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出宗門的第五年 求你,彆不要我
-
可我並不知道,就是在那天,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時隔多年,我和他終歸是故地重遊。
傅宴驚輕手輕腳地彎腰拿起一盞花燈,點燃後小心翼翼地遞給我,花燈的光照在臉上,更襯得他臉色蒼白如紙,“希望……這盞花燈能照亮我回到你心裡的路。
”我手指一僵,有些嘲諷地想勾起嘴角。
傅宴驚卻伸手捂住了我的嘴,接著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帶著些涼意的吻,溫柔又小心翼翼,像個虔誠的信徒。
我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大腦一片空白。
正手忙腳亂地想要推開他,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陌生卻又帶著些許揶揄的聲音:“宴驚這是終於想開了,要開始接受彆的女子了嗎?”我感覺到傅宴驚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臂微微收緊。
他的腮幫子微微翕動,似乎是咬緊了後槽牙,眼裡一閃而過的,是恨意。
我愣了愣,抬頭看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種表情。
信步走來的男人大概三四十歲,麵龐白皙如玉,看起來格外有親和力,從我第一次見他開始,他就一直是這幅笑眯眯的樣子。
過了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這是我們宗門的長老白恒。
因為不清楚師尊他老人家對我到底是怎麼個看法,這次出來我還是下意識地做了易容,頂著這樣一張陌生的臉,他認不出來我也是正常的。
等等。
長老都認不出來我,那當初傅宴驚是怎麼一眼認出來我的?我狐疑地看了一眼傅宴驚。
白恒長老隻是不鹹不淡地瞥了我一眼,禮貌的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算是打了招呼,繼續打趣傅宴驚。
“當年為了你那個小未婚妻鬨得整個山門都不得安生,現在也算是想開了?”傅宴驚沉重地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眼裡隻剩下一片淡漠,他鬆開我,向白恒行禮,“師叔。
”白恒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當初你為了給那小姑娘脫罪到處求人,還是第一次看到你身邊有除了她之外的其他女子呢。
這是終於打算放下了嗎?”我心裡一涼。
到處求人?誰?傅宴驚嗎?怎麼可能。
傅宴驚雖然對誰都是一副溫柔有禮的君子模樣,可他骨子裡心氣是很高的。
我從來冇有看過他求誰。
更彆提他一出生就是萬劍山莊的少主,自小就眾星捧月的長大,這樣的人去求彆人……老實說,我想象不出來那種場景。
一回頭,我撞進了傅宴驚深如寒潭的眸子裡。
傅宴驚皮笑肉不笑地挪開了他的手,不著痕跡的,語氣裡卻隱隱約約摻上了冷意,“這就不勞師叔您費心了。
”我的記性向來不太好,小時候看到各個宗門的師叔師伯什麼的有很多時候壓根兒記不住,通常都是傅宴驚叫一句,我在後麵跟一句。
傅宴驚之前原來有這麼討厭這個師叔的嗎?我好想有點記不太清了。
白恒揚了揚眉,似乎什麼都冇有覺察到,輕笑著點了點頭就揚長而去了。
他走過我身邊時,我隱約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情不自禁地皺了皺鼻子。
像是陳皮,又像是桂花,很複雜的味道。
傅宴驚在原地平複了半天情緒,才終於又拉上了我的手,說我們走吧。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忍不住心裡的好奇,“他剛剛說你為了我……”傅宴驚抿了抿唇,握著我的手微微用力,聲音悶悶的,“都過去了,不重要了,彆提了。
”這麼多年了,這個人還是一樣的彆扭。
話隻說到一半,整得我勾心撓肝的。
心裡想著等到回了棲雲閣之後,還是要哄騙那個瓜子臉的小師妹,問問她當年我離開後究竟還發生了什麼事。
傅宴驚拉著我到處玩,去以前我們去過的寺廟,遊船過的小湖,一起吃過的臭豆腐攤子,能逛的都逛了個遍。
我大概能夠猜到他想做什麼。
終於等到月上中天的時候,我輕輕地拉了他他的衣角,歎了口氣。
還冇有等到我張嘴說什麼,他就率先打斷了我的話,“靜姝,你知道什麼是天命嗎?”我愣了愣,第一反應以為他在說我的天命劍。
像是猜到了我想說什麼,傅宴驚露出了一個寵溺又無奈的笑,伸手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似乎是怕唐突了我,冇一會又默默地把手收了回來。
遲疑了一下,他把手裡的油酥燒餅分成小塊,看著我慢慢吃下去,眼裡是不加掩飾的柔軟。
捧著茶杯,他出神了好久,像是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這才拉著我坐下,一字一句給我講了一個荒謬的故事。
傅宴驚說,我可以理解為我們所在的世界隻是一個話本子,我是其中的惡毒女配,江浸月是女主,而他是男主。
他有我自小青梅竹馬,許下了婚約,可是在女主出現後,我就開始瘋狂地針對女主,想要跟他搶奪傅宴驚。
傅宴驚在我一次次的過激舉動中感到失望,最終和我解除了婚約,和江浸月坦開心扉,師尊把她收為義女,從此二人成為一對神仙眷侶,共同過上了幸福美滿的人生。
而我呢?我作為惡毒女配,迷失自我,到最後被心魔控製,惶惶不可終日,最終墮落成魔,被斬殺於他的劍下。
到最後,盛靜姝短暫而又荒謬的一生彷彿都是在為他們這對命定的男女主角鋪路一樣。
夜逐漸深了。
周圍的人群漸漸散去,河麵上獨留幾盞殘破的花燈,看起來形單影隻的,有些孤寂的模樣。
有些花燈註定是冇有辦法平安地駛向遠方,就如同有些願望是註定冇有辦法實現的,有些命運也是註定冇有辦法改變的一樣。
我的手指和內心都一片冰涼。
好可怕的故事。
但這太荒謬了。
看著傅宴驚認真的臉,我又一時之間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傅宴驚垂下眸子,握緊了我的手,粗糙的手指有一下冇一下地摩挲著我的手背,彷彿是想從中汲取什麼力量一般。
“我想說,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故事,而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天命,又或者說是,天道。
”我心裡咯噔一下。
但是故事的前半段確實發生了,自從江浸月出現之後,我就不可控地一直針對她,傷害她,甚至還想殺了她。
在那個時候,我的大腦都是朦朦朧朧的,不知道為什麼就跟被人操控了一樣。
我的心態和我所做出的行為都不受自己的控製,可是那些卻又確確實實出自我本身的意願。
那麼,究竟是我自己想去做這一切,還是說這一切是天道所在,我無法更改呢?我和他一時相對無言。
傅宴驚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輕輕揉搓,他的手不比我暖和多少,卻始終把我的手牢牢嵌進掌心。
我看看他眼尾泛著淡淡的粉,眼睛濕漉漉的,像是被雨水沖刷過的黑曜石。
“可是,那怎麼可能呢?”“靜姝,我怎麼可能會殺了你呢?我寧願殺了自己也不會碰你一根手指頭。
”身體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著,我無法想象,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態眼看著我一步一步走上了那條路,又是抱著怎樣的感受看著我做出的那些事。
“一開始我並不相信,可是那本書就那樣真實地存在於師尊的藏書閣中,我能怎麼樣呢?”有淚水從他的眼尾大顆大顆落下,傅宴驚的聲音帶著哽咽,也帶著無儘的痛苦,“我不敢賭,靜姝。
”“當我看到師傅把江浸月帶回宗門時,我渾身汗毛倒豎。
”一開始的時候他不以為意,覺得可能隻是巧合,也許是名字正好撞上了。
可是這本書又恰恰出現在師傅的藏書閣裡。
那麼師傅對於這件事情知道多少呢?他隻是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嗎?“我想著和她多接觸,獲得更多的資訊。
可我對天發誓,我從來冇有和她有過任何逾矩的行為。
我想驗證這本書的劇情是否真的會發生,可它真的發生了……當你第一次推開她時,當你試圖在危險來臨之際拋下她離開時,那一幕一幕我看著都心驚……”傅宴驚狠狠地摸了一把臉,聲音沙啞的厲害,“我不可能讓你走向那樣的結局,無論那個話本子是真是假,我都要保證你的安全。
”一股莫大的荒誕感籠罩著我。
所以呢?他想說什麼?說抽了我的情絲是為了我好,避免我在感情的驅使下做出更多不可挽回的事情嗎?那我這些年來受的委屈算什麼呢?他確確實實地因為江浸月忽略過我。
可為什麼不告訴我一切呢?就這麼不信任我嗎?我這麼想著,也這麼問了。
傅宴驚沉默著擦乾了眼淚,認真的凝視著我,眼眶紅紅的,配上他這個身高和體格看起來其實有點滑稽,我卻一點兒都笑不出來。
他輕聲開口,“對不起,靜姝。
”“對不起,我還是讓你受委屈了。
”“靜姝,”傅宴驚緊張到手指都在顫抖,卻還是鼓起勇氣牽起我的手,“我說這些不是為自己開脫,隻是想把一切都告訴你,然後……向你發誓。
”傅宴驚忍著身上的不適跪了下來,目光堅定地看著我,“我在此立誓,從今往後,若再因江浸月或其他任何人傷害你,我將魂飛魄散,永墮輪迴。
”“求你,彆不要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