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 第95章
還沒回應,話頭便被研究員一把截過。
“不行。”
他斬釘截鐵地說:“瘋了你,彆上他的當。”
屋內屋外同時安靜下來,彭庭獻不再出聲,像氣定神閒的餓狼,隻需勾勾手指,就會有獵物送上門來。
裴周馭也掛起了沉默。
研究員嗅到一股不安氣息,咬牙切齒地警告:“你現在進去,一會兒又起什麼衝突,你全權負責。”
他不再浪費口舌,更不願捲入他們二人一會的紛爭中,沉著臉對準掃描器,口氣無比冷漠道:“準備為自己承擔後果。”
他撂下這句,閃身撤離了現場。
手術室的門被緩緩開啟一條縫,裡麵的人並未出手,也不給予下一步指令,隻在沉默和黑暗中靜等他進入。
沒猶豫,裴周馭走了進去。
室內摸黑一片,新換的那盞電燈又一次損壞,老化的電路將房間帶入沉沉的黑,裴周馭伸手摸牆,想去拉電閘,猝不及防的,迎麵突然襲來一隻手。
彭庭獻一下子將他按回牆上,同時去拉門,裴周馭眼疾手快,一胳膊肘直接給他頂上了門。
砰,沉重一聲響,光明又被吞噬。
彭庭獻一拳接著搗了過來,他記仇,不是一般記仇,攻擊的位置直達下三路,毫不留情地狠狠擊中他腰腹。
裴周馭悶哼了聲,上半身微微蜷縮起來,他小腹的青筋一漲一跳,能感受到血管極速起火,聲音也壓了下來:“你他媽找死。”
嘴上瞬間多出來一隻手,彭庭獻捂住他的嘴,臉貼近過來,幾乎隔著掌心麵對麵朝他磨牙:“你是不是早就認識程閻?”
這問題來得毫無厘頭,裴周馭不作聲,咬牙閉上眼,緩解自己小腹一陣陣的酸脹餘痛。
“我臨走前他給我遞了兩盒煙,之前他極力攛掇我越獄,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彭庭獻進一步逼問,每個字都擠著後槽牙:“他怎麼那麼怕你?”
剛才獨處的三小時,他靜下心來竭力複盤了一遍最後畫麵,從坐上那輛押送車,他便觀察到好幾次獄警眼神不對,一是偷窺自己手裡那根煙,二是時刻緊張些什麼。
他們抱頭掩護的動作彷彿經過排練,那根煙不對———這是彭庭獻現在唯一能確認的資訊點。
裴周馭伸出一隻手,按在他肩頭,像牽製條瘋狗一樣將他推遠了些,語氣冷冰冰道:“他是我曾經舍友,被我打過,所以害怕,沒了。”
“你現在不是操心這些的時候。”
“那我該操心點什麼?”彭庭獻又被他這句話激起火,鎖定他的瞳孔:“操心你跟孟澗一個嘴臉,我靠近你們,反過來一次次把我往監獄送?”
裴周馭正仰著頭吞嚥喉結,這話一出,小腹那股邪火更是燒到沒邊,他簡直覺得彭庭獻不可理喻,表情頃刻間變了味:“送你進來的人不是我。”
彭庭獻一張嘴就被他打斷:“程閻有一半時間不在監舍,他入獄時候的監獄長是藍戎,白天躲著我,晚上纔回來,彭庭獻———”
“我在你那兒就是這種人對吧?”
彭庭獻一時間手掌緊繃,骨頭捏得咯吱作響,他猛猛深吸了幾口氣,克製住殺人的衝動,一字一頓地說:“那你放我出去。”
“彆想。”
裴周馭斬釘截鐵,每個字都咬得死:“沒可能,你現在滾去睡覺。”
彭庭獻低低罵了句什麼,裴周馭捕捉到一個很難聽的詞,眼神當即冷下來,反手複上他的臉,用力向下一拍。
“嘴巴放乾淨點。”
“嗬。”
彭庭獻忽地發出諷笑,手從他脖子上鬆了下去,不語,摸著黑又走回了自己剛剛蹲過的角落。
裴周馭沉著臉去拉電閘,燈泡已經損壞,隻有手術台周邊亮起一圈微弱的光,下方還有那個資料櫃,他目光從上麵睨過,視線變得晦暗三分。
裡麵有他曾經的實驗報告。
他將手從電閘上撤下,環視四周,再次確認有沒有能被彭庭獻利用自殺的物品,直到檢查完畢,他才擡腳朝他走過去。
彭庭獻把自己縮在了牆角,這裡稍涼快一點,不會讓他麵板悶得難受,但他不止一直沒進食,就連身上的傷口,都至今無人處理。
裴周馭帶過來那些營養劑,頓了片刻,在他身前蹲下,曲折的膝蓋一高一低,他把手肘搭在上麵,將食物推過去。
還是渾然天成的命令口氣:“吃了,然後去睡覺。”
彭庭獻是這時候一點點擡起頭來的,他表情非常古怪,隱隱透露複雜,不理解裴周馭究竟是關懷還是羞辱。
但毫無疑問,他現在沒有絲毫胃口。
餘光涼涼地從營養劑上滑過,彭庭獻抹了把自己後頸,吐出一個冰冷的:“滾。”
裴周馭眉心下沉三分,染上一層寒。
彭庭獻見他不動,更是先一步擡起了頭,明明淪落到這步田地,仍然用那樣高高在上的睥睨眼神向他皺眉:“你聽不到我說話嗎?”
“小裴,你……”
他伸出手要教訓他,半空中直接被裴周馭截住,他下蹲的腿部肌肉青筋暴漲,看著快要頂破褲子,線條也肉眼可見地彈跳起來:“你沒完了。”
他牢牢攥緊他的手,釋放壓力,而彭庭獻同樣暗中較勁,絲毫不肯配合地使勁擰向反方。
裴周馭被這股倔強逐漸逼得眯起眼,這一幕,眼熟,讓他心底蔓開一股久違的異樣感。
———入獄十年,因為嗅覺失靈,他無法完成標記,隻能一次次通過馴服烈犬疏解心中壓力。
sare並不是最難馴的一隻,在它之前,曾有無數條猛犬死於訓練途中。
他下手太狠,所以止步於sare,被調去了站崗台。
但現在不太一樣。
彭庭獻的臉是下一秒被捏起來的,五根長指根根圈牢他下巴,幾乎籠罩臉頰,差一點就要把他顴骨粉碎。
生理性的眼淚猛然砸下來,他疼得麵容扭曲,但仍在釋放陰測測的笑:“那你也彆活了。”
他抓上他小腿,死死按著他神經:“我出不去,那你也彆活了,裴周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