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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詔請戰
薊州城頭，戰火如荼，硝煙嗆得人喘不過氣。
滾木礌石砸落城下的悶響、火油金汁潑下時的淒厲慘嚎、刀槍碰撞的刺耳金鳴、以及雙方將士忘我的嘶吼，交織成一片地獄般的喧囂。
張維賢須發皆張，穩立城樓，如同定海神針，不斷下達著命令，指揮著這場血肉磨坊的運轉。
然而，建奴的攻勢如同驚濤拍岸，一波猛過一波，城頭守軍的壓力肉眼可見地增大，每一刻都有英勇的士兵倒下。
薊州城內，關寧軍駐地。
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
在關寧軍駐地內還是可以隱約聽到薊州城頭傳來的喊殺聲。
單是從這喊殺聲就可以判斷出，城頭的戰鬥是非常激烈的。
關寧軍遊擊將軍曹文詔，這位以勇猛剛烈著稱的悍將，此刻卻像一頭困在籠中的猛虎，焦躁地在臨時指揮所內來回踱步。
曹文詔身上的甲葉隨著步伐發出沉悶的碰撞聲，每一次轉身都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戾氣。
曹文詔非常想率領麾下人馬去助薊州守軍一臂之力。
“叔叔，怎麼辦，我剛剛去看了，城頭的戰鬥非常的激烈！”
曹文詔的大帳被一個年輕人匆忙的掀開。
來人正是曹文詔的侄子，未來的大明猛將曹變蛟。
曹變蛟此時臉上也是滿是急切。
“怎麼辦？本將能怎麼辦？本將倒是想去和建奴拚個你死我活呢！”
聽到曹變蛟的話後，沒好氣的說道。
“叔！”
曹變蛟斬釘截鐵的喊了一聲！
“你麾下的都是騎兵，我們完全可以衝出城去，殺建奴一個措手不及啊！如此一來，也可以打亂建奴進攻計劃，給守城的兄弟們分擔一些壓力！”
曹變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叔，城頭打的真的很慘，死的都是大明的兒郎都是我們的同胞！”
“他孃的！這樣硬頂下去，得填進去多少兄弟的命！”
曹文詔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桌麵上，指節瞬間泛白。
曹文詔也清楚，建奴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用人命在填！
守軍雖然英勇，但兵力、器械的消耗是巨大的。
“不能再這樣乾耗著！”
曹文詔猛地轉身，布滿血絲的雙眼看向曹變蛟。
“本將這就去找袁督師，就按照你說的辦！”
聽到曹文詔的話，曹變蛟內心大喜。
隻要能衝殺出去殺敵就行，至於生死，管他娘，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說乾就乾，曹文詔不帶有一點墨跡的。
很快，曹文詔便急匆匆的見到了眉頭緊鎖的督師袁崇煥。
袁崇煥也一直在關注城頭戰事，內心也為此而急躁。
曹文詔的聲音因急切而顯得有些嘶啞：“督師！請令吧！末將願率本部兩千關寧鐵騎，出城，突襲建奴攻城部隊側後！
打亂他們的陣腳，給城頭弟兄們喘口氣！”
曹文詔此話一出，帳內瞬間安靜下來，隻有城外傳來的喊殺聲更加刺耳。
袁崇煥抬起頭，臉上是深深的疲憊和複雜。
他看著曹文詔眼中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戰意，心中何嘗不想？
但他更清楚張維賢對關寧軍此刻的猜忌。
吳一凡的叛變，如同一根毒刺，深深紮在英國公和所有京營將士心中。
袁崇煥緩緩搖頭，聲音沉重：“文詔，你的勇烈，本督深知。然…英國公…唉。”
袁崇煥重重歎了口氣。
“吳一凡之事，餘波未平。英國公正在氣頭上，且如今戰況危急，他豈會放心讓關寧軍出城？
萬一…萬一再有個閃失，如何交代？本督…開不了這個口。”
“督師！”
曹文詔急得上前一步，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被誤解的屈辱和痛心。
“吳一凡那狗賊是吳一凡！
我曹文詔，我麾下這兩千兄弟，哪個不是與建奴有血海深仇？！
哪個不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關寧軍不是叛徒！我們是來殺敵的！
不是來當縮頭烏龜的！
眼睜睜看著建奴如此猖狂，看著兄弟們一個個倒下，末將心如刀絞啊督師！”
曹文詔指著城外，手指都在微微顫抖。
“您看！建奴攻勢全集中在正麵，側翼空虛！
正是騎兵突擊的良機！
這時候，趁其不備，末將率領人馬出城，定攪他個天翻地覆！”
從戰術上來講，袁崇煥知道曹文詔的提議是可行的。
但是，從官場上來說，關寧軍和他本人已經被猜忌，應該減少動作。
一番思索後，袁崇煥還是搖了搖頭。
“督師！”
看到袁崇煥這般，曹文詔痛心疾首。
這時，一直沉默的袁崇煥副將何可綱猛地站起。他同樣目睹了城頭的慘烈，更理解曹文詔此刻憋屈的求戰之心。
何可綱走到袁崇煥身邊，壓低了聲音，語氣卻異常堅定：“督師！文詔將軍所言極是！
戰機稍縱即逝！如今建奴傾巢而出，全力攻城，後方必然空虛！
曹將軍勇冠三軍，麾下皆是百戰精銳，正可出其不意！
若成功，必能大挫敵鋒，解城頭燃眉之急！若…若英國公執意不許…”
何可綱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著袁崇煥。
“那也是我們儘力爭取過了！
至少…問心無愧！總好過坐視城破，那時悔之晚矣！
督師，當斷則斷啊！”
何可綱說的言真意切。
“問心無愧…”
袁崇煥喃喃重複著這四個字，看著何可綱眼中那份豁出去的決然，又看向曹文詔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焦急目光。
袁崇煥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疲憊儘去，隻剩下身為統帥的決斷。
“好！文詔！本督準你所請！”
“謝督師！”
曹文詔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如同久旱逢甘霖，單膝重重跪地抱拳，甲葉鏗然作響！
“但切記！”
袁崇煥一把扶起他，眼神銳利如刀，“不可戀戰！目標明確——襲擾！攪亂敵陣！一擊即退！如果回不了薊州，就去通州！”
袁崇煥叮囑著。
“本督…親自為你向英國公請命！若事有不諧…”
袁崇煥沒有說下去，但眼神已說明一切。
“督師放心！末將省得！定不負所托！”
曹文詔斬釘截鐵，再無半分猶豫。
“何副將，隨本督師前去拜見國公！”
袁崇煥大步而去。
……………
薊州城頭，慘烈的攻防戰還在繼續。
“什麼？袁崇煥要見本公？”
聽到傳令兵的傳報後，張維賢有點詫異，同時內心疑惑且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