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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寺正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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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快醒醒啊!”

城中大亂,所有人馬都被調出,羅忠趁此機會,潛入了關押羅時忠的牢獄當中。

羅時忠麵黃肌瘦,萎靡不振地躺倒在地,似是睡過去了。他呼之不應,無奈之下拿著一盆冷水便澆了過去。

“啊啊呸——林玉你這個賤人,又來折磨我,羅忠?你怎麼能到此地?”

羅時澤臉上、身上皆掛滿水滴,形容狼狽,正下意識咒罵林玉,卻不料眼前之人是羅忠。

“這麼些時日了,你終於想起來救我了?!快,把我從這冷得要命的牢房裡弄出去,林玉傷我手臂、搶我兵符,還把我關到這陰冷潮濕的牢房裡,讓我幾天幾夜都睡不好,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種滋味!”

他臉色陰鶩,簡直已對林玉恨之入骨,巴不得現在就抽她的筋、扒她的骨。

羅忠一邊扶他出去,一邊勸道:“現如今敵軍猛攻,城內的百姓都從地道跑了,林寺正這些人急著對戰,我這纔有機會把少爺您給救出來。我們也快從地道跑吧。”

誰知此話一出,羅時澤眼中卻閃過一分可怖的精光,不知想到了什麼,口中發出“咯咯”的怪笑聲,詭異極了。

-

城門處,敵軍氣勢洶洶。

林玉穩住心神,按昨日同奚竹商議過的那般,先行令弓箭手上城門搭弓射箭,餘下守衛全力抵抗。可天公不作美,白日如夜晚般昏暗,加諸雨水擾亂視線,射出的弓箭竟大有脫靶,如此,不僅浪費劍矢,將士們的信心也大受挫折。

林玉心急如焚,奈何自己於此毫無建樹,不能親自射殺。她麵上不露危色,神色自若地為將士們呐喊,猶如投下一顆定心丸般。

“諸將士聽令,我知你們心中亦有懼怕,但不必驚惶,我早已寫信稟明聖上,算上腳程援軍兩日之內必到!我知各位都是一心為國、肯將頭顱拋熱血灑的忠義之士。如今,正值危難時刻,亦是報效國家之時!諸位齊心協力,一定能守住這兩日,等援軍來!待敵軍退去、重現光明之際,功德碑上一定會有每一人的名字!”

主將在,軍心在。

出發時誰不是抱著建功立業的期許而行?但來此之後,普通士兵不知發生何事,隻知上級一味躲避不出、任由敵軍賊人騷擾城中百姓,卻始終不曾酣暢淋漓地打一場。這些時日過去,昔日的意氣風發皆被消磨,今日在得知肅王身亡後,更是惶恐不安、軍心動蕩。

而林玉這一番話激昂澎湃,說話之人彷彿自帶信服力,讓將士們心中微弱的火光一點點複燃。他們不管林玉才來幾日、不管她甚至都不會武功……他們隻見一人昂首挺胸站在戰場上,隻聽一人威風凜凜鼓舞將士。

她是文官又如何?

此刻,她就是以一敵萬的主將!

“是!是!是!”

眾將士手持武器,整齊劃一的口號聲響徹雲霄,其迸發之勢如雷霆萬鈞,甚至壓過真正的雷聲,連城外敵軍都為之一震。

軍心凝固、重振旗鼓之際,一人披堅執銳策馬而來。

奚竹兩三下便到城牆之上,看了一眼城外局勢,自身後箭筒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手上眼上動作同步,聚精會神瞄定而發!

箭如流星,迅速有力地朝目標射去,沒有偏差地擊中為首之人心口。那人低頭看到自己胸口處的血窟窿,不可置信地脫力倒地。

奚竹並未停下,動作極快地再次射出一箭。他目光如炬,如此這般連射了數十支,無一虛發,共同之處都是朝那為首的敵人射去。

其餘士兵先受林玉言語鼓舞,再受奚竹百發百中的戰績影響,信心大增,射中概率大大提升。

此刻,林玉與趕來的奚竹未言一句,卻默契地洞悉對方所有想法,見此刻情形稍有好轉,這才穿上他方纔遞過的軟甲。她動作粗糙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才生出些後怕來。

為求百姓信任,她隻穿布衣,不著盔甲,將自己與百姓置於同一處境之下,言出之語才更具說服力。可正因如此,也把自己暴露在險境中,哪怕城外的箭有一隻射過來,不死也傷。

但那一刻,她竟沒有半分雜念,彷彿血液中的力量沸騰,本能地讓她說出那些話,站在那個位置。這一切,與生俱來。

林玉將眼睛暫且放回城內,見百姓撤走,將士們有條不紊地運送箭矢……突然,她目光一凝。

城門隱蔽之處,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現。他全身黑色,隻右手臂處裹有白色。

林玉認出是羅時澤,大喊不好,“攔住他!!!”

可晚了。

羅時澤再如何,也在這寧城待了半個月,輕而易舉便瞞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偷偷溜到了城門旁。

有士兵見到城門旁的身影,正欲發問,卻見是他,恭敬問道:“將軍來此是有何事?”

“本將來此,自是有所思量,還需向你彙報?”

那士兵見此,隻得躬身離開。

卻見背過去的羅時澤麵目扭曲,絲毫找不出半分將軍風采,狠毒地看了一眼城門之上的林玉和奚竹後,便再無半分猶豫地轉動曲柄。

林玉喊完過後,腳底便抹了油般往下跑去。

壞了!早先為免軍心動搖,她並未言明羅時澤之行徑,隻說他醉心軍務,暫避不出,沒曾想卻給了他可趁之機!

縱使她已察覺,但齒輪已動,城門稍有鬆動,虎視眈眈的敵軍便可放大破口,城門再也不能恢複緊閉之態。

好好享受這一份大禮吧。羅時澤做完這一切後,露出滿意的笑容,輕快地從原本路徑離開。

下一刻,他胸口處飛來一支橫箭,從前至後貫穿整個身體。

羅時澤倒地身亡,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他唇上仍掛著詭異的弧度。

奚竹放下手中的弓,凝重地思索眼前局勢。城門已動,箭矢也差不多消耗殆儘,而觀其反應,首領並非衝在首位,或是藏於大眾隻間,才叫對方軍心尚穩、鬥誌不減。如今,唯有硬戰一條道路。

不出一刻,他想好對策,眼中燃起一往無前的信念,將手中弓箭換成長劍,高舉過頭揮舞道:“開城門!眾將士隨我殺出去!!”

風急雨驟,城門緩緩開啟,奚竹首當其衝,眾將士緊隨其後,每一人都無畏風雨,懷著必勝的信心,如同一群利獅,勢要將敵軍撕咬。

“殺!!!殺!”

獅吼般的號聲破開陰雲,成為這一日新的紅日。

地道處,周洲舟帶領人馬,正有條不紊地安排百姓撤退。

眾人聽到那氣吞山河的喊聲俱是一震,甚至連腳下的步子都不由停下。

就在這一瞬,地道入口突然坍塌,上方的泥土終於承受不住壓力,在“隆隆”聲中落下,掩蓋住了本就狹小的空間。

已進入的人發出驚呼,將士大聲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周洲舟亦被這變故打得措手不及,用手搓了搓塌落的泥土,蹙眉瞄了一眼上方結構,應道:“裡麵可有塌陷?”

土牆內傳來聲音:“並無。”

那看來是了。今日大雨,雨水滲入地裡引得土質鬆軟,本應影響不大。但估摸是羅時澤太過心急,此處選址不佳,結構本就不甚堅固,是以泥土一旦變質,便再支撐不住。

他令道:“速速帶人從地道出口離去,以免再生變故。”

地道裡的人虛驚一場,匆匆沿著路離開了,而外麵的人則是驚恐萬分,沒想到這樣的厄運偏偏降臨到自己身上。

“這可如何是好啊,這位大人?”

“還有其他路嗎?”

“這這這,我們該怎麼辦?”

驚惶的人群中,一個少女害怕地拉著身旁婦人的衣袖,眼中噙滿淚水,“娘,林姨,現在怎麼辦?我們是不是離不開了?”

那婦人連忙抱住少女,縱使心裡害怕得緊,也要安慰女兒,“臻臻莫怕,一定會有辦法的,這位大人正在想辦法呢。”

周洲舟陷入沉思,心中盤算著將這泥土挖走的可能有幾分。片刻過後,他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另求他法。此地結構本就不穩妥,若把這些土挖走了,或將麵臨二次坍塌,說不定還會影響地道裡。

可這一切,該如何對百姓說?他們聽到戰場上的廝殺聲,已將這路視為救命稻草,如何能就此放棄?

他竟生出深深的無力感,怎麼會呢?他做這些,分明隻是因為林玉,他根本不認識這些人,與他們毫無關係,可此情此景之下,一種難以名狀的痛苦滋味湧入了他的內心。

這時,一個身著褐色布衣的婦人又上前來,正是少女口中的”林姨”。

她的模樣同天底下所有婦人一樣,麵上皺紋不多不少,手指有繭,腰有些彎,但她是笑著的。

“入口既已堵住,想必極難再進。但大夥兒不妨換個角度想,或許這正是老天為我們選擇的路。將士抗敵,為的是寧城,保的是我們!我們既遇此困,與其擔憂怎麼辦,不如就在城中便尋個安全地方待著,還可為將士們做好後勤工作,如此這般,也算是為保家衛國貢獻自己的一分力了!”

此言一出,引得人群議論紛紛。

一男子出聲質問:“這城中哪裡還有安全之所?!那些將士來城裡之後,一直不作為,如何相信他們能護我們周全?依我看,還是趁早找其他路跑了得了!好比在這城中等死!”

婦人側目,語氣中滿是對此人的鄙夷,反問道:“如今將士們就在外麵浴血奮戰,你說出這些話,怎麼好意思的?虧你還是男兒身,這膽子都沒我一個婦人大!隻要你不怕城外的刀劍,要走便走!反正我就在此處,為受傷的將士抱紮,為饑餓的士兵做飯,儘我的力!”

人群中迎來長久的安靜,那少女同母親對視一眼,附聲道:“林姨,我也要留在這裡!”

打鐵匠道:“我可以幫忙鍛煉刀劍!”

木匠道:”我可以造箭!”

……

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言明自己可以做的事。如今,他們全然忘記了不能離開的恐懼,心中隻餘下獻出一份力的激情。

周洲舟被這情形所牽動,心頭堵住的感覺也消失了。他召集餘下的將士,將各百姓帶領藏身於安全之所。

這一次,他全然是為了這些素未蒙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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