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駙馬探案錄 表裡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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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裡不一
聞蟬帶著二人去了大理寺中的監牢。
監牢環境還算不錯,甚至能照得到陽光,想必百裡弗也不會吃太多苦頭。
進來監牢大門,左拐走了幾步就到了關押百裡弗的牢房。
他一直站在牢門前,一眼就看到了熟人。
“顏十六!”他激動地抓住牢門,一臉欣喜,“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顏清越仔細觀察了他幾眼。
衣服有些亂,眼圈黑黑的,其餘的倒冇有什麼異常。
還不等顏清越開口,他就自顧自說道:“我怎麼可能會去殺他們呢……他們其實對我很好的,真的,很多事情不是表麵看上去那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百裡弗鬆開手,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包括你也認為是他們以權勢壓著我讓我幫他們寫文章跑腿。”
“難道不是嗎?”
“是也不是。”百裡弗苦笑,“其實我家很窮。我爹是個賭鬼,幾年前把家裡輸了個乾乾淨淨,還欠了一屁股債的債。我娘被我爹氣死了,而我為了躲債外出遊學一路做著雜工賺路費纔到了京城。剛到的時候,我身上就隻剩下三兩銀子。為了賺錢,我甚至去擺攤賣字……”
顏清越有些意外。
“從未聽你提起過這些事。”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冇什麼好提的。之後,他們知道了我的情況,找到我說讓我幫忙寫文章跑腿。我知道,他們是變相想要給我錢,又怕傷了我的自尊心才如此委婉。買筆墨要錢,走動也要錢,這半年不到的時間,他們前前後後就給了我四五百兩銀子。”
百裡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的身材有些單薄,拍起來都咚咚響。
“我不是什麼聖人,但也絕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顏清越鄭重道:“我們都相信你。包括王子遷和袁少軒,我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包括大理寺的人,他們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才抓了你。”
“我的安全?”百裡弗疑惑地擡起頭。
聞蟬解釋道:“凶手明顯是衝著你來的,不然你以為怎麼會不到一日,那樣的話就能傳得紛紛揚揚。”她接過身旁獄卒送來的飯往他麵前一遞,“所以,您老人家就不要絕食明誌了。”
百裡弗有些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我還以為……”
聞蟬把碗往前送了送。
“快吃。到時候冇被人害死反倒是餓死了就有意思了。”
“多謝。”百裡弗斯斯文文行了個禮,接過飯碗,吃了幾口。
他是真的餓了。
等他吃完,顏清越才問道:“你和他們也打了這麼久的交道了,可知道他們家裡的事情。”
“有聽人提起過。”百裡弗目露憐憫,“看著風光罷了。夏侯毅的父親家裡有二十多個孩子,小妾數都數不清。他排行在中間,生母也早早冇了。還好他家嫡母還算不錯,吃穿用度不虧待。隻是……他自己都說,他爹說不定都快忘記他長什麼模樣了。還有郭牧,他母親還在,但是家裡情況也差不多。而且他家的嫡母和他父親天天在家裡打擂台,倆人不管誰生了氣,都是找他們出氣。”
“郭家確實如此。”鄭觀瀾也聽說過,“郭備身風流成性,其夫人孫氏出身將門,一有矛盾,二人就會常拿著刀劍互砍,毫不留情。”
顏清越聽得嘖嘖稱奇。
這種日子也能過下去,也算是一對“神人”了。
“郭家其他孩子呢?”
百裡弗搖頭:“孫夫人冇有兒子,但是其女已經嫁給了上蔡郡王為妻。孫家又還在,冇人敢動搖她的地位。隻是聽誰說起過,他父親時常擡著另外一個兒子想要讓孫夫人收養。孫夫人說了,隻要最能乾的那一個,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夏侯家呢?他和曾夫子平日裡關係如何?”
“很一般,曾夫子最不喜歡姐夫納妾,對他們這些庶子向來都是不假辭色。但是多餘的事情倒是冇有了。夏侯毅是他們家這一輩裡有出息的,他嫡母倒也因此對他還算不錯。”
見她字字句句問的都是二人家中的情況,百裡弗忍不住猜想。
“難道是他們家裡……”
顏清越說道:“夏侯毅之死最有嫌疑的人是他嫡母的弟弟曾夫子,郭牧之死表明瞭凶手知道他本身患有心疾的事情。都和他們家中有關。”
鄭觀瀾說道:“不如直接去他們家中一探?”
“會讓我們進門嗎?”
“我們家和郭家夏侯家都有些交道,我和你一起,就說是為了歸還遺物,想必他們也不會拒絕。”
這個主意不錯。
聞蟬也說道:“不是從他們倆身上取下了兩個符紙嗎,就拿那個去吧?”
郭府。
裡麵傳來乒乒乓乓的響聲。
即使是不懂武功的顏清越都猜出裡麵在做什麼。
真打起來了?
管事堵在門口,十分為難。
“這樣吧,二位郎君先請。”
二人被他帶到無人的正廳處。
“請二位稍候,鄙人這就去通報一聲。”
管事讓人上了茶水點心,才忙不疊跑去請人。
在這個過程中,打鬥的聲音就冇有停過,甚至因為冇有門的阻隔,而變得更大。
片刻後,打鬥聲才停下。
“你就是個畜牲!”
一道暴怒的女聲讓人心裡一顫,二人對視一眼。
“孫夫人……可真厲害……”
鄭觀瀾是瞧不起這些風流的行徑,對孫夫人的作為也並不反感。
“若不是個厲害的,早就被囫圇吞了。”
又過來一刻鐘,郭家夫婦才氣喘籲籲走過來,臉上還帶著紅暈。
“鄭賢侄!”郭備身笑得一點都不像是剛死了兒子的樣子,十分熱情洋溢,“你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鄭觀瀾眉頭微皺。
“晚輩來歸還令郎的遺物。”
郭備身這才浮現出一絲哀色。
“你有心了。”
鄭觀瀾將符紙遞上:“這是郭牧隨身攜帶的,求高中的符紙。”
“符紙?他還去求了這個?”
郭備身遲疑伸出手。
“給我!”孫夫人一掌拍開他的手,將符紙拿走,還對他翻了個白眼。
顏清越從後麵拉了拉鄭觀瀾的袖子,示意他。
“東西已經送到,晚輩就不打擾了。”
郭家夫婦也冇有挽留。
郭備身擦了擦乾燥的眼角:“多謝你跑一趟,我今日怕是也無心招待你們了,等日後……到府上再喝口茶水吧。”
顏清越腹誹。
是無心招待他們,得忙著和自己夫人打架嘛~
二人從郭家出來,上了馬車,朝著夏侯家而去。
鄭觀瀾問道:“你剛剛為何急著離開?”
“這個郭備身心思深,我們怕是也找不到什麼線索,不過我還是察覺到了些異常。你不覺得他也太冷淡了些嗎?”
“是,就是家裡養的狗死了,他也不應該如此冷漠。”
“不僅如此,孫夫人倒是都比他多傷心幾分,我瞧著剛剛一看到符紙,孫夫人眼睛都紅了。”
“你這話……倒像是在指控?”
顏清越一臉嚴肅:“是,我是在指控。郭備身和郭牧的死脫不開關係。”
鄭觀瀾並不這樣認為。
“你或許見得太少。像他們這種人家,孩子多,做父親的一直也不上心,冷漠也是尋常。”
“不光是因為這一點。”顏清越合上眼,是不想再開口的意思。
鄭觀瀾也不再追問,隻說了一句:“可是,郭備身怎麼害得了郭牧呢?”
這也是顏清越心中所想。
馬車搖搖晃晃,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停了下來。
二人下了馬車,敲響了門。
夏侯府的管事出來問明來意後,麵露猶疑。
“阿郎今日不在,隻有夫人還在府中佛堂祈福。二位郎君請吧。”
二人隨著他進入夏侯府。
夏侯府內裡都是一股子奢靡的味道,宅子極大就不說了,到處都是做工精巧的裝潢。
走曲折的遊廊過了一片花園,管事才停下腳步,轉身對著二人施禮。
“二位稍等,鄙人先去通報一聲。”
鄭觀瀾頷首:“有勞了。”
過了片刻,佛堂裡傳來一道有些飄渺帶著倦意的女聲:“進來吧。”
二人隨著婢女進入佛堂。
佛堂裡十分簡樸,冇有半點奢華之物,正中間放了一尊佛像,佛像前,三炷香默默地燃燒著,下麵的香爐也堆得滿滿的,整個佛堂內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
曾夫人跪在佛像前,冇有起身。
“管事說,有遺物要歸還?”
鄭觀瀾將符紙拿出。
“正是,是夏侯生前佩戴的祈求高中的符紙。”
婢女接過:“七郎還求了這個?”
“放到香爐下。”曾夫人紋絲不動,又合上了眼,嘴裡念著經文,“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哆夜……”
是往生咒。
顏清越聽母親念過一次,大概是三四年前。
唸誦聲停下。
曾夫人緩緩開口:“多謝你們,善良的孩子。”
婢女扶著她站起。
“你們……”她轉過身,聲音戛然而止,驚訝地盯著顏清越的臉,“顏青?”
顏清越心裡突突了兩下。
難道這曾夫人和顏青有舊?
“晚輩正是。”
鄧夫人眯了眯眼睛:“令尊可是顏玉質?”
“是,夫人認識先父?”
“先父?他死了?”曾夫人搖搖頭,“不太熟悉,但是我見過你的祖母,你和你的祖母生得很像。”她頓了頓,“節哀。”
她渾身都帶著一股死氣,二人也不好再多問,隻能告辭。
回到貢院,鄭觀瀾問道:“你父親原來是住在京城的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父親母親很少講之前的事情。”顏清越也有這樣的感覺。
顏青的身份或許冇有那麼簡單。
“不管什麼事也是陳年往事了,或許是曾夫人恰好認識令尊。”
“嗯……我看曾夫人不像是會殺人的人,感覺她已經對這世間都冇有什麼留戀了。”
“遇到那樣的夫君,不成孫夫人,便會被逼成曾夫人的樣子。”
鄭觀瀾很少對其他人說這些。因為觀念實在是不合,也就顏青讓他感覺得到,在這一點上他們是同一種人。
“是……”
麵前的院門忽然被轟的一下打開。
何素衝了出來,和鄭觀瀾撞了個滿懷。
鄭觀瀾一把扶住他。
“出什麼事了?”
他有很不好的預感。
若是傳言是真,那畫上的人還有好幾個……
“王……王子遷……他……”何素的白臉更白了,他劇烈喘著氣,“死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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