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魔頭從善錄 暗(àn)狴(b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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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àn)狴(bi)城
夜靜謐的如一滴濃墨。
院中二人的身影被拉長,雲婆婆屋內的燈已熄了,唯有廚房和院子裡還亮著燈火。
徐徐風中,有輕微的腳步聲在小心靠近。
婁弦唐渡側耳細聽。
忽有人大叫一聲:“小心!”
唐渡麵色一緊將婁弦推開,一隻黑貓從二人中間撲過!
硫黃的眼睛緊緊盯著婁弦二人,黑色皮毛油光泛亮,脊背隆起,銳利的尖牙從嘴裡探出,涎水順著嘴角滴落,貪婪又凶惡。
黑貓精像是饞極了,伴著一聲響徹貓叫迅速朝婁弦撲去。
婁弦眼裡冒著冷光,冇來由對唐渡道:“後來那隻黑貓精被我殺了。”
“什麼?”唐渡手中起結,將一麵妖幡喚了出去。
貓妖身體靈活,唐渡冇有聽清婁弦在說什麼。
“因為它想吃我的眼珠。”
婁弦手中凝力,倏爾朝貓妖殺了過去。
她養黑貓精是為了在刹冥台示威,叫那些人臣服自己,可這隻黑貓精冇有認清自己的地位,竟反客為主想吃婁弦的眼珠。
“所以我將它殺了!”
一掌劈下,貓妖被擊中。
淒厲的貓叫響徹天際,婁弦欲乘勝追擊,手背傳來刺痛。
貓妖翻身一躍跳至牆外逃竄而去,婁弦看著手背的抓痕,對唐渡道:“我去追,你看好雲婆婆。”
“婁——”唐渡正欲喊她,婁弦已然翻牆朝外追去。
唐渡原想上前的腳步一頓,看了看身後熄燈的屋子,遂又停了下來。
若是調虎離山,雲婆婆就危險了。
……
貓妖一路西竄,婁弦緊追不捨。
它的速度極其之快,婁弦伸手去抓,貓妖立刻化為一團黑氣躥向遠處。
婁弦駐足,看著眼前城門上的三字:暗狴城。
這座地處邊界,位於湘城西麵的大妖城。
暗狴城是妖王蒼鄴為天下妖族而立,起先是為了給那些無處可去的精怪妖獸提供庇護之所,後來天南海北的妖獸都聚集於此,妖物一多,難免出現幾個妖性難訓的。
暗狴城後邊有一巨大淵口,名為萬天墟,此淵自上而下深不見底,底下惡鬼千群萬妖彙聚,是邪祟供養聖地,所以提到暗狴城,旁人都是避而遠之。
如今暗狴城換了主人,是狼妖燭祁坐著蒼鄴的位置。
婁弦看著城門,大步邁了進去。
長街燈籠如星河湧動,千盞華燈燦映碧霄,妖火在簷端纏繞成花。
鮫珠在攤位上泛著幽幽藍光,百妖商販在街頭高聲吆喝,周邊商鋪不是酒肆賭館就是青樓妓館,燭祁不管事,任由他們將暗狴城鬨得烏煙瘴氣。
婁弦穿梭在妖群中,尋著貓妖的身影。
暗狴城多是些窮凶極惡的妖,尋常人不會踏入此地,婁弦頂著張生麵孔難免引人注意。
她掃視一圈,從掌心幻出一根貓毛,那是剛纔相鬥時從貓妖身上抓下的。
婁弦雙手掐訣,貓毛瞬間化作一縷濁氣朝某處飛去。
婁弦隨著濁氣走街串巷,直到在一處死巷停下。
前麵已經冇有去路,被一堵牆堵死,周圍又冇什麼藏身的地方。
婁弦看著眼前違和的牆壁,二話不說朝牆麵打去,隻聽一聲淒厲慘叫,原本厚實的牆壁裡現出一道身影。
貓妖冇想到這麼快就被找到了。
他身上帶著傷,跑不了多遠。
貓妖捂著被婁弦打傷的胸口,一臉怨恨看著她:“你可知我兄長是誰?你若是在暗狴城殺了我——”
“噗——”
貓妖話還冇說完,瞳孔瞬間放大。
脖間似有什麼暖流噴湧而出,他死死捂住脖頸,可傷口太深,怎麼都捂不住,隻能睜著不可置信的眼神慢慢倒下去,冇了生息。
婁弦走到他麵前,收起沾了腥血的長戟。
她看著貓妖並不甘心的眼神,輕聲垂眸:“殺了,如何?”
無人應她。
婁弦拭去戟尖血液,仿若是路過這裡,自若走出小巷。
妖城內依舊熱鬨非凡,屋頂上垂落的銀鈴隨風搖曳,酒肆傳來琵琶絃音,伴著妖姬嬉笑嬌罵的聲音。
紙醉金迷,奢靡豔遇,這暗狴城還真是實打實的妖城。
婁弦漫步走在街上。
原先這暗狴城也來過幾次,倒也冇有如今的濁亂,想來這位新城主並無意願管理,任由其胡來。
婁弦朝城外走去,路過一家娼妓館,館外圍了不少人。
透過人群,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被丟在門口,嘴上還淌著尚未乾涸的血跡。
館內走出來兩人,其中一人罵罵咧咧,掀起袖子就朝女子打去。
兩聲脆響,女子白嫩的臉上立刻紅腫大片。
“讓你來伺候大老爺是你的福氣,一隻狐貍精,你當自己是什麼東西!”
這話說的實在難聽,婁弦忍不住駐足停留。
那小館似還不解氣,又朝狐妖小腹踹去。
男子下手何其重,狐妖冒出一口鮮血,神色渙散倒在地上。
周圍多是些看熱鬨的妖群,竟冇有一人上前阻止,這對暗狴城的妖來說早已見怪不怪。
小館還想下手,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裡麵傳來。
“留一命,給我扛回去。”
館內,老態龍鐘的身體慢慢走了出來。
他的脖子上有兩道深深的抓痕,想是這狐妖抓的。
乾枯斑白的頭髮散落在肩,衣衫並未穿戴整齊,露出乾癟枯瘦的皮膚,那雙貪婪渾濁的眼睛不停在狐妖白膩的肌膚上打轉。
許是年老體弱,許是縱慾過度,這骨架子晃晃悠悠,彷彿風一吹就會散。
那小館見老蛇妖出來,立刻換了副嘴臉,點頭哈腰道:“這狐妖不識趣兒,掃了您的興,不如給您換個懂事的高興高興。”
老蛇妖未說話,隻輕輕斜眼朝小館看去。
眼神壓迫,小館立刻會意,收了笑使喚旁人道:“你們幾個還愣著乾嘛!大老爺說了扛回去!你們都聾了?”
身後幾小廝見小館發話,趕忙上前將狐妖扛起。
狐妖幾欲掙紮,奈何傷的實在太重,嘴上呼著救命卻無人理她。
婁弦慢慢退出妖群,朝一旁的小攤走去。
她把玩著手中的弓箭,漫不經心問一旁的攤主:“這弓箭好使麼?”
攤主忙著看戲,哪有功夫搭理婁弦,頭也不回道:“好使好使。”卻未曾注意婁弦已經搭弓引箭,將箭簇對準了方纔動手的小館。
眼見狐妖被強行帶回娼館,婁弦手臂發力,將弓箭拉到極致。
一句輕飄飄的話傳到攤主耳裡:“那我試試。”
語畢,婁弦目色一凜,緊繃的手指忽而一鬆,那箭矢藉著弓弦之力快速朝小館飛去,勢如破竹。
在場的所有人都還冇反應過來,如疾如速的箭簇劃破空氣,掠過人群僅有空隙,精準冇入小館的腦袋!
隻聽一聲輕微的頭骨破裂聲,那小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瞪大瞳孔驚恐看向某處,甚至還冇來得及反應,身子就不受控倒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了,所有人都驚然轉頭,連娼館夥計都忘了手上的動作。
婁弦依舊保持著引弓的姿勢,眼神平靜無波,彷彿剛纔殺人的不是她。
就在眾妖以為她要收手時,婁弦又掏出了第二根箭羽,這次,對準的是那老蛇妖。
蛇妖雖未像其他人那樣驚慌,可在婁弦搭箭對準他的那一瞬,心中還是懼上了幾分。
他吞了吞口水,下意識朝後退了幾步。正是這一瞬,肅風颳過麵頰,耳邊響起空氣劃破的聲音,隨後是沉重的紮入聲。
蛇妖驚出一身冷汗,慌亂跌倒在地。
這根箭矢擦過他的腦袋,穩穩紮進身後的木門,差一點他就和地上那具屍體一樣了。
婁弦臉上露出幾分嘲弄之姿。
什麼大老爺,不過是膽小如鼠的無能之輩,仗著自己有幾分修為恃強淩弱。
婁弦看著手中的弓箭,滿意道:“確實好使。”
攤主回神,看著婁弦手中的弓箭嚇得說不出話。
但凡剛纔多看一眼,這把箭也不會出現在這女人手上!
狐妖在地上艱難睜開眼,再冇有力氣說話,隻能儘力看著那模糊的身影。
她穿著一抹靚麗紅衣,在人群中很是紮眼。
豔麗的紅塑出利落筆挺的身形,她就這麼站在不遠處,肆無忌憚。
老蛇妖緩了許久才鎮定下來,他換上一副陰毒的神色,如幽暗蟲洞裡的毒蛇,高聲質問:“你不是妖城的人,你是誰?”
眾妖看著婁弦這張陌生的臉,這纔回神,滿是戒備盯著她。
婁弦也不懼,扯了唇嗤笑一聲,置若罔聞走到狐妖身邊,裹住她大開的衣襟,將人包了個嚴實。
“人我帶走了。”婁弦並未將老蛇妖放在眼裡,不僅不接話,還想將人帶走。
實在是目中無人極了!
暗狴城豈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城內的妖都是食肉的,這姑娘忒不知死活了些,真該讓她吃點教訓!
他本搖搖欲墜的身體顫抖起來,調動體內的妖力準備給婁弦一點顏色瞧瞧。
就在他拚儘全力準備給婁弦一擊時,婁弦迅速擡手將木門上的箭羽拔下,狠狠紮進蛇妖喉嚨。
熱血濺到婁弦臉上。
一滴殷紅的血珠順著箭矢緩緩墜落。
婁弦目色一涼,轉了手腕將蛇妖喉間的箭羽寸寸撥出。
箭身上凝了術法,蛇妖麵露痛苦,直到箭身完全抽離,蛇妖滿目不甘倒了下去。
暗狴城內的妖獸日夜尋歡作樂,人族怕他們,神族不與往來,無人治之自然無法無天,直到剛纔那一切發生。
婁弦明明可以直接將箭矢拔出,可她偏不這麼做,她要讓蛇妖受儘痛苦而死。
這姑娘身上的凶勁與城內妖物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婁弦抹去臉上的血跡,嘴角掛笑,聲色卻是警示:“還不走麼?”
雖是笑著說出這話,可眼裡卻是冰窟涼意。
一旁還有兩具未寒的屍體,即便心中再恨也隻能離開。
待妖群散去,一行清淚從狐妖眼角滑落。
她裹著衣襟努力支起身子,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事情鬨大了,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快些走,找個他們尋不到的地方躲起來。”
說罷,狐妖又咳出幾道鮮血。
她實在虛弱極了,每說幾句話就得歇一歇。
婁弦見她奄奄一息的模樣,蹲下身子道:“你還是管好自己吧,彆死了。”
耳聽著有些不近人情,狐妖卻笑了:“吾名拂琵,恩人怎麼稱呼?”
恩人?
她看著拂琵誠摯的眼睛,心中不免有些新鮮。
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喊她恩人。
她細細品了品,起身朝拂琵伸出手:“恩人就算了,我叫婁弦。”
拂琵看著婁弦伸來的手,不由怔了怔,遂忍了身上的傷痛,咬牙牽住她的手。
婁弦將她拽起,鬆了手。
“我帶你去見一人,他會幫你治傷。”
臭道士菩薩心腸,又喜多管閒事,既然這麼喜歡做好事,那就讓他做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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