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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森之犬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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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裡靜可聞針,“生氣”這個字眼一被提及,藍儀雲和方頭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他們看向裴周馭的眼神逐漸醞釀出一絲戒備,久違而敏感,氣氛明顯沉降一個溫度。

彭庭獻雖然沒捕捉到這二位眼神的變化,但他感覺到了扣在自己後腦勺的那隻大手彎折了一下指尖,腕骨的野蠻壓迫感順著虎口和指根湧上這裡,像要把他頭骨生生捏碎。

裴周馭確實在生氣。

但他表現得異常、異常平靜。

如果不是正親身體驗著被他暗地掌控的恐怖力道,單看裴周馭古井無波的臉,彭庭獻絕不會相信眼前這個人會擁有類似“生氣”一樣的情緒波動。

這股難以忍受的刺痛隻產生了一秒,裴周馭便鬆開了手,慢慢把五指從他後腦勺挪開,伸展活動了一下,低下頭,一言不發。

方頭看他沒有發作的跡象,不自覺鬆了口氣,裴周馭已經將近五年沒有再複發過了,“生氣”這個詞可以出現在帕森任何人身上,唯獨裴周馭絕不允許。

藍儀雲從裴周馭沒有情緒的臉上挪開視線,衝方頭哼哼了聲:“指紋結果出來沒。”

“地上的肥皂泡沫太多了,花灑管被泡透了,指紋識彆不出來。”

藍儀雲嘖了聲。

澡堂的監控因線路潮濕已經失修有一陣子了,由於洗澡時間極短,犯人通常沒有作案空間,加上被襲擊的那位獄警又是公認“獄霸”,曆年來澡堂從未出過什麼幺蛾子。

這下好了,眼皮子底下的作案現場,愣是沒留下一點可用資訊。

彭庭獻始終維持著十分得體的笑容,裴周馭表情也是雷打不動的死板,兩個人身上看不出一點破綻來。

藍儀雲思考了兩分鐘,衝彭庭獻懶懶揮了兩下手:“讓方頭先帶你去監舍報道,明天再去醫務室采腳印樣本試試。”

方頭捉摸不透:“您這是打算相信……”

“我單獨跟他聊兩句。”藍儀雲指了指裴周馭。

“好。”

方頭點頭,走上前來給兩人鬆手銬,鑰匙“哢噠”一聲捅進鎖孔裡,連線兩人的鐵鏈應聲而斷。

彭庭獻一邊活動著轉手腕一邊站起來,轉身麵朝裴周馭,笑容故意癟了一下:“裴警官,不好意思,我要先回監舍休息了。”

裴周馭目光定在他笑盈盈的臉上,視線下移,盯住他剛換好的囚服。

編號9。

“在記我的房間號嗎?”

彭庭獻微笑著看向藍儀雲:“藍姐,裴警官有權隨意出入我的監舍嗎?”

藍儀雲又嘖了聲。

“抱歉,裴警官,如果內部監舍不屬於你的管轄範圍,今晚就先不用來探望我了,明天見。”

裴周馭沒接話,移開雙眼,靜靜地站在原地,直到彭庭獻被方頭帶出辦公室。

帕森一共有八個監區,第一監區是醫務室,彭庭獻跟著方頭從走廊穿過時,醫務室剛好敞著門。

幾個獄醫聚在外屋,裡麵一間小屋是醫生辦公和私人休息區,那位缺氧昏迷的獄警正躺在辦公床上輸液,旁邊是架藥櫃,放著青黴素、氯化鈉、頭孢等常見藥物。

彭庭獻擡眸看了眼輸液管,是很常見的葡萄糖酸鈣溶液。

不出意外的話,這位受害者很快就會蘇醒過來,把自己纔是凶手的事實說出去。

他得想個辦法。

讓這個人徹底閉嘴。

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彭庭獻繼續往前麵的監區走。

第二到第五監區是犯人監舍,帕森統一四人間,牆麵灰白,陳設四張床和兩個生活櫥櫃。

門窗均采用鋼化夾層玻璃和金屬防護門,整個房間內無錯台凹凸和監控死角,沒有獨立衛生間,洗漱上廁所需要報備。

彭庭獻一踏入監區走廊,監舍兩邊的犯人聽見腳步聲,紛紛扒在防護門頂端向外看,興奮狼嚎叫嚷起來,臟話葷話頻出,恨不得衝出去把這個新鮮稀有的alpha當場吞入腹中。

方頭回頭看了彭庭獻一眼,他似乎並不排斥這種處於視覺中央的感覺,信步優雅,舉手投足間真的透露著一股貴族出街的氣質,甚至還衝某個容貌不錯的oga友好一點頭。

停在走廊儘頭的一間監舍,方頭開啟防護門,指了下裡麵:“進去老實點,明早再收拾你。”

“辛苦了,警官。”

彭庭獻朝他微微一欠身,擡腳走進去,身後的門“哢噠”關上的同時,屋內三個犯人也一齊轉頭朝他看過來。

詫異的、平靜的、還有一道熟悉的鄙夷和嫌惡。

最後那道視線,來自10號。

彭庭獻也佯裝出一副意外嘴臉,看著10號說:“是你啊。”

“真特麼晦氣。”

曲行虎彆過臉去,咬牙切齒地低聲罵:“最煩跟你們這種有錢人住一個屋,養尊處優的,毛病比屎多。”

站在他旁邊的一個瘦小男人慾言又止,儘管他的後頸貼上了阻隔貼,腺體裡淡淡的荔枝氣味依然似有若無地向外擴散。

彭庭獻發覺這股熟悉的味道,朝oga看去,眉眼彎出一抹親切友好的弧度:“好巧,你也在這裡,身體好點了嗎?”

oga頗不自然地移開目光,以為他在說剛才當眾發熱的事,低下頭小聲回應:“沒事。”

曲行虎嗤了聲:“都不知道讓誰標記完了,有事也不是啥大事。”

oga頭垂得更低,後頸連著耳垂紅了一片,後背輕微起伏,屈辱難忍但不敢發作。

“行了。”

二人上鋪傳來一道粗啞嗓音,一位老alpha插進來發話:“來了就認了,分到一個宿舍是你們有緣分,有什麼好吵的。”

曲行虎暗地翻個白眼,多管閒事。

這個叫程閻的犯人入獄年頭不小,剛才他和陸硯雪來監舍報道,負責分配他們的獄警對這老東西客氣得很,要不是看在他有點用處,罵陸硯雪的時候早帶上他一起死全家。

屋裡又重歸安靜,程閻把話題帶回正軌:“都過來,繼續聊咱們剛才的事。”

曲行虎不情不願地臭著臉走過去,嫌過道擠,還用肩膀撞了下陸硯雪,後者一副逆來順受的憋屈樣,三人以程閻為中心圍成小圈竊竊私語起來。

防這麼嚴實?

彭庭獻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平靜的譏笑,悄悄挪近一步,側耳傾身聽了聽,捕捉到幾個被刻意壓低的敏感詞彙。

“計劃”、“殺人”、“跑”……

門外這時響起腳步聲,巡邏的獄警砸了下鐵門,手電筒的強光透過門玻璃照射進來:“湊在那乾嘛呢!”

陸硯雪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把身體縮回來,眼珠子緊張得滿眼眶滾,緊接著,聽見獄警把鑰匙插進了鎖孔裡,曲行虎也黑著臉後退一步。

然而門沒還沒開啟,外麵就響起了另一個稍顯年輕的聲音。

“行了,愛聊聊,甭管這屋。”

“可是已經過了熄燈時間了。”

“那不就得了,你程爺爺給這幫新孫子講睡前故事呢。”

年輕獄警發出一聲怪笑,拍拍另一人肩膀,很快,手電筒的光便從門外撤了回去。

光源投射在地麵的斑駁陰影被抽走,天昏地轉,黑暗又重新將每個人的臉籠罩起來。

彭庭獻自始至終溫順地站在原地,身體沒動,但腦袋微微湊近曲行虎:“你認識上鋪這個嗎?”

“不認識,什麼玩意兒也配讓我認識,”曲行虎語氣拽上天:“就一吃牢飯的。”

陸硯雪忍不住插話道:“他好像是帕森服刑時間最長的犯人,比方頭來的都早,和獄警們關係很好,什麼都知道。”

彭庭獻想起他們剛才聊天的內容,狀似無意一勾唇:“這麼厲害,那應該很擅長越獄吧?”

”沒有,他說他習慣這裡了。”

陸硯雪小幅度搖了搖頭,壓低聲音悄悄道:“他待了二十多年了,出去也融入不進社會,就指望在監獄養老了。”

曲行虎站在旁邊滿臉不爽地聽著,捕捉到”越獄“兩個字眼,突然警鈴大振:“操,你剛纔是不是偷聽我們說話了?!”

“啊,抱歉。”

他的手指尖幾乎要戳中自己鼻子,彭庭獻後退一步,擡起雙手舉過頭頂,笑著向他投降道:“隻是聽到你們在聊一些我很感興趣的東西。”

陸硯雪圓圓的眼睛驀地亮了一下:“你也打算越獄嗎。”

程閻在上鋪翻了個身,頗為不滿地嘶了聲,有些後悔讓這個剛剛成年的低等oga參與到自己發起的計劃中來。

曲行虎恨鐵不成鋼地怒瞪過去,剛要破口大罵,彭庭獻率先脫口而出道:“當然。”

“誰不想重獲自由呢。”

他聳了下肩,接著又歎氣道:“可惜帕森的門禁太嚴了,又是指紋又是眼虹膜識彆,四道門擺在那,誰能出得去?”

陸硯雪一張嘴發出“嗚嗚”的聲音,曲行虎就直接擡手捂住了他的嘴,說:“對,出不去,我們也沒招。”

陸硯雪麵露困惑,看了看彭庭獻,又看了看他。

彭庭獻將oga的神情儘收眼底,直覺告訴他,曲行虎在撒謊。

於是故意作思考狀沉吟了一會兒,半晌,他試探著開口道:“我有個辦法,你們願意配合我試試嗎?”

程閻果然眯了下眼,不說話。

曲行虎想也沒想就一盆冷水潑過來:“你能有什麼招啊?你屁股後麵真藏東西了啊?”

“剛才帶我們去洗澡的那個獄警,和裴警官發生爭執,被打暈過去了呢。”

彭庭獻笑容愈發晦暗不明,餘光有意無意地掃過一刹那臉色煞白的oga:“他現在在醫務室輸液,還沒有醒過來,我明天早晨會被帶去醫務室采腳印樣本,如果你們需要獄警的指紋開啟第一扇門,那他……”

他適時地停住,把接下來顯而易見的答案留給三人自己猜想。

程閻是第一個沉聲開口的人:“你確定他現在還沒醒過來?”

“也許快醒過來了,但隻要大家需要,我可以讓他繼續睡下去。”

彭庭獻頓了下,放輕聲音,一字一頓地低聲說:“輸液的葡萄糖一但和一種叫頭孢曲鬆的藥物混合,劑量足夠,他這輩子就沒有睜眼的機會了。”

也沒有說出真相的機會了。

“滾你媽的吧,我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胡說八道?”

曲行虎氣憤地轉向程閻:“你彆信他,他這種奸商兩麵三刀一肚子壞水,去醫務室偷藥,虧他想的出來,要是被發現了……”

“可是,”陸硯雪攥著拳頭深呼吸:“他是泊林的化學原料設計師哎,這麼簡單的醫藥知識…我也知道。”

“你什麼意思?”

曲行虎一隻手把他提溜起來:“軟骨頭就知道巴結有錢人,老子沒你有文化是吧?”

“我不是軟骨頭!”

陸硯雪情緒也莫名激動起來,擡高音量反駁他:“是你自己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你才一點用都沒有。”

“我呸,這屋裡誰比你更沒用?蹲大牢第一天就被人強行標記,老子至少敢用肚子帶個印泥進來,你呢?你……”

曲行虎指著他鼻子一頓罵,他在社會底層飛揚跋扈慣了,入獄前也是某犯罪團夥的核心成員,像陸硯雪這樣媚富又老實的窩囊廢,和彭庭獻這種背靠家族狗眼看人低的富商,一度是他最看不起的兩種人。

他和陸硯雪嘰嘰喳喳地吵起來,唯一保持思考的隻有程閻,彭庭獻果然將注意力轉向他,話裡有話地微笑道:“您應該在帕森住了有一陣吧,哪裡有監控死角,您都瞭如指掌。”

程閻盯著他友善從容的臉看了會兒,低聲問:“你幫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我被判刑的那場法庭直播,你有看嗎?”彭庭獻依然笑容不變。

“看過。”

“我狼狽嗎?”

程閻沉默了下,如果是指當著全星係上億人的麵,在法庭直播上給自己下屬下跪認罪的話,那對於彭庭獻這樣身份的人來說,確實是一生都無法抹除的狼狽。

他沒說話,於是彭庭獻繼續半真半假地開口:“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想出去。”

程閻眉毛稍微舒緩了些:“因為不甘心?”

“可能吧。”

彭庭獻浮現出一副惆悵表情:“畢竟十幾年的感情,背刺的滋味,真不好說呢。”

程閻陷入沉思,和曲行虎一樣,他對彭庭獻這個可以算得上典範的富商抱有刻板印象,r,c,h三個上流星球的人以狡猾貪婪著稱,但商人虛與委蛇的偽善麵具如同量身定製,他看不出絲毫破綻。

半晌,他還是選擇轉頭衝曲行虎餵了一聲。

曲行虎一邊拽著陸硯雪的耳朵一邊怒衝衝問:“乾嘛?”

“今晚什麼都彆吃了,明天早點起床,猛喝水,吃流食,趕在查房前把東西排出來。”

“什麼?!”

曲行虎立刻否決:“不行!印泥在胃裡待一晚上要是化了老子就廢了!我不同意他加入我們!你們看不出來他心眼子多嗎!這種人最容易把同夥供出去……”

陸硯雪和程閻的態度顯然明瞭,彭庭獻完全不在意現場這唯一一張反對票,笑著衝程閻點頭:“謝謝您信任我。”

“醫務室裡麵那間休息室,沒監控,”程閻翻了個身,有些睏倦道:“人明早要是還躺在那,什麼都好辦。”

彭庭獻略顯詫異:“沒監控?”

“嗯,”程閻合上眼:“賀醫生不喜歡被人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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