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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寺正 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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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安帝笑嗬嗬的,極為高興道:“如此見外做甚?你該叫朕一聲皇叔。瑜敏,你對此可滿意?可有什麼其他想要的?”

林玉忙換了個稱呼,“是,皇叔。瑜敏欣喜萬分,感激不儘。不過的確還有另一事所求。”

“哦?說來聽聽。”

定安帝臉色和藹,全然是一個關愛小輩的長輩模樣。

林玉叩稟:“臣於桐遙、寧城外出公乾之時,同僚大理寺正奚竹琨玉秋霜,多次救臣於危難,臣十分感激。今鬥膽乞皇叔為我二人賜婚,求皇叔成全。”

此言一出,周圍聲音低沉煩雜,還有不少人偷偷看向安襄,顯然都知道他與奚竹之間的關係。

高位之上,定安帝作沉思狀,並未第一時間回答。

在這當中,安襄叩首奏道:“臣駑鈍之才,曆事兩朝。然今氣血已衰,心力不比從前,每每對鏡自照,愧對陛下托付之重。懇請陛下允臣卸職歸田。”

他身居重職,於奚竹畢竟有養育之恩、親人之情,若同“太子遺孤”產生姻親關係,不免引起皇帝猜疑。故如今他辭官回鄉,以打消定安帝的顧慮,同時也是在懇求他留下浮筠一命。

果然,定安帝先是同意林玉的請求,再挽留了安襄幾遭,最終無奈道:“愛卿既去意已決,朕也不再多說。隻是浮筠雙親皆失,你便是他最後的親人,還是等浮筠成婚過後再走吧。”

如此,便全了他賢德聖明的名聲。

安襄道:“臣叩謝陛下天恩。此後臣當焚香禱祝,願陛下萬歲千秋,聖體安康,國祚永延!”

退朝之後,起先沒人搭理的林玉搖身一變成了郡主,眾人紛紛蜂擁而來進行恭賀。

有心急的看此刻擠不進去,便另辟蹊徑,迅速於坊間鬨市宣揚此事,把瑜敏郡主的千裡尋親、定安帝的寬厚仁德,說了個淋漓儘致。

百姓向來對皇室之事興趣盎然,不出幾日,這則美談便席捲京中,連三歲幼童都知“皇帝仁德,對剛剛歸京的郡主百般寵愛”的事。

而此刻,林玉好不容易應付掉了這些阿諛之人,卻見多日未見的嚴行走了過來。

他臉上並不如往常和藹,看上去有些著急。複雜地望了一眼安襄旁邊的林玉,行禮道:“郡主。”

林玉再見他,心境大不如前。

倒不是因為郡主這個身份,而是從前她當他是和藹可親的師長,對他八分信賴。卻不知對方與定安帝一夥,將她派往桐遙,隻為尋出霞光閣的秘方,藉此便有能力自製宜春錦,不再同霞光閣交易;後又讓她去寧城,取她性命以絕後患。

恍若背叛的感覺使她麵對嚴行時,表情不自主變得冷漠。

“嚴大人。”

安襄見此,識趣地走了。

人一走,嚴行忙問道:“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嚴行並未道明,但很顯然,他說的便是林玉身世之事。林玉望向他,反問:“方纔大人不是在大殿上都見到了嗎?”

她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淡淡道:“我還想要問嚴大人,你是什麼時候得知的?若沒有安丞相告訴我,難道嚴大人,你會告訴我?”

一句話將兩人暗流湧動的對峙挑明,嚴行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反而說起另一事,“桐遙與寧城之事,你做得很好。這一路,可有遇到什麼危險?”

林玉冷聲道:“不勞嚴大人費心了,我很好。聽說十日前京城出了命案,可有進展了?”

嚴行心不在焉,應道:“十日前我不在京城,那樁案子交給溫衡了。”

“溫衡?”林玉這下倒震驚了,“他怎麼在大理寺?”

“你走的這幾月,大理寺少卿因病去職了,溫衡便頂上去了。”

林玉心情複雜,她乾死乾活歸來仍是寺正,人兩月就當上大理寺少卿了。

嚴行全然不知林玉內心所想,他仰頭望了一眼宮牆,喃喃道:“你是該怨我,不過回來就好。”

臨走之際,他神情嚴肅,語重心長道:“安襄絕不是好人,你莫要與他多做牽扯。”

林玉隻覺好笑,回來就好?好在哪裡?在他們眼皮底下,好被斬草除根嗎?

既然他都親自去桐遙佈局了,眼下說這些假模假樣的話做什麼?是了,奚竹那日蒙了臉,他還不知道已經被發現了吧。

說這些話,離間安襄和她?那他可是想錯了。

空空蕩蕩的宮牆下,隻零星幾人走過,奚竹眯著眼睛望過去,焦急地打著轉,怎麼林玉還沒出來?該不會遇到什麼事了吧?

剛想尋個辦法進去,林玉一襲官服便從門裡出來了。

奚竹從上到下看了一遍,雙手扶著她手肘,擔心道:“小玉,沒事吧?”

“一切順利。”

林玉握緊他的手臂,將殿上發生的一切告知於他。

兩人朝馬車上去。

“我已求得賜婚,禮部應在擬日子了。隻是委屈了你,為求快,恐怕很多事都馬馬虎虎。”

林玉靠在馬車上,雙眉沒同往日般加粗,淺淺一道,更顯得整個人清瘦。

奚竹毫不在意地笑笑,語氣歡快,“說這些,倒像是我要入贅似得!本就是因我才行此事的,你不必歉疚。往後,我是不是就要叫郡主大人了?”

看出來他是想逗自己開心,林玉喃道:“不是的。不隻是因為你的安危。”

她是真的想和他成婚,也是真的想有以後。

恰好,馬車途徑鬨市,糖葫蘆的叫賣聲夾雜其中。奚竹掀開簾子,果真見到叉滿糖葫蘆的竹筒,便讓馬夫暫時停住,跳下去買了一串。

“你很久沒有笑過了。”

自林玉知道兄長死去的訊息後,她就總是很疲憊。奚竹麵對的是沉寂多年的真相,但沒有人再離去,甚至誤會解除,還多了“親人”;但林玉不同,她麵臨的是至親之人的離去。兄長隻是失蹤,這個苦苦支撐著她的信念如今支離破碎了。

這一刻,她比他,痛苦得多。

紅潤的山楂裹在剔透的糖衣裡,泛著甜美的光澤,林玉移動目光,看見的是奚竹心疼的目光。

她接過來,低頭咬糖葫蘆時,嘴角不免牽動,就如同笑了般。

-

宮裡很快派人來傳了聖旨,除了冊封郡主,定安帝還另外賜了一座宅子,離大理寺極近。

不知是不是受了皇帝的授意,禮部擬出的日子都很近,不過這也正和了她們的意,林玉與奚竹就選了個最近的日子,五日後。

民間瘋傳帝侄情深的話,可現實卻是,自從大殿之上見過定安帝後,林玉再也沒見過他了。甚至連裝樣子也不屑,定安帝都未曾為她辦過宴席,更彆提入宮了。

不過林玉毫不在意,她本來就不是為了這虛假的“親情”回京的。

更深露重,林玉指向手中的城防圖,眸色中泛著冷靜瘋狂的光,“那便這般搏一把。”

她走出書房,奚竹捏緊拳頭,從後麵追上她。

“林玉!你當真要這樣做?!”

他麵容憔悴了不少,怒目圓睜,眼裡燃燒的憤意迸發,沒有阻擋地奔向林玉。

外周萬籟俱寂,連風聲都停住腳步,廊下隻餘兩人的呼吸聲。

麵對這樣疾言厲色的質問,林玉隻平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早說過讓你走,是你自己要回來的。”

“可那與現在能相提並論嗎!”奚竹想到方纔的計劃,隻覺得肝脾俱裂,“刺殺皇帝,如今是連半分勝算都沒有,就算成功,你可想過什麼後果?!”

“你後悔了?”

林玉翹起嘴角,目光如同死水一般沒有波動,“可是晚了。蕭恒已經給你我二人賜婚,若你早些說,我還能找個其他可憐人。”

自恢複身份後,她沒有再扮男裝了,但為出入大理寺方便,她未作繁重發髻,而是簡簡單單地挽了個高馬尾,與她清致的麵容不顯違和,反而因她乾淨利落的氣質,顯出了一種另類的美感。

可奚竹看到她陌生的眼光,心裡猶如被刀割般難受,聲音發澀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如今根基不穩,我們可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

林玉打斷了他,往前走了一步,隻差分毫便要碰到他的胸膛,仰頭盯著他的眼睛,動作親密地好似從前。

奚竹下意識想環住她。

林玉彎起眼睛,說出的話像是淩遲,一字一句堪比世間最鋒利的刀刃,插入他心口,“像你一樣從長計議嗎?在京城裡蟄伏十幾年都沒能把仇人殺掉,是這樣的從長計議嗎?”

奚竹的手驟然頓住,從手指尖傳來的麻痹感如浪潮般湧來,瞬間擴散至全身。

好奇怪,明明沒有風,為什麼這麼冷?

他想不通,林玉又沒有拿刀紮她,身體怎麼比那日苦守寧城時,還要疼呢?他該去找裴歸雲好好看看了,是不是因為沒遵醫囑,他耳邊都出現幻聽了。這幻聽可怕得很,還會模仿林玉的聲音。

更駭人的是,聲音還在繼續。

“他連舅母都不放過,又會容許我在他眼皮底下紮根嗎?奚竹,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人護。你說的從長計議,在我這根本行不通。

新婚當日,為彰皇恩,定安帝將親臨奚府,屆時身邊不會如宮中般銅牆鐵壁。回宮路上,趁機埋伏——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林玉克製地將手停在身側,睫毛不住顫抖,隻要閉上眼睛,她就會想起那個畫麵。

寧城之時,她已寫過信去往蘇州,讓舅母勿上京城,但畢竟戰亂,為求穩妥,來京之後她又雇人趕往蘇州。

誰知信送到了,收信的人卻不見蹤影。鄰居張嬸聽說是林玉派來的人,很是驚訝。

“約莫半月前,幾個官兵模樣的人來帶走了月妹子,我們以為就是小玉派來的人呢!糟了,那些人是什麼人!”

鏢師原封不動地對她重複道,林玉隻覺麵前天旋地轉,簡直要站不住,一口氣都要呼不上來。

指甲深深嵌入肉中,林玉終究沒有再往前一分,後退轉身,毫無眷念地大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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