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晴空啟程 第11章 繃帶與草莓牛奶

    勝利的喧囂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體育館內彌漫的疲憊與汗水蒸騰的氣息。更衣室裡，氣氛比平時更加熱烈，卻也更加混亂。隊員們三三兩兩地癱坐在長凳上，大口喘著氣，互相拍打著肩膀，興奮地複述著剛才比賽的精彩瞬間。空氣中充斥著汗味、消毒水味和一種劫後餘生的亢奮感。

影山飛雄獨自坐在角落的長凳上，微微低著頭。他剛剛衝完澡，黑色的短發濕漉漉地滴著水，順著脖頸滑落，浸濕了運動t恤的領口。他沉默地活動著右手的手腕，那裡在比賽最後時刻，為了托出那記近乎不可能的直線快攻，用力過猛，擦在了粗糙的地板上，留下了一道不算深、卻滲著血絲的擦傷。火辣辣的刺痛感一陣陣傳來，讓他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顯得更加冷硬。

「影山！剛才那球太神了！」日向翔陽像隻不知疲倦的猴子，蹦跳著湊過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崇拜和興奮，「你是怎麼想到那樣托球的？簡直像炮彈一樣！嗖——砰！直接得分！」他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唾沫星子差點濺到影山臉上。

影山眉頭一皺，嫌惡地側了側身，避開翔陽過於熱情的靠近，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吵死了。」

「什麼嘛！誇你還不樂意！」翔陽不滿地嘟囔，但很快又被其他隊員拉去討論剛才的「奇跡一球」。

影山重新低下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擦傷。細小的血珠正從破損的麵板裡慢慢滲出，混合著汗水和灰塵，形成一小片暗紅色的汙跡。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腕，刺痛感讓他不自覺地蹙緊了眉頭。這點小傷對運動員來說不算什麼，但那種黏膩和刺痛的感覺，卻讓他莫名煩躁。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無聲地停在了他麵前。

影山抬起頭。

星野晴手裡拿著一個小巧的白色醫療箱，站在他麵前。她的呼吸還有些微喘，額角也帶著細密的汗珠，顯然也是剛忙完。她的目光落在影山手腕的擦傷上，眼神平靜無波。

「影山同學，」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你的手腕需要處理一下。」

影山看著她，沒有立刻回應。他想起比賽最後時刻，場邊那個高高舉起「直線區」提示牌的身影，想起她眼中閃爍的、與自己心中同樣激蕩的光芒。此刻，那光芒已經沉澱下去，隻剩下沉靜的專注，如同此刻她看著自己傷口的眼神。

他沉默地伸出右手。

晴在他旁邊的長凳上坐下，開啟醫療箱。她先拿出消毒濕巾，動作輕柔卻利落地擦拭掉傷口周圍的汗水和汙跡。冰涼的觸感讓影山手腕的刺痛感稍微緩解了一些。接著，她拿出碘伏棉簽，小心地塗抹在滲血的傷口上。碘伏帶來的輕微蟄痛讓影山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但他沒有出聲，隻是抿緊了唇。

晴的動作很專業，也很專注。消毒、上藥，然後拿出一卷乾淨的白色運動繃帶。她低著頭，額前幾縷碎發垂落，遮住了部分側臉。她的手指靈巧地纏繞著繃帶，一圈，又一圈，將影山的手腕包裹起來，既保證透氣，又能起到一定的保護和固定作用。

更衣室裡依舊喧鬨，其他隊員的談笑聲、拍打聲不絕於耳。但在這個小小的角落裡，卻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隻剩下繃帶纏繞時細微的沙沙聲，以及兩人之間近乎凝固的沉默。

影山的目光落在晴低垂的眼睫上，又移到她纏繞繃帶的手指上。她的手指纖細白皙，動作穩定而輕柔。他忽然覺得，這雙手和她在場邊舉起戰術板、在筆記本上記錄資料時的手，似乎沒什麼不同，都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專注和……力量？

就在晴打好最後一個結，準備收拾東西的時候，影山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有些突兀，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生硬：

「為什麼買草莓味的？」

晴的動作頓住了。她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向影山。

影山沒有看她，他的視線落在醫療箱旁邊，一個被隨意放置的、印著便利店logo的透明塑料袋上。袋子裡露出幾盒飲料的邊角，其中一盒的包裝是鮮豔的粉紅色，上麵印著碩大的草莓圖案——正是晴之前買來準備分給隊員們的草莓牛奶。

「……」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明白了他的問題。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後才平靜地回答：「翔陽說，草莓味能補充跳躍能量。」

她的聲音很輕，像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翔陽確實經常嚷嚷著草莓牛奶是他的「能量補充劑」。

影山聽到這個答案，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他原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似乎更冷硬了幾分。一種極其細微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情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漾開一絲幾乎看不見的漣漪。是失望？還是彆的什麼？他說不清。

他猛地收回包紮好的手腕，動作有些粗魯。然後，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晴麵前投下一片陰影。

他沒有再看晴，也沒有再看那袋草莓牛奶，隻是徑直走到那堆飲料旁，動作近乎粗暴地一把抓起那盒粉紅色的草莓牛奶。

塑料盒在他手中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接著，在晴略帶訝異的目光注視下，影山擰開盒蓋，仰起頭，喉結滾動，以一種近乎「灌」的方式，將整盒草莓牛奶一口氣喝了下去！

他的動作帶著一種發泄般的狠勁，眉頭緊鎖，彷彿在喝的不是香甜的草莓牛奶，而是某種難以下嚥的苦藥。

「咕咚…咕咚…」

吞嚥的聲音在略顯嘈雜的更衣室裡並不明顯，但晴卻聽得清清楚楚。她看著影山仰起的脖頸，看著他緊鎖的眉頭，看著他喝完後將空盒子捏扁，隨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

整個過程，他沒有再說一句話。

然後，他抓起自己的揹包，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更衣室，留下一個冷硬的背影。

晴站在原地，看著垃圾桶裡那個被捏得不成樣子的空牛奶盒，又看了看自己剛剛為他包紮好的手腕。空氣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草莓牛奶的甜膩香氣，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形成一種奇特的氛圍。

她輕輕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剛才影山喝牛奶時，那專注得近乎凶狠的眼神，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那眼神……和他托球時，鎖定目標的眼神，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