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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森之犬 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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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彭庭獻頭一次主動示好,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無事獻殷勤的嘴臉過於明顯,裴周馭不接招,他又在屋子裡徘徊幾圈,最終垂著頭坐回了角落去。

在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裴周馭大清早洗了個澡,搭一條濕毛巾,無意中在走廊上和兩個研究員對上了一秒視線,他們麵孔陌生,顯然是剛入職的新人。

裴周馭不動聲色地眯了下眼,其中一人反應很快,指了指他裸露的肩。

左肩肩頭,紋著代表h星球的蛇頭緬因。

———這是沈家的人。

裴周馭幾不可見地一點頭,沒貿然上去說些什麼,走回更衣室裡穿衣服,兩個研究員也互相對視,神色如常地離開。

因為常年浸泡藥液的原因,裴周馭對八監的輻射非常耐扛,他自從彭庭獻住進來後一直沒有穿防護服,又悶又模糊,騰升的霧氣會導致他看不清對方的臉。

今天氣溫回暖了些,他隨手抓一件黑襯衣,套身上,去往手術室。

走廊上剛拐個彎,他驀地撞上兩個人。

“好巧。”

一道男聲率先開口,笑容謙和:“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裴周馭警官。”

是孟澗。

他的脖子、雙手、雙腳都拴上了鐐銬,身上披著防護服,正驚訝地笑著打量他,而旁邊站著一個女人,藍儀雲。

她同樣裹得嚴實,露一雙疲憊發紅的眼,聲音冷得像淬了毒:“你話這麼多呢?走,趕緊的,你乾什麼來的?”

她的急迫不加掩飾,孟澗前幾天去醫務室找了司林,說自己被獄警欺淩,打得渾身難受,但裡外檢查不出個傷口來,反過來審判司林醫術不行。

司林最近確實奇怪,無奈之下,他請求移交給賀蓮寒。

“藍小姐,為什麼要這麼著急?”

氣定神閒,孟澗彷彿看不懂藍儀雲來這一趟的目的:“不是帶我來找賀醫生嗎,我現在不太痛,您可以走得緩一點。”

藍儀雲反而就笑了:“你想一直留在這裡是麼。”

話音剛落,她猛地抓起孟澗衣領,惡狠狠把他推到了裴周馭那邊去,一邊拍手一邊輕笑著說:“你裴警官現在就是八監最危險的人物,想留下?那過去唄,這裡最缺的就是實驗體。”

她甩了臉就要走,完全不顧孟澗的死活,孟澗差點當著裴周馭的麵栽倒在地上,他下意識想撐住什麼,裴周馭卻擡腳一後退。

他更加冷漠,一秒鐘都不想多待,直接離去。

一男一女往反方向走,孟澗夾在中間,一磨牙,迅速出手拽停了裴周馭。

空氣刹那間凝結下來。

很慢、很慢地轉過身,裴周馭沒有揮開他,但直直盯著他的臉,麵無表情轉過了身來。

“我有話想跟你說,”孟澗氣喘起伏,情緒有些不安:“帶我見一麵彭庭獻,我讓你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裴周馭看了他一會兒。

擡起一根手指,他象征性點點自己側腦,看著他,譏諷意味不言而喻。

“我沒瘋,”孟澗卻莞爾一笑,篤定地說:“我現在很清醒,裴警官,我沒有上訴的機會了,餘生註定要在監獄度過,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但是———”

他一頓:“我現在就是以後的你。”

裴周馭低了一下頭,定定看著他緊抓自己的手,那裡惡心到泛出一層雞皮疙瘩。

他冷漠又緩慢地把手抽出來,霎時變了個方向,走進消毒室。

藍儀雲鏗鏘的高跟聲踩穿走廊,每一步都紮得狠,這次直接拎起孟澗耳朵,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揮上去:“你他媽過來就是為這個是吧?”

孟澗的臉被指甲劃過,刺開兩道口子,他偏過臉去吞嚥喉結,深深閉上了眼。

走廊儘頭是研發室,賀蓮寒正在配比藥物,她恍惚間聽到高跟鞋聲,以為出現幻覺,沒在意,過了十幾秒才怔怔一回頭,看到某個瘋女人出現在門口。

“藍儀雲?”她有點兒難以確認,盯住那雙眼:“你來這裡乾什麼?”

藍儀雲將孟澗撇下,朝她走了過去,孟澗一動不動地留在原地,他顯得像個植物人,沒有表情,也沒有絲毫動作———直到聽見身後腳步聲。

十分詫異地轉過頭,他看到裴周馭站在身後。

但不由分說,裴周馭這次猛然捂了他的嘴往外拖,一路上經過許多研究員,孟澗拚命揮手,這些人卻避之不及,不想摻和一星半點。

眼前的景象飛速後退,裴周馭像虐待一件玩具一樣硬生生將他拖拽到出口,孟澗麵板擦破好幾處,血流了一路。

隻聽裴周馭隨手指了下閘關,漠然:“滾出去,我數到三。”

“庭獻一會兒要出來了是不是?”突然激動起來,孟澗好似聞到血腥味的狗,直勾勾盯著裴周馭:“讓我見他一麵,裴警官,拜托,我真的非常需要這次見麵。”

這套話術簡直和彭庭獻一模一樣,兩個人明明殘殺至此,在見麵這件事上卻出奇的達成一致。

裴周馭已經很少露出這種表情,他眉頭全部皺起,瞳色加深,怒意和煩躁感排山倒海地席捲而來。

孟澗警惕地察覺到他手掌在一下下張開,閉攏,再開合,身上蔓延開絕非正常人能有的肅殺氣息。

這一秒,他極有可能在八監殺人。

孟澗牙齒輕顫,但還是強顏歡笑:“我今天不拿你當情敵看,裴周馭,我們兩個在彭庭獻那裡是一樣的失敗者,你以為你見識到全部的彭庭獻了嗎?不,如果我今天見不到庭獻,那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你拿到的結果不會比我好一點。”

“我和庭獻認識二十九年,之前分開的日子超不過二十九天,我做過的一樣不比你少,彭庭獻不會被任何人感化,他的利己是刻在骨子裡的,你想他對你動情——?可以啊,像我一樣去扮演一條苦哈哈的狗,然後玩膩了被他拋棄。”

孟澗笑著聳了下肩:“無論你承不承認,到現在為止,最能引起庭獻情緒波動的人還是我,恨比愛長久,他曾經信任過我,所以才恨透了我。”

“我是第一個,”他昂起頭,可憐又可悲,不知是看他還是看自己:“你也絕對不是最後一個。”

字字見了血,像刀一樣紮下來。

孟澗和彭庭獻最大的共同點就是洞察人心,他們看透世間一切情情愛愛,隻是彭庭獻從未動心,孟澗身體裡的執念卻像著了魔的藤蔓一樣瘋狂生長。

論付出、忍讓、犧牲甚至放棄尊嚴,他做得從不比裴周馭少。

這也正是他恨之入骨的原因。

———他眼中這一刻複雜紛呈,看著裴周馭,彷彿一眼望穿同類的結局,悲憫、可笑,自嘲……種種疊加,孟澗忽地一陣陣笑起來。

裴周馭詭異地陷入沉默。

正是在這個時候,兩人背後多出一道人影。

彭庭獻難掩興奮和戰栗,死死盯住孟澗,手裡竟帶出來一把手術刀。

“你在跟他說什麼呢?”

他喉嚨都在顫:“孟澗,你他媽給老子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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