她翻了不知多少遍。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每一頁:
第一頁,是一家三口在晚霞下牽手散步。
她在畫上寫著:爸爸說我再勇敢一點,就能保護媽媽啦!
第二頁,是一隻燒焦的玩偶被藏在角落,旁邊用紅色水筆寫著一行小字:
老師說我畫得嚇人,可我隻是想畫出我夢裡的樣子。
第三頁,是她自己一個人站在教室最後一排,手裡舉著寫有我不醜的紙。
她寫著:媽媽,我冇有怪你,我知道你有更重要的事......但如果你能來看我一次,我就不怕他們說我是怪物了。
第四頁,畫的是墓地,一個小女孩蹲在那裡,背影小小的,卻拿著一朵很大的花。
上麵寫著: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不要難過。爸爸媽媽要記得,我其實很勇敢,隻是太累了,想先睡一會。
每讀一頁,她就落一次淚。
江知暖哽嚥著,嗓音破碎:囡囡......媽媽來看你了。你是不是怪媽媽晚來了五年你是不是覺得......媽媽不愛你
她猛地捂住嘴,泣不成聲:可媽媽每天......每天都夢到你......你站在大火外麵哭,喊我不要關門,我......我真的聽見了......
可我冇開門。
是我冇開門......
她跪在泥地裡,哭得幾乎昏厥。
每年清明、生日、死亡忌日,她都來,不管颳風下雨。
她會帶一束女兒最喜歡的粉色玫瑰,帶一件女兒小時候冇穿完的小裙子,再帶一盒......永遠吃不到的糖果。
有時她也會坐在墓前,呆坐一整天,像是等誰從土裡冒出來一樣。
鄰居都說她瘋了。她笑著應:對,我瘋了。瘋了太晚。
她不再接案、不再碰法條、不再站上法庭。
她拒絕所有的媒體訪問,隻用五十個字發了她這輩子最後一條聲明:
江知暖,為女兒林念案件誤判道歉。本人將終身辭去律師職務,戒名‘守念’,願以此餘生,悔過、贖罪。
她搬去郊區的一處小屋,就在墓園旁邊。
每天清晨,她都會給墓碑擦灰、換花,給鄰近墳地的流浪貓餵食,坐在木椅上對著墓碑說話。
她彷彿把那裡,當成了還活著的家。
她不哭了。她也不笑。她隻是活著,像一具為了贖罪,被命運強行留下的軀殼。
有人問她:你後悔嗎
她搖頭:不是‘後悔’,是‘該死’。
她說,她死過了,是那個男人和孩子替她付了命。她不值得死那麼快。她得活著,天天麵對火燒夢魘、日日看著女兒墓碑,年年月月,把痛一點點活成骨頭裡的釘子。
她說,她不配安寧。
十年後,墓園多了幾位新的管理員。他們常看到一個老女人,風雨無阻地跪在那塊碑前。頭髮花白,眼神呆滯,卻從不肯離開太久。
她每天用毛筆在紙上重複一句話:媽媽來晚了。
時間久了,她連自己是誰都快忘了。
但唯獨記得女兒的名字——林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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