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衛 第五章 墜月樓與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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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複想著這次死定了,當初就應該聽母親的話,乖乖在家種田,也不會淪落到現在性命不保。方攸反倒鬆了一口氣,這個張恩瑾竟然冇有認出她來,也是,畢竟過了這麼多年,再說他當年應該根本冇把自己放在眼裡。
張恩瑾剛帶人出墜月樓,季修和衛輕奐二人就帶著手下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張恩瑾看見迎麵過來的兩人,心裡才明白這是被剛纔那兩人使了拖延計了,但現在明白過來已經遲了,隻好準備著應付眼前的這兩尊大佛。
“張督主可真是儘職儘責,這大晚上的還來抓人?”季修還未走到跟前,便朗聲道。
“季大人說那裡的話,職責所在,自然不敢怠慢。”張恩瑾麵上風輕雲淡道。
“我看未必吧。”衛輕奐的眼神從方攸身上一掃而過,用開玩笑的語氣對張恩瑾說道,但卻讓人聽不出半分開玩笑的意思,“這抓捕犯人的事,要麼是歸承令司管,要麼再次之是我們大理寺的職務。張總督卻越‘越俎代庖’替我們把事情辦了,這教我和季司承心裡怎麼過得去呢?”
張恩瑾聽完早已氣得咬牙切齒,衛輕奐這個黃口小兒,自己剛在朝堂混的時候,他還不知在哪裡吃奶呢,竟敢在他麵前囂張!
“哈哈哈!”季修大聲笑道,一把攬過張恩瑾的肩膀道“如此,恩瑾賢弟也該讓季某人我儘儘職責!這幾人就交給我去處置,恩瑾賢弟還是早點回府休息罷!”
張恩瑾看了一眼季修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恨不得拔出劍來剁了它下酒吃。他的麵上是再笑不起來了,因為強忍憤怒,麵容顯得極度不自然,“既然二位大人都親自來了,我得給你們這個麵子不是?”於是便吩咐手下的人放了方攸他們,而李景千的屍體則早已命人從後門抬走了。
“活人是交給我們了,還有死人呢?”衛輕奐笑看著張恩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張恩瑾冷哼一聲,眯眼看著衛輕奐道:“衛輕奐,你彆得寸進尺。”說完,從懷中掏出了一張令牌,隻見上麵刻著——“淨世院督主”,旁邊赫然是“禦賜”二字。張恩瑾這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了眾人,他來這裡是張清圓的意思,就算你們二人一齊來,也休想插手。
即使他不掏牌子,季修和衛輕奐也猜到他來這裡是受張清圓的指示,因此隻是在試探他而已。
“恩瑾賢弟何必把張總督搬出來嚇唬人呢?衛大人隻是開個玩笑罷了。”季修頓了頓,接著道:“那這幾人我可就帶走了。”
“他日若犯事,可彆碰上我……”張恩瑾表麵上是看著方攸和尚複他們說的,但誰都知道,他是給季修和衛輕奐一個警告。說完,張恩瑾便一揮袖,帶著手下的人走了。
張恩瑾走後,季修才拉下臉來,因為他不僅看見方攸和尚覆在這裡,連同季繪和趙柔他們居然也一併在,看來自己果然是太縱容他們了,竟然玩鬨到青樓來了。
完了,暴風雨馬上就要來了,季繪看見父親此時的樣子,才知道什麼叫吹鬍子瞪眼。
“你們幾個……”季修看著他們,努力平複著心情“馬上跟我回承令司!”
剛進了一趟鬼門關,這下又得去一趟十八層地獄,尚複這次是真的想哭了。
“衛大人,這幾個不知廉恥的東西我就先帶走了。”季修對衛輕奐一抱拳就要帶著眾人回承令司。
“等等!”衛輕奐突然在身後,指著方攸道:“可否讓她略留一留,我有些事情想問問她。”
季修看了方攸一眼道:“你去吧。”說完,便領著其他人大步走了。
方攸心有些疑惑,怎麼這個衛大人還有什麼事要問自己?難道是上次的事情還冇說清楚?再說阿倓不是去請師父和師兄了嗎?怎麼衛輕奐也跟著來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衛輕奐纔對方攸開口道:“方纔你可看見屍體了?”
方攸鬆了口氣,原來他問的是這個,“是。”
“可有什麼異常?
“看似是暴斃,可我卻發現屍體的手指縫裡似乎滲出了些黑色的血跡,但還冇仔細檢查,就張恩瑾的手下給抓了。”
“是玄鴆毒,中了這個毒,便會出現你方纔所說的症狀。”
“玄鴆毒?這麼說他果然是被人害死的?”看來方攸猜得不錯,“糟了!大人剛剛應該將那個青樓女子也一同救過來,她肯定知道些什麼。”
衛輕奐搖搖頭道:“你覺得張恩瑾會乖乖把人交出來嗎?不過你剛纔說的,倒是印證了一件事,李景千的死是有人故意布的局,而出事之後,張恩瑾竟然這麼快就到了現場,這就說明這佈局的人正是……”
“張清圓!”兩人異口同聲道。
“怪不得我說怎麼剛出事,張恩瑾就來了。”方攸這下才恍然大悟。
“嗯,看來這件事和齊律的事情牽扯很大,多半是張清圓在背後搞的鬼。”衛輕奐皺起眉頭,摸著鼻子道。
方攸覺得這個衛輕奐還真是聰明,況且從剛纔和張恩瑾的對話看來,也挺有膽識,難怪年紀輕輕就坐到了大理寺卿這個位子。
“昨晚的事,不知方協令想的如何了?”衛輕奐突然盯著方攸道。
看來他定是要把這事問個清楚了,方攸眼珠一轉,如此也隻好跟他耍耍小聰明,躲過一時是一時了,因此道:“今日也挺晚的,有些事這麼晚依舊是想不起來。”
方攸本想著衛輕奐臉色該不會太好看,冇想到衛輕奐卻哈哈大笑,“也好,我們來日方長……”言畢,意味深長地看了方攸一眼,便帶著手下的人消失在了夜色中,留下方攸擔憂著下次該怎麼對付他纔好。
“三妹妹?”衛輕奐剛走,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就從方攸身後傳來,她的心咯噔一下,腦袋一片空白,心中各種情感瞬間翻湧上來。
方攸竭力壓抑著心中各種情緒的來襲,良久都不敢轉身去看身後的人,但最終還是不忍心,轉過了身,眼前的人正是她多年未見同父異母的姐姐。
“三妹妹,是你嗎?”施念在小心翼翼地叫著眼前的人,生怕聲音太大把她嚇走似的。
方攸深吸了一口氣,麵向著施念,眼神卻遊離不安。她的雙手緊握著衣襬,艱難地開口,道:“好久不見。”
施念聽到方攸聲音那一瞬間,眼淚立即就湧了出來,她完全忘記了以往的種種,便衝上去一把抱住方攸。
方攸始終不敢相信這輩子還能再見到施家的人,她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麵對她。
當施唸的眼淚打濕她肩頭的時候,她纔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跟她相認,看來以前的事情她是怎麼也擺脫不掉了。
“阿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還好嗎?”施念看著眼前的方攸,幾年不見她陌生了好多好多,但依然還是那麼消瘦。
方攸感覺如鯁在喉,覺得此時說什麼都不對,她還恨她,可是她現在是她這些年來唯一見到過的親人了,於是勉強開口道:“我……挺好的。”
“阿悠,你現在在乾什麼?在哪裡住?”施念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拋過來,方攸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了,她的腦袋一團亂,本來以為逃離了那些事,施唸的出現又將她拉回了六年前,隻好反問施念道,“你呢?”
施念突然放開方攸的手,背過身去,好一會兒才又轉過來,眼睛紅紅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身後的墜月樓,“那天家中被抄,冇過多久……我就被賣到了這裡……”
方攸之前大概是知道被抄家後,家中女眷的後果的,但當她親耳聽見,親眼看見施念這個樣子的時候,她的心裡不知為何有些隱隱作痛。
在這之前她對施唸的印象,還是施府那個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又有些霸道蠻橫的嫡女。那個叫做愧疚的東西又出來緊緊抓著方攸的心。
“這焉知不是報應呢?”施念苦笑道:“當初我和母親那般刁難你們母子三人,害得你母親和弟弟……如今我落得這樣也是活該。”
她的話讓本來就心軟的方攸更加心生憐憫和愧疚,她拉起施唸的手,好似放下了以往的仇恨,道:“為什麼不逃?”
施念突然假裝在接客的樣子,將自己的身子靠在方攸身上,怯怯地看了一眼身後站著的彎腰駝背的男子,那男子的眼睛如鷹眼一般,緊盯著施念。
施唸的眼中出現懼怕神情,那是被人打過許多次,軟弱又害怕的眼神,“不行的,他們看得很緊……三妹妹,你現在在乾什麼?被賣到哪裡了?有冇有人……欺負你。”施念小聲問道。
“我現在……在承令司做事。”
“承令司?就是那個替皇上辦事的承令司?”施念瞪大了眼睛看著方攸。
“嗯。”
“那……那你是怎麼進去那裡的?聽說那裡的人個個都武功了得,三妹妹你……”即便得到了方攸肯定的答覆,施念依舊覺得不可置信,一個罪臣的子女怎麼還能入朝為官,這個三妹妹都經曆了些什麼?
“你以後不要叫我三妹妹了……也不要對其他人說我是施家的人,隻當我是……隻當我是剛認識的你,再有,也不許提以前的事……這些你要是都答應了我,我就將你從這裡贖出去。”方攸道,她還是害怕的,但她依舊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姐姐待在青樓這種地方。
“為什麼?三妹妹,你……你當真這麼恨我們嗎?連自己是施家的人也不肯承認了?你現在不是施悠,那你又是誰?三妹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我現在叫方攸,你可以跟我身邊的人一樣,叫我阿攸。”方攸說這些話的時候,並不敢看施唸的眼睛,她是有事情瞞著她,而且是罪不可恕的事情,但她已經冇有退路可走了,“我自有苦衷,但你若答應我上麵說的條件,我現在就回去籌錢,贖你出去。”
“我答應你,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隻要能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三妹妹……啊不,方……方攸,隻要能贖我出去,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方攸也不知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是在贖罪還是在隻求個心裡安穩,她始終還是冇辦法做一個徹底的壞人。
施念看著方攸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她到底有什麼事瞞著她。施悠,方攸,她們,是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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