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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奔大牢
崇禎一聲“進城”，隊伍便動了起來。
崇禎皇帝陛下龍行虎步走在最前頭，依舊是王霸之氣外泄。
黃得功和周遇吉一左一右，如同兩大護法金剛。黃得功時不時偷瞄一眼身後自己那群親衛營的弟兄，雖然一個個跑得氣喘如牛、汗透盔甲，但腰板還挺得筆直，眼神裡透著一股“沒給將軍丟臉”的倔強。
黃得功心裡暗自點頭。
“好小子們，今晚加餐！每人多賞二兩肉！”
周遇吉則默默盤算著他那新掛牌的“驍騎營”。
陛下親口賜名，這意義可非同一般，相當於拿到了“天子認證”的營業執照，以後招兵買馬、要錢要糧，腰桿都能硬三分。
周遇吉看向崇禎背影的眼神，充滿了士為知己者死的熱切。
駱養性和曹鳴雷則是亦步亦趨地跟在稍後位置。曹鳴雷還沉浸在“陛下誇我了！還要給我封賞！”的巨大幸福中。
曹鳴雷臉上努力保持著武將的嚴肅，但嘴角總是不自覺地往上咧，看起來有點像麵部肌肉抽搐。
駱養性則心思更重一些。
伴君如伴虎，駱養性對於這句話的體會還是很深的。
在皇帝身邊做事，時時刻刻要保持如履薄冰的姿態，一點差錯都不能有！
此時的駱養性正在內心琢磨著。
皇爺那句“辛苦了”聽起來溫和，但他敏銳地察覺到，陛下看他的眼神深處，似乎有一絲難以捉摸的考量。
駱養性一邊小心翼翼地帶路，一邊在心裡快速複盤自己最近的工作。
差事辦得還算利落吧？沒出什麼紕漏吧？袁崇煥還喘著氣呢，祖大壽的腦袋也硝製好了………
絞儘腦汁，駱養性覺得自己最近應該沒問題吧？
但是駱養性的直覺告訴他自己，皇爺看他的眼神肯定有疑慮，但是駱養性又找不到問題出在哪裡，如此一來，駱養性心裡頓時七上八下。
隊伍很快抵達薊州城下。
城門早已大開，守軍列隊兩旁，盔明甲亮，精神抖擻，營造出一種“熱烈歡迎陛下蒞臨指導”的隆重氛圍。
然而，與這略顯刻板的軍陣相比，更引人注目的是城門內外、街道兩旁那黑壓壓一片的薊州百姓！
顯然，曹鳴雷和駱養性為了營造“萬民擁戴”的盛況，是下了功夫的。
至少是提前通知了裡長保甲，半鼓勵半要求地組織了不少市民前來“歡迎”。
其實，曹鳴雷這一行為簡直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崇禎親率大軍擊敗建奴的訊息早就傳遍了薊州。
現在薊州的百姓把崇禎當作救命恩人看待，對於崇禎敬仰不已。
根本就不需要曹鳴雷要求，當得知皇帝要來薊州的時候，整個薊州百姓早就沸騰了。
誰不想親眼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的大英雄，大明天子？
於是，薊州的這些百姓們，有的踮著腳尖，有的被擠得齜牙咧嘴，臉上混雜著好奇、敬畏。
孩童騎在父親的肩頭，睜大眼睛望著那杆越來越近的龍旗；
婦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皇帝的年輕與威嚴；
還有些機靈的小商販，試圖趁機兜售些炊餅，被維持秩序的兵士低聲喝止。
當崇禎那年輕而挺拔的身影，在精銳甲士的簇擁下出現在城門洞時，人群中頓時起了一陣騷動。
“皇上！真是皇上！”
“天爺嘞，這麼年輕！”
“看著可真精神！比畫上的還氣派！”
“後麵那些將軍，個個都跟煞神似的……”
“……………”
人群頓時如同被點燃了一般。
負責帶頭的幾個老者顫巍巍地率先跪下，高呼“萬歲”。
如同潮水漫過沙灘，人群呼啦啦跪倒一片，參差不齊的“萬歲”聲此起彼伏，雖然不夠整齊劃一，卻透著一種真實的、嘈雜的煙火氣。
崇禎騎在馬上，目光掃過這些麵容樸拙、眼神熱切的百姓。
他看到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是對太平日子的渴望，或許還有對他這位剛剛擊敗了建奴的年輕皇帝最直白的期待。
這種萬民凝視的壓力，遠比朝堂上文武百官的目光更沉重，也更……真實。
麵對百姓殷切的目光，崇禎感覺自己肩上的責任更重了！
要努力！要奮鬥！要讓大明子民過上好日子！
崇禎在內心暗暗下定決心。
但是，表麵崇禎則是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既顯威儀又不失親和的笑容，甚至偶爾向幾個大膽抬頭的孩童方向投去一瞥。
“皇上衝我笑了？”
“是衝我家娃兒看的！皇上仁厚啊！”
“…………”
駱養性和曹鳴雷跟在後麵，看著這“萬民景從”的場麵，心裡都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崇禎的注意力並未在這表麵的熱鬨上停留太久。
他的笑容之下，心思早已穿透了這歡迎的人潮，飛向了那座陰森森的薊州大牢，飛向了那個關在裡麵的袁崇煥。
簡單的百姓歡呼場麵過後，崇禎便對駱養性丟下一句：“駱卿，前頭帶路，直接去大牢。”
歡迎的聲浪尚未完全平息，崇禎的儀仗卻已轉向，在無數道疑惑、好奇的目光注視下，徑直朝著大牢那條街而去！
這出乎意料的舉動，讓剛才還沉浸在“麵聖”激動中的百姓和部分官員都愣住了。
皇上……這麼急的嗎？連口熱茶都不喝？
好皇帝啊，剛來薊州就開始辦公！
………………
於是，在薊州百姓茫然又好奇的目送下，皇帝的隊伍穿過歡呼的人群，拐進了一條相對冷清、戒備森嚴的街道，目標明確地直奔那座象征著恐懼與懲罰的薊州大牢。
大牢門口，獄卒們早已跪倒一片。
陰暗潮濕的通道裡，火把劈啪作響，映照著牆壁上斑駁的水痕和不知名的汙漬，空氣中彌漫著黴味、餿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崇禎麵不改色，在駱養性的引導下，穿過一道道沉重的鐵門，走向關押袁崇煥的最深處牢房。
黃得功和周遇吉緊隨其後，手始終按在刀柄上，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每一個角落。
終於，在一間格外堅固的牢房前，眾人停下了腳步。
駱養性示意獄卒開啟牢門上的小窗，低聲對崇禎說：“皇爺，袁崇煥就在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