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晴空啟程 第12章 月島的方程式
午後的陽光透過體育館高窗，斜斜地灑在光潔的木質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幾何圖形。空氣裡彌漫著汗水、橡膠和消毒水混合的熟悉氣味，訓練中的呼喊聲和排球撞擊聲此起彼伏，構成烏野排球部日常的背景音。
星野晴站在場邊記錄台旁，目光如同精準的雷達，掃視著球場上的每一個角落。她的資料板上已經記錄了大半頁，筆尖在紙上快速移動，留下一個個代表跑動距離、觸球次數、成功率的數字和符號。她的視線最終停留在網前那個高大的身影上——月島螢。
月島螢，烏野排球部的新生副攻手。他有著遠超同齡人的身高，身形頎長，留著利落的金色短發，鼻梁上架著一副細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神帶著一種近乎冷漠的疏離和審視。此刻，他正站在網前，進行著單人攔網練習。他的動作並不像日向那樣充滿爆發力，也不像影山那樣淩厲逼人，反而透著一股沉穩和……計算感？
晴的目光變得格外專注。她觀察著月島每一次攔網的時機選擇。他很少盲目起跳，更多時候是冷靜地觀察著對麵攻手的助跑路線、起跳高度和揮臂角度。他的起跳往往恰到好處，既不會過早暴露意圖，也不會過晚失去高度。他的手臂伸展充分，指尖幾乎能觸碰到球網上沿，巨大的手掌如同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對方可能的進攻路線。
「啪！」又一次，月島精準地判斷了對麵東峰旭的扣球線路，指尖輕輕一蹭，將原本勢大力沉的扣球擋了回去，形成一次漂亮的攔回。
「niceblock！月島！」場邊響起喝彩。
月島落地，麵無表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射出冰冷的光。他瞥了一眼場邊為他叫好的隊員，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其細微的、帶著嘲諷意味的弧度，彷彿在說「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晴的筆尖在資料板上快速記錄：【攔網預判：a（優秀），起跳時機：a（優秀），有效觸球率：85↑】。她的眉頭微微蹙起。月島的攔網技術確實出色，尤其是那種近乎本能的預判能力，簡直像一台精密的儀器。但晴總覺得，他的潛力遠不止於此。他似乎總是在「夠用」的範圍內行動，缺乏那種將自身優勢發揮到極致的壓迫感。
訓練間隙，隊員們短暫休息。晴拿著資料板，走到正在場邊喝水、用毛巾擦拭眼鏡的月島螢麵前。
「月島同學，」晴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關於你的攔網，我根據之前的訓練資料，建立了一個簡單的數學模型，想和你討論一下。」
月島擦拭眼鏡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慢條斯理地將眼鏡重新架回鼻梁上，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審視和……玩味？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晴，目光在她手中的資料板上停留片刻，嘴角那抹慣有的嘲諷弧度加深了。
「數學模型？」月島的聲音帶著特有的、拖長的腔調，聽起來懶洋洋的，卻字字帶刺，「哦？我們『無所不能』的資料經理小姐，這是打算用方程式來解析我的攔網了？」他刻意加重了「無所不能」幾個字。
晴彷彿沒聽出他話裡的諷刺，依舊平靜地翻開資料板，指著上麵一張繪製著坐標軸和曲線的圖表：「是的。橫軸代表攻手起跳後到揮臂擊球的時間間隔，縱軸代表你成功封堵或有效觸球的概率。根據過去兩周的訓練資料，我擬合出了這條曲線。」
圖表上，一條藍色的曲線清晰可見。它並非簡單的直線，而是一條在某個特定Δt區間內陡然上升的s型曲線。
「你看，」晴的指尖點在曲線陡升的起始點，「當攻手從起跳點到揮臂擊球的時間間隔Δt小於03秒時，你的成功攔截概率低於40。但當Δt大於03秒，小於05秒時，你的成功概率會急劇攀升至75以上。而當Δt大於05秒後，概率雖然繼續上升，但增幅明顯放緩。」
她抬起頭，看向月島：「這意味著，對你而言，最關鍵的預判視窗，是攻手起跳後03秒到05秒這個極其短暫的區間。在這個區間內，你捕捉攻手意圖、判斷揮臂方向的能力是最強的。而在此之前或之後，你的成功率都會顯著下降。」
晴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我建議你在實戰中，可以嘗試將注意力更加聚焦於攻手起跳後的這02秒黃金視窗。通過更精準地捕捉他們在這個瞬間的細微動作變化——比如肩部的轉動角度、眼神的落點、甚至呼吸的節奏——來進一步提升你的攔網效率和壓迫性。尤其是在麵對像牛島若利那種起跳滯空時間長、揮臂動作隱蔽性強的攻手時，這個時間視窗的把握至關重要。」
她的分析條理清晰，資料支撐有力，指向性明確。
然而，月島聽完，卻隻是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像在看一個試圖用尺子丈量人心的天真孩童。
「嗬，」他拖長了音調，聲音裡的嘲諷幾乎要溢位來，「數學模型？時間視窗？概率曲線？」
他微微俯身，靠近晴，那雙隱藏在鏡片後的眼睛銳利如刀，直直地盯著晴平靜無波的臉。
「星野經理，」月島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殘忍的直白，「你是不是覺得，隻要把人的動作拆解成時間、角度、概率這些冷冰冰的數字，就能預測一切？就能掌控球場？」
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晴，嘴角勾起一個充滿諷刺的弧度。
「可惜啊，球場上的勝負，從來不是靠解方程式就能決定的。」他的目光掃過晴的資料板，像是在看一堆無用的廢紙，「人性，是資料永遠算不出來的東西。對手的猶豫、衝動、恐懼、甚至是靈光一現的賭博……這些，纔是決定那01秒的關鍵。你的模型，算得出這些嗎？」
說完，他不再看晴，轉身拿起地上的排球，徑直走向球場另一端，留下一個挺拔而冷漠的背影，以及空氣中尚未散儘的、帶著冰碴的嘲諷。
晴站在原地，手裡還拿著那份精心準備的分析報告。月島的話像一根根冰冷的針，刺向她引以為傲的資料世界。她看著月島走向球場的背影，看著他重新投入訓練時那依舊沉穩卻帶著疏離感的攔網動作。
她沒有反駁，也沒有露出任何被冒犯的表情。隻是那雙沉靜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如同平靜湖麵被投入一顆石子。
人性……無法計算嗎？
她低頭，看著資料板上那條清晰的s型曲線，看著那個被標注出來的「03-05秒黃金視窗」。月島的嘲諷猶在耳邊，但晴的指尖卻無意識地在那條陡升的曲線上輕輕劃過。
第二天下午，同樣的訓練時間。
月島螢依舊在進行著攔網練習。他的動作依舊精準，預判依舊出色。在一次成功攔下田中龍之介的直線扣殺後，他落地，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
就在這時，一個平靜的聲音在他身側響起，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球場的嘈雜。
「月島同學。」
月島轉過頭，看到星野晴不知何時又站在了場邊。她手裡依舊拿著那塊資料板，但表情和昨天一樣平靜，彷彿昨天那場不愉快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月島挑了挑眉，鏡片後的眼神帶著慣有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他又想說什麼方程式？
晴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翻開資料板，隻是用她那平穩無波的語調，清晰地丟擲一個問題：
「剛才那球，田中前輩起跳後035秒揮臂，你成功封堵。但如果他選擇延遲到045秒揮臂，並且增加手腕內扣的假動作，你判斷自己成功封堵直線球的概率，會下降多少個百分點？」
她的問題精準地指向了昨天那個「黃金視窗」，指向了人性中的「欺騙」和「變化」。
月島推眼鏡的動作，第一次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