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叔父 015
雙迷離(〇七)
叔父,您替我揉揉肚子……
那柳樹瘋長,
細密的柳條織成片嫩綠的簾子將二人掩在裡頭,說話聽不清,敘白隻在那輕輕掀動的“簾影”中窺見??庾祺臉上沒多少表情。九鯉臉上倒是春色瀲灩,
百般變化,
一時生氣一時調皮,眼珠子一瞬間能翻轉許多意態,比台子上唱戲的還要生動。
他含笑問杜仲:“你們說起來怕庾先生,
怎麼還總見??魚兒同他頂嘴?一定??是仗著你們老太太的威勢。”
杜仲撇撇嘴,
“她自己就夠了不得了,還犯得上仗誰的威勢?再說我們老太太也是聽師父的,庾家歸根到底是師父當家。”
“老太太聽兒子的?”他側一眼,自點頭,
“想必是因為庾先生見??多識廣。”
“倒也不是為這個??,我們老太太一向有些怕得罪師父似的。”
“母親怕兒子?這是什麼道理?”
“人老了就會怕子女,這有什麼奇怪的?”他自覺比敘白懂得多,
油然而生一股得意,喬張致地反剪起一隻手。
須臾庾祺由柳樹底下走出來,朝他看一眼,
他忙把手垂下,跟著走了。
九鯉走幾步回頭,
衝敘白癟嘴,
腳步慢慢滯後,拿手指指庾祺的背影,又滿是無奈地攤開兩隻手。敘白領會,
隻好點頭笑了笑。她也朝他點頭,扭臉撞上庾祺扣著眉冷著眼看她,她又忙假模假式地低著頭跟上去。
吃了一番無緣無故的教訓,
她非但不學乖,心??裡不知何故,益發想跟庾祺對??著乾。偏他不準許什麼從來也沒個??明確的指示,反正管來管去怎麼也管不到點上,像是替人撓癢癢總撓不對??地方??。
不過??倒也裝著規矩了半日,回去便在屋裡坐著回想早上見??那孟苒與周嫂的情形。那周嫂見??著他們似乎總有些緊張,若她心??裡沒鬼,又緊張什麼?又覺那孟苒也有些不對??的地方??,十四五歲的丫頭,倒比她還顯得老練許多——
漸漸想到睏倦,便臥到床上去。睡醒起來,天已??黑儘,恍惚記得先時杜仲來過??,像是喊吃晚飯,她因沒胃口??就沒去吃,又蒙頭睡去,這時也不知是幾更??了?
聽見??後麵大夫們所住的屋子裡仍有不小動靜,想必還不算晚。她還是不覺餓,胃裡酸酸脹脹的,又似隱隱在絞著疼。
起來倒茶吃,盞剛銜在嘴上,聽見??敲門??,走去開,是杜仲擰著提籃盒進來,“這都過??了二更??了,你可算醒了,餓不餓?晚飯給你留了,我又拿去廚房熱了一回。”
一說吃九鯉便擰緊眉頭,“不要吃,沒胃口??。”
杜仲看她臉色不好,精神也似不妙,如臨大敵,忙回房叫了庾祺來。
庾祺進來先摸了她的額頭,後又拉起腕子探脈,旋即丟開她的手冷笑一聲??,“積食著涼,真當外頭的飯好吃?”
她一聽,生怕他又責怪,忙捂著額頭裝頭疼,踉踉蹌蹌往床上退,“哎唷腦仁也疼,身上也冷。”
庾祺隻好嚥住話峰,口??裡說下幾味藥,命杜仲往廚下配齊,又叮囑,“搬個??小爐子回房來煎,廚房不乾淨。”
杜仲忙跑出去,庾祺慢慢走去將門??闔上,後頭那班大夫夜聚飲笑的動靜也關在門??外,炕桌上的燭火在沉靜中顫巍,穩定??下來,屋裡隻有九鯉的“哎唷”聲??,因為自己也覺突兀,便一聲??低過??一聲??。
庾祺聽著好笑,款步走回床前,低下眼睨她,“行了,沒那麼嚴重。”
她半張臉貼在枕上,朝他歪上來一隻眼睛,又轉開,嘟囔道:“真的不大舒服。”
“我知道。不過??是午晌肉吃得多了,脾胃不消化。”他坐下來,捉起她的手腕又診一遍,聲??音低柔了許多,“你本來脾胃弱,不該貪吃。”
九鯉悔不當初,“那道板鴨好吃,就多吃了兩塊。”她翻正了身,掀開被子,“叔父,您替我揉揉肚子。”
從前每逢不大消化的時候總是老太太或馮媽媽替她揉,倘或那時庾祺外出看診不在家,她就在她們的手掌下可憐兮兮地問庾祺幾時回來。玩得高興的時候倒不怎樣??記掛他,一病就希望他陪在身邊。
他看了眼她身上,將被子牽來替她蓋好。
她又不滿地掀開,“隔著被子怎麼揉得好?”
她穿著身煙灰色的薄綢衫裙,薄得可以明顯感到肌膚的觸感,他沒好說什麼,扔將被子牽回來,手掌覆在被子上頭,略微用??力,“積食後容易著涼。”
她隻得噘著嘴乜他一眼,心??想,長大也有不好之處。
她禁不住長長地“唉”了聲??,庾祺好笑,“你還會有什麼愁事不成?”
“我就不能有煩難憂愁麼?”她嗔一眼,指望他問。
他卻不問了,嘴角掛著絲笑意沉默下去。
真是討厭,她盯著他微鼓起腮幫子,無聲??地埋怨著,這埋怨卻不乾脆,是幽怨纏綿的,提不起氣來。庾祺半低著臉看自己的手在那片被子上摩挲打轉,察覺她的目光總在自己臉上,他沒敢抬頭,唯恐在她眼睛裡撞破什麼,她那雙眼睛不擅藏事。
岑寂中僵持持續過去一段,杜仲配完藥進來了,將小爐子就放在床前,扇火煎藥,不一時黑罐子燒沸起來,咕嚕咕嚕的聲??音,叫九鯉想起往年冬天在老太太房裡吃肉鍋子的情形,庾祺在老太太屋裡坐不慣,難得他在家吃飯,也總是早早就放下碗走了。
那一早剛下過??大雪,她歪著腦袋看他打簾子出去,身上隻穿著件尋常棉袍,有寒風撲進來,她忽然替他覺得冷,忙放下碗問老太太:“您不是給叔父縫了件袍子麼?我拿去給他。”
是件湛藍銀鼠裡子大氅,做成好些日子了,不知怎的老太太也一直沒給出去,見??她自告奮勇,忙命丫頭取了來給她,摸著她腦袋和馮媽媽說:“我們小魚兒大了,也曉得心??疼人了,總算你叔父沒白養活你。”
她六歲,抱著袍子跑到庾祺房裡,路上跌了兩跤也不覺疼,反而跌出陣歡天喜地的笑聲??。
庾祺聽見??打簾子出來看,見??她個??頭不大,卻抱著個??大包袱皮,以為是什麼沉重的東西,忙去接來,“這是什麼?”
“老太太給您縫製的衣裳。”
他眼皮稍垂了下,蒼冷的臉色有點尷尬,把衣裳隨手放在桌上,既不開啟,也沒叫拿回去,忙著要出門??。
九鯉又去將那包袱皮抱來塞在他懷裡,“這大氅是藍色的,您瞧我的鬥篷是白色的,您穿上這衣裳抱著我一道出去,不是很襯麼?”
庾祺看一眼那袍子,又看著她好笑,“說半天你是想讓我帶你出門???”
她狠狠點頭。
他卻臉色一變,“不行,外頭都是雪。”
她猛地扇著一對??眼睛,“好容易積起這麼厚的雪,我會背柳宗元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了,還不能領會那情景,您不帶我瞧瞧去麼?”
後來經不住她纏,還是牽了她出去,剛到田間她就不肯走了,怕滑到田坎底下,一定??要他抱。
他上月命人撒在田坎上的白花蛇舌草。這一片的田地及對??過??一座小山頭都給他賃下了,仍雇莊上的人種些常用??藥材。白花蛇舌草這種藥不占地方??,隨便在田坎上撒些草籽就能活,隻是不耐寒,偏縫這幾日大雪,少不得來看一眼。
他蹲下去,將她放在腿上,撥開積雪一看,底下冒出一片嫩綠的草。她在他懷裡探出身,伸手碰那些嫩芽,碰到一點冰涼,但在他懷裡是暖的,所以像是在冬日裡觸到了春天,揚起一片清脆的帶著無限希望的笑聲??。
他抱著她站起來,睇著她好笑,“你怎麼瞧什麼都覺新奇?”
他倒是瞧見??什麼都是那副了無興致的樣??子,好像早與這世間斷了關係。
九鯉遂想起另一件怪事,他午間怎會有興致在園中閒逛?
正想問,窗外倏有人用??探問的口??吻喊“庾先生”,聽聲??音是張達,杜仲去開門??,他朝屋裡張望著,一麵笑嗬嗬道:“北屋開著門??亮著燈,又不見??人,我想你們八成是在魚兒姑娘屋裡。”見??床前在煎藥,又驚道:“唷,是誰病了?”
杜仲讓他進來,“小魚兒吃多了積食。”
險些沒講九鯉慪得跳起來,她忙爬起來分辯,“沒吃多,就是吃了肉不怎樣??好克化。”
杜仲特地走到罩屏內看她的臉色,“要不要緊啊?”
“不要緊,就是腸胃有些不大爽快而已??。”見??庾祺從床沿起身,像要領他出去,她忽然來了精神,“是不是說案子啊?就在這裡說嚜,我也聽聽!”
庾祺隻得在外麵罩屏坐下,擺手請張達也坐。張達道:“午間過??來就不見??先生,還以為有發急症的病人,”
“沒有,我不過??閒來無事,在園子裡轉轉。”言訖,漫不經意地笑笑,“張捕頭,你們衙門??那些官差可有些不像樣??,今日齊大人不在園中,一個??個??便歪的歪,靠的靠,無精打采的,說是巡園,也不過??閒轉幾圈就聚到間空屋子裡飲博去了。”
張達詫異,難不成是早上在敘白屋裡時,衙役忘了給他上茶,他心??裡怪罪?竟是個??小肚雞腸之人,他暗暗鄙夷,麵上笑著替底下人開脫,“當差的都是如此,大人不在跟前,能躲個??懶就躲個??懶了,若真有事,您放心??,他們都勤謹著呢。要是有人歪聲??喪氣不敬重先生,先生告訴我,我罰他。”
彆人不知道,九鯉可是知道的,庾祺從不過??問人家的閒事,兀的說起這些,必有深意,因而益發將耳朵豎起來。
庾祺笑著搖手,“沒什麼,連日操勞,好容易你們齊大人不在,不免鬆散些。不過??日間在那邊屋裡坐著時,見??交班前那個??衙役倒是精神,上峰在或不在他都是一樣??,依我看,偶有懶散的可以不罰,時時勤謹的卻不該不嘉獎,不知他姓什麼?”
張達蹙額回想,朗聲??笑道:“噢,您說的是他啊,他姓蔡,單名一個??晉字,四.五年的捕快了,倒一向是個??勤謹人,不過??人老實,不大會說話,所以在衙門??不討好。”
庾祺點點頭,轉而問:“今日那關大姑娘見??著柔歌了麼?”
“我正是來告訴您這話的,今日午間我叫了那柔歌過??去,原以為兩個??婦人坐在一處會對??著哭,誰知兩個??人說不到幾句,竟吵了起來。”
“噢?吵什麼?”
“也不是,是那柔歌一頭在吵。我說那柔歌也太不識相了,關大姑娘要許她銀子,她不領情就罷了,還罵人,說他們關家狗眼看人低,又說什麼她雖是行院出身,可能彈能唱自會賺錢,犯不上拿他們關家幾個??臭錢。您聽聽,這真是不講理,人家關大姑娘不過??是憐她無名無分跟她兄弟在這園子裡混過??一段——”
說著,神色忽便,口??氣轉得凝重,“嘶,對??了,要說有可能殺關展的,這柔歌就得算一個??,怎麼沒想起查她來?”
九鯉乍聽這話,忙掀了被子下床,“噯,張大哥,你這話我可不讚同啊,怎麼柔歌姐就得算一個???就因為她和關展相好?難道她喜歡他,還喜歡出錯了?”
她趿拉著鞋,跑出踢踢踏踏的聲??響,到榻前庾祺低眼一瞧,那淺口??繡鞋上還露著一片白膩的腳背,他忽然感到腦仁隱隱作??痛。
他稍提了下她的裙麵,將那雙腳掩住,橫她一眼道:“你又好了?回去睡著!”見??她不走,他又道:“那我們就出去說。”
她隻得又掉身回去,上床裹了被子坐著,還似不服,“要說與關展相好就有嫌疑,那園中有嫌疑的人可就多了,不是還有那位盧家媳婦?”
張達立起身走到罩屏底下,回頭望著庾祺,“可彆的人不像這柔歌那麼蠻橫霸道啊,上回不就是她因為吃醋裝成鬼嚇唬人?”又轉頭看九鯉,“這事不還是姑娘你親眼所見???”
“就算你說得對??,可殺人的動機她興許有,殺人的時間她沒有啊,那天晚上我們是一起到關展房裡去的,進門??他就已??經死了,我和杜仲皆可作??證。”
杜仲挑著根箸兒連忙點頭,聽見??嗤啦一聲??,藥撲出來,他忙端罐子出來,在炕桌上泌藥。
張達又追到榻前來,“那夜你們雖是一齊發現??的屍體,可那柔歌卻是先你們到的小竹林,怎知她不是在你們去之前先把人殺了,然後再到小竹林裡埋伏你們?”
按時辰算也來得及,可九鯉還是不信,“柔歌姐一個??婦人,怎麼可能輕易殺得了一個??大男人?那屋裡可是連打鬥的痕跡也沒有。”
“噯,興許就是關展沒想到,她是出其不意在背後下的手,所以關展根本沒有防備,何來的打鬥?”
兩個??人爭論起來,各自有理,卻無結果,再爭下去隻怕誰也不必睡了。庾祺端起藥碗往裡走,暗下逐客令,“天不晚了,你吃了藥也該睡了。”
張達自然不好再多留,隻得告辭,走前又說:“對??了庾先生,那關大姑娘說回去預備好棺槨,過??兩日來抬她兄弟回家。”
庾祺澹然點頭,隻盯著九鯉將藥吃得一滴不剩,這才叫杜仲收拾了爐子回房去睡。
次日起來,九鯉那副腸胃的確是好了,可因夜間踢被,果然有些傷寒發熱起來,庾祺另開了藥方??,嚴令她不許再出去,叫杜仲也不必跟去巡診了,在屋裡將她看住,他便聽她在屋裡呼哧呼哧擤了一日的鼻涕。
又過??一日,虧得那傷寒總算沒大發起來,不見??咳嗽,精神也還好,鼻涕也少了些,隻是昨日擤得多了,鼻翼底下一片紅,火辣辣地疼。
杜仲自己吃過??早飯,收拾了碗碟提去廚房,捎回來兩三尺細軟的布,九鯉在榻上裹著被子看他在那頭裁布,奇怪,“你難道要做衣裳不成,拿這布做什麼?”
她伸手一摸,又不如他們素日身上穿的料子好,“怎的,你節儉起來了?”
他嗤啦啦將布撕成兩片,懶聲??懶氣道:“這是師父叫我托吳嫂買來的,叫裁碎了給你搽鼻涕用??,那草紙太粗,不是將你人中那一塊磨得疼了嚜。”
九鯉見??是庾祺吩咐的,忍不住一份歡喜得意,早上庾祺出門??時還因她不吃早飯說了她兩句,又說“懶得管你”,卻記著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她將被子裹緊,兩腿盤著榻上歪兩下身子,把炕桌上的藥端起來一飲而儘。
未幾敘白過??來探望,見??她不梳頭,蓬散著長發,臉上果然帶兩分病氣,一個??靈俏的鼻頭擰得紅彤彤的,益發俏皮。好在看她精神還好,他心??裡的弦鬆了鬆,將個??兩層提籃盒放在炕桌上。
“這是什麼?”
“我娘聽說你病了,特地打發人從家裡送來的清粥小菜。”
九鯉一揭開蓋,見??是一碗芥菜肉糜粥和一碟米醋糟鮮筍,還拌著點山楂蜜餞。齊家的廚子真會做!方??才還沒胃口??,此刻給這酸味和山楂一引,倒引得開胃了。
敘白笑道:“這是我娘說下的做法。”
怪不得,如此細膩彆致的菜色,他娘必定??是位溫柔賢淑的婦人。“你娘怎麼會知道我病了?”
“昨下晌我過??來瞧你,可巧家裡打發人給我送東西來,因在屋裡沒看見??我,問了底下衙役,就知道了。”他笑著撩開衣擺,坐在榻前那凳上,“家裡這些下人,回去什麼話都說。”
無論如何都虧得人家惦念,雖還沒打過??交道,飯倒吃了人家兩回,九鯉不知何以為報,翻箱倒篋的翻出閒時做的香袋子遞給他,“你帶回去給你娘吧,謝謝她飯。我針黹不在行,是不大中看,不過??裡頭配的香料卻是用??了心??的,天熱了防蚊蟲最好,不好佩在身上,就掛在帳子裡好了。”
“你說昨日來過???我怎麼不知道?”說著看向杜仲。
杜仲隻是搖頭,“什麼時辰?我也不知道。”
敘白不以為意地笑著,“我來時杜仲也沒在,隻在院外頭撞見??庾先生,他說你睡著了,我就沒進來吵你。”
九鯉回想,昨日可沒睡午覺,一定??是庾祺藉故不放他進來。便挑高了眉峰,“叔父還對??你說了什麼?”
他垂下笑眼,支吾了一陣,卻搖頭,“沒說什麼。庾先生不論說什麼,想必也是為你好。”
一定??是說了難聽的話,否則他不會顯得如此為難,今日大早上來,大概也是因為庾祺早上要去巡診,故意避開著。
她心??裡哼了聲??,歪嘴道:“你彆聽叔父的,他那人,小時候不大管我,長大了倒管頭管尾起來了,這就叫管不到地方??。”
說話把碗碟擺開來吃,一麵說案子的事,“我病了這兩日,可彆把正經事耽擱了。”
“耽擱不了,你放心??。”
前兩日派去外麵打聽有意買這荔園的衙役昨日回了話,的確是有好些人家打聽過??這荔園的價錢,一戶姓孟的,一戶姓於的,姓黃的,姓蕭的,都是些本地名流富紳,除這些人家外,還有姓楚的,是個??外鄉人。
不過??聽說李員外獅子大張口??,開價開到一萬五千兩銀子,大家都說李員外這宅子鬨鬼,還敢開出這個??價錢,是不自量力。李員外爭說鬨鬼是謠言,咬死了要那個??價錢,後來大家拉扯不下,也都像作??罷了,隻那姓楚的外鄉人還像有意要買,不過??他還的價錢李員外不答應。
這些人家九鯉聽都沒聽過??,南京城的房產價格她也不清楚,不過??聽敘白的口??氣,一萬五千兩顯然是高於行市。
“不是說這園子鬨鬼麼,李員外不說便宜點,還敢要價一萬五千兩?”
敘白笑道:“按一般行情一萬五千兩的確是略高了些,不過??這園子的地段極好,出門??便是繁華街市,柴米油鹽,布匹藥材買什麼都便宜,可謂鬨中取靜。”
“且這園子雖是李家的祖產,可在李員外手中是翻修過??的,當時翻修所用??的木材都是從雲南而來,磚石也都是上等貨,而今不過??是久無人住纔看不出光彩。若誰買下它,不必怎樣??花錢翻新,隻需請人掃洗掃洗,將園中花草修理一番,添置些傢俱即可。你日日在園子裡走動,看見??那些花草樹木沒有,有許多都是奇珍。”
怪不得園中花草樹木好些九鯉不認得,從前也沒見??過??,她搖首咂舌,“要這麼算,一萬五千兩也不算貴,那些人怎麼還不買呢?”
“做買賣的人要都像你這樣??爽快豈不是虧死了?生意人為點蠅頭小利打得頭破血流的多的是。”敘白笑著搖頭,“不過??那也是先前開出的價格,如今荔園已??出兩條人命,再開價,我看李員外也未必敢開出這個??價錢。”
難道真是為壓低這園子的價錢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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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