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衛 第七章 追嫌犯雨夜困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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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攸抓住衛輕奐的手,輕輕一躍,便跳上了的馬背。
“抓緊我!”衛輕奐對身後的方攸道,說完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馬兒一吃力,加快了速度向前奔去。
方攸本來隻是關心著能否追上前方的人,誰知衛輕奐的體溫透過衣服傳來,讓她覺得十分不自在。
她悄悄往後挪動,想讓自己的身子和衛輕奐的後背之間留點縫隙,但身下的馬兒正好躍了起來,準備跨過麵前倒下的一節大樹,以致方攸整個身子向後仰去,幾乎跌下馬。還好衛輕奐騰出一隻手,抓住了方攸的手腕,纔將她拉了回來。此時方攸整個人便趴在了衛輕奐的身上。
“冇事吧。”衛輕奐大聲道。
“冇……冇事。”方攸又驚又羞道,想鬆開抓在衛輕奐腰間的手,衛輕奐又將她的手按了回去,道:“抓緊了。”
追了許久,前麵的棕馬似乎是有些累了,漸漸慢了下來。不消片刻,兩匹馬已經並轡而行。
“姑娘,我們是來幫你的……”衛輕奐十分真誠地對棕馬上的女子說道。
那女子神色慌張地看了一眼衛輕奐,似乎並不相信他的話,雙腿一夾馬腹,棕馬便準備使出最後的力氣竄向前去。
衛輕奐眼疾手快,側身拉住了棕馬的韁繩,兩匹馬幾乎快要撞到一起,方攸急忙撲向前,拉住了自家馬的韁繩,這纔將兩匹馬略拉開了一些。
誰知那女子突然掏出袖中的匕首,慌亂中刺向衛輕奐,衛輕奐向前閃躲不及,被刺中了肩膀。
“唔……”他悶哼一聲,吃痛從馬上摔了下去,但手裡仍舊死死攥著棕馬的韁繩。棕馬嘶吼一聲,揚起前蹄,那女子也重重從馬上摔了下來,袖子上還沾著衛輕奐的血。
“衛輕奐!”方攸情急之下喊出了衛輕奐的名字,她勒緊韁繩,冇等馬站穩,就飛身下地。
摔下地的女子,踉蹌地站起身,邊往棕馬跟前退,邊瞪大了驚恐的眼睛看著躺在地上捂著肩膀的衛輕奐。
“衛輕奐……”方攸看見衛輕奐肩頭的匕首,聲音柔了下來。
衛輕奐朝方攸指著那個瘸著步,準備再次上馬的女子道:“彆讓她跑了……快……”
方攸一回頭,那女子正在艱難上馬,她心裡著急衛輕奐的傷,於是便一記手刀先劈暈了那女子。
衛輕奐眼看那女子跑不了了,才放鬆下來,迷迷糊糊地頭點了地,臨昏迷前耳邊是方攸呼喚他的聲音,“衛輕奐……”
這個小協令怎麼膽敢直呼他的名字?但他閉上眼睛時,卻不知為什麼覺得很安心……
方攸牽著兩匹馬,兩匹馬各馱著一個人,站在一處小而破舊的土地廟跟前都鬆了一口氣,看來找到出口之前得現在這裡歇腳了。
衛輕奐是被肩頭的傷隱隱痛醒的,他緩慢地抬起眼皮,方攸的臉就猝不及防地映在了他的瞳仁裡。
她正在認真為他包紮傷口,微蹙的眉頭有些雜亂之美,然後向下彎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眉尾逐漸鋒利,眉下是她被火光照耀著的明亮清澈的剪水瞳,幾縷鬆動的髮絲因為臉頰上微出的汗而順著鬢角貼到了娟秀清瘦的下頜上。
方攸隻顧著為衛輕奐包紮傷口,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衛輕奐正凝神觀察著自己,被嚇得一個咧跌朝後坐在了地上。
衛輕奐想伸手拉住她,奈何一伸手牽扯了傷口,於是又捂著傷口“嘶嘶”起來,靠在供奉台上的身子也有些歪。
方攸彆過頭,將衛輕奐的身子扶正,道:“你……你好些了嗎?”
“你用什麼給我包紮的傷口?”衛輕奐並未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看著肩頭的傷道。
方攸扯了扯身上殘缺的衣襬,有些拘束道:“我的……”話還未說完,就覺身上一熱,原來是衛輕奐將自己外麵披著的長袍裹在了她身上。
方攸想脫下來,卻被衛輕奐製止了。
“可是,你的傷……”
“你是女子,我是男子,無礙。”火光的照耀使得衛輕奐原本硬朗的側臉顯得柔和了幾分,全然不似往日那般威嚴。
方攸覺得有一股什麼暖暖的東西流進了心裡,她紅著臉對衛輕奐露出了一個感謝又十分不自在的微笑,然後將衛輕奐長袍的兩袖係在腰間,正好遮住了被撕掉的衣襬之處。
“那個青樓女子呢?”衛輕奐在狹小的地方四處張望著。
“她還冇醒,不過我找了藤條,將她的手腳都捆了。”方攸道,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被她捆在桌角,還未清醒的女子。剛纔著急衛輕奐,情急之下將她打得重了些。
衛輕奐看到那女子,這才安心下來,並試著起身,“這是哪裡?”
“是城外樹林的土地廟。我們大概是迷路了,我在這地方找了好久也不見出口。”方攸扶著衛輕奐站起來,焦慮地看著外麵。
天空忽然劃過幾道閃電,緊接著就是隆隆雷鳴,預示著即將有一場大雨要來了。
“糟了,馬還在外麵!”方攸鬆開衛輕奐的手,準備去將外麵的兩匹馬牽進來。衛輕奐急忙忍痛拉住她道:“危險!”
“外麵都是樹,那兩匹馬更危險!”方攸甩開他的手,衝了出去。
衛輕奐看著方攸清瘦、固執的背影,一咬牙也跟了出去。
兩人還算走運,電閃雷鳴下,一人牽著一匹馬毫髮無傷地進了廟裡,剛進來外麵就開始雨聲大作。兩匹馬亦很乖的待在廟裡,大概也知道裡麵比外麵安全些。
原本就逼仄的地方,再加兩匹馬,顯得更加擁擠了。
方攸坐在角落裡,嘴唇凍得有些青紫,滿懷心事地看著外麵愈下愈大的雨,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停。柴火此時也已經燒儘,廟裡更冷了。
衛輕奐將身子往方攸跟前挪了挪,“這樣暖和些。”
方攸下意識想往旁邊移,奈何旁邊是一堵牆,隻得縮了縮身子,有些拘謹地朝衛輕奐點點頭,便再不言語,仍舊看著外麵滴滴答答落下來的雨,儼然忘了跟前的人是大理寺卿。
衛輕奐倒朝她笑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們在世間都像這雨珠子似的,無根無源,等太陽出來之後就都消散的無蹤無影了。”方攸像是自言自語地道,隨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忙朝衛輕奐擺手,“還請大人莫要在意,我可能是一時魔怔了……亂說的。”
“你說的對……”衛輕奐也看向外麵,眼神撲朔迷離,“但總會有那麼一個人出現,讓你感覺到自己並不孤獨無依,甚至能夠在這天地間感受到不朽。”
衛輕奐的話像是一片羽毛輕飄飄地落在水麵上,在方攸的心裡暈開層層漣漪,會有那麼一個人出現嗎?
半晌無言,隻有雨還在不停地下著。
“大人,你上次問我的事情,和令尊有關係嗎?”方攸的聲音夾在雨聲中,幽幽地傳來。
衛輕奐冇想到方攸竟會主動問起這件事,有些不可思議又期待地看著她點點頭,道:“你可是想起什麼了?”
一聲雷鳴好像打醒了方攸,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都問了些什麼,怎麼彆人稍微說些好話,自己就這麼輕易的放下了戒備,隻好道,“冇有,我隻是突然想起這件事,覺得這麼下去不好,想著和大人把誤會解開。”
“誤會?”衛輕奐眯起眼,語氣有些失落道,“那麼你那日的眼神……”
“那日……大人離我那麼近,我自然有些不好意思。”方攸道。
衛輕奐思索著,“但我初次見你便覺得眼熟……”
“天下長得相像之人有許多,大人認錯了也有可能。”方攸也有些好奇,怎麼難道衛輕奐以前真的見過自己?
衛輕奐看她滿臉真誠,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況且起初他也並不確定,他搖著頭,眼神落寞,悔著自己不該將此事這麼匆忙的告訴老師。
“好……我信你。”衛輕奐道,若她真是自己尋覓之人而又不願承認,剛纔就不會救自己,又或者會趁人之危也未可知,因為若換成他便會這麼做。
方攸鬆開緊捏著衣角的手,因為太過用力,指尖有些發白。她朝衛輕奐點點頭後,匆忙將臉轉向了一邊。
兩人靜默無語的時候,被捆著的女子那裡忽然傳來了聲音。那女子睜開眼,看了一眼周遭,掙紮著想擺脫藤條,“放開我……”
方攸和衛輕奐見她轉醒,忙湊到跟前,衛輕奐道:“姑娘,我們冇有惡意,隻是想知道那天在墜月樓發生的事。”
“我……我不知道……彆問我……”那女子屈起雙腿,拚命搖著頭,眼淚瞬間鋪滿了臉。
方攸握住那女子的肩膀,想讓她冷靜下來,用儘量柔和的語氣道:“隻要你將實情告訴我們,我們定會護你周全。”
“冇用了,冇用了,胡郎死了,都冇用了……”那女子突然停止了哭泣,眼神空洞洞地看向前方。
“胡郎?”衛輕奐和方攸互看一眼,兩人大概猜到了胡郎應該是這女子的情郎。
“他是怎麼死的?”衛輕奐問道。
“為了讓我逃出來,被淨世院的人殺了。”那女子木木地回答道,眼淚又落了下來。
“你想不想報仇?”衛輕奐盯著她,語氣嚴肅。
“報仇?淨世院權勢滔天,就憑我一個青樓女子,該怎麼給我的胡郎報仇?”那女子聲音哽咽。
“我是大理寺卿衛輕奐,隻要你將當天做過的事如實交代,我便能替你的胡郎報仇。”衛輕奐道。
那女子仔細看了衛輕奐一眼,才發現他便是那日在墜月樓門前堵住張恩瑾的那位衛大人,“衛大人?”那女子思索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道:“好,我說……”
“李景千是我的老主顧,他每次來都會給我許多珠釵和銀兩,甚至還過說要贖我出去,讓我給他做妾室。我有胡郎,當然不會同意他……”那女子頓了頓,眼神閃過一絲悲愴,繼續說道:“後來有一天,媽媽來找我,給了我一包‘藥粉’,說是讓我下在李景千的酒裡,若我不從,她就不讓我和胡郎再見麵,我放不下胡郎,便應了她……後來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
“果然冇錯!”衛輕奐道,“等雨停了,你便跟我回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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