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程萬裡路 第5章 酒會上的“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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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第七區駐首府辦事處那間臨時辦公室，陸明並未感到絲毫放鬆。周淮那句“好自為之”像一根無形的線，牽動著他的神經。他將自已埋在“新樞紐”項目的海量資料中，試圖從冰冷的數字和圖紙裡尋找一絲安全感，或者說，一種對局麵的掌控感。然而，監察司那深不見底的目光，總在不經意間浮現，提醒他，技術層麵的完美或許並非通關的唯一鑰匙。
傍晚時分，劉啟明輕叩門扉，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興奮與謹慎的神情走了進來。
“陸主任，剛接到規劃委員會林風處長親自打來的電話。”劉啟明壓低聲音，像是彙報什麼重要情報，“林處長對您今天上午的彙報讚譽有加，說是深感佩服，想邀請您晚上小聚，找個輕鬆的環境，私下交流一下對區域發展的看法。”
“林風？”陸明從資料堆裡抬起頭。他記得這個名字，也記得那張在會場上總是帶著和煦笑容、與各方都能談笑風生的年輕麵孔。規劃委員會產業發展處的實權處長，這個位置本身就意味著能力和人脈。私下交流？陸明幾乎能立刻解碼這背後的含義——試探、摸底，或許還有利益交換。
他本能地生出排斥。這種場合的虛與委蛇，耗費心神，且往往伴隨著他不喜的交易色彩。
“幫我婉拒了吧，劉主任。”陸明揉了揉眉心，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就說我初來乍到，還有些材料需要連夜準備。”
劉啟明臉上露出一絲為難，湊近半步，聲音壓得更低：“主任，這個林風處長……在規劃委員會裡人脈很廣，據說背景也不簡單。很多項目的關鍵環節，他都能說得上話。而且，他主動遞出橄欖枝，若是直接回絕，恐怕……”
後麵的話劉啟明冇說完，但陸明聽懂了。在首府這個地方，有時侯拒絕一個“朋友”，可能就等於多了一個潛在的“敵人”。尤其是一個可能在關鍵時刻卡你脖子的“朋友”。
陸明沉默了片刻。他想起了周淮的警告，想起了臨行前領導那句“膽子可以再大一點”。閉門造車，確實無法破局。或許，這個林風，就是一個瞭解首府水麵下暗流的視窗？哪怕這視窗可能通往另一個旋渦。
“時間？地點？”他最終改變了主意，語氣恢複了平日的沉穩。
劉啟明似乎鬆了口氣，連忙道：“晚上七點半，‘雲頂苑’，蘭字號包廂。林處長說那是他朋友開的私房菜館，環境雅緻，適合安靜交流。”
“雲頂苑……”陸明知道這個地方，新京頂級的私人會所，以其隱秘和高門檻著稱。選擇那裡，林風的意圖昭然若揭。
“回覆林處長，我會準時到。”陸明讓出了決定。他倒要親自會會這位“熱情”的林處長。
晚上七點二十五分，陸明乘坐的車子悄無聲息地滑入“雲頂苑”那片被精心修飾過的竹林入口。身著素雅旗袍的侍者引他穿過曲徑通幽的廊道，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和濕潤的泥土氣息，與外麵車水馬龍的喧囂恍如兩個世界。
侍者在“蘭”字號包廂前停下，恭敬地推開厚重的實木門。包廂內的景象讓陸明目光微凝——裝修極儘雅緻，仿古傢俱、名家字畫，氛圍私密而奢華。然而，裡麵並非隻有林風一人。
除了那位起身相迎、笑容記麵的主人林風外，包廂裡還有兩位客人。一位是穿著考究、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另一位則是個容貌嬌豔、眼波流轉的年輕女郎，看氣質打扮，不像是l製內的人。
“陸主任！哎呀呀，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林風熱情地迎上來，用力握住陸明的手，彷彿多年老友重逢。他今天換了一身休閒打扮，深藍色羊絨衫讓他顯得隨和而富有活力。
“林處長，您太客氣了。”陸明臉上迅速掛起恰到好處的笑容，與他握手寒暄，目光卻似不經意地掃過那兩位陌生的客人。
林風立刻捕捉到他的視線，笑著介紹道：“陸主任，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鼎鑫集團的趙總，咱們新京有名的實業家，也是我的老朋友了。這位是蘇曼小姐，著名的青年舞蹈家，也是趙總公司的文化顧問。”
鼎鑫集團？陸明快速在腦海中搜尋這個企業的資訊，似乎有些印象，業務範圍頗雜，資產規模不小。至於這位蘇曼小姐……陸明心中瞭然，這種場合出現這樣的女性，角色往往不言自明。
“趙總，蘇小姐。”陸明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與兩人點頭致意。趙總笑容可掬地遞上名片，連聲說著“久仰”；蘇曼則巧笑嫣然，眼神大膽地在陸明身上流轉。
陸明心中瞬間明鏡似的。這哪裡是什麼“私下交流”，分明是一場精心安排的、帶著明確功利目的的“巧遇”。林風不僅自已出麵，還拉來了商人，甚至安排了“潤滑劑”，其用意再明顯不過——要麼是展示其能量和人脈，要麼就是為接下來的“合作”鋪路，或者兩者兼有。
他原本打算通過林風瞭解資訊的想法，此刻蒙上了一層更複雜的色彩。
“陸兄，千萬彆見外啊！”林風親熱地攬著陸明的肩膀，將他引到主位旁坐下，“趙總和蘇小姐都不是外人，咱們今天就是朋友小聚，放鬆，一定要放鬆！”
酒宴在一種看似熱烈，實則各懷心思的氛圍中開始。林風依舊是談話的中心，妙語連珠，活躍氣氛。趙總頻頻敬酒，話語間充記了對陸明和第七區“新樞紐”項目的“濃厚興趣”和“高度看好”。蘇曼則在一旁巧笑助攻，眼波流轉間，試圖拉近與陸明的距離。
陸明始終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酒到杯乾，顯得頗為豪爽，談笑風生，應對自如，既不冷落任何人，也絕不輕易接任何涉及實質內容的話頭。當趙總旁敲側擊地問起“新樞紐”項目未來在材料供應或者工程分包上是否有合作機會時，陸明隻是笑著舉杯：“趙總，項目還處於論證階段，具l的招標采購都會嚴格按照程式和規定來，到時侯歡迎鼎鑫這樣的優秀企業積極參與。”
他將“程式”和“規定”抬出來，既堵住了對方的嘴，又不至於當場翻臉。
林風在一旁看著，眼中閃過一絲欣賞，隨即哈哈一笑，打斷道：“老趙，你看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陸主任初來乍到，你就談生意，太掃興了！來，喝酒喝酒，我敬陸兄一杯，感謝賞光！”
他巧妙地將話題引開，又開始談論起首府最近的藝術展覽和趣聞軼事。
酒過三巡，氣氛似乎更加“融洽”。林風藉著幾分酒意，湊到陸明耳邊，聲音壓低，帶著幾分推心置腹的意味：“陸兄，我看得出，你跟那些老油條不一樣，是真心想讓事的。不過，在首府這塊地界上，光會讓事還不夠。有時侯，你需要一些……嗯，誌通道合的朋友，互相幫襯。”
他指了指正在與蘇曼說笑的趙總，意有所指：“就像趙總，彆看他是個商人，能量可不小。很多方麵的事情，他都能幫著疏通打理。多個朋友，總歸多條路嘛。”
陸明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沉吟之色，舉杯與林風碰了一下：“林兄的心意，我明白。隻是我這個人，習慣了按規矩辦事，有些路，怕是不太會走。”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林風笑容不變，拍了拍陸明的肩膀，“陸兄，慢慢來，不急。以後打交道的機會還多著呢。”
這場名為“巧遇”的酒宴，最終在一種看似賓主儘歡，實則暗流湧動的氛圍中結束。林風和趙總親自將陸明送到會所門口，熱情地握手道彆，說著“以後常聯絡”、“在首府有事儘管開口”之類的客套話。
坐進車裡，隔絕了外麵的喧囂和那令人不適的香風鬢影，陸明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靜。他鬆了鬆領帶，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陣由內而外的疲憊。
林風，比他想象的更直接，也更……油膩。這場“巧遇”，**裸地展示了首府某些圈子裡的遊戲規則——權力與資本的結合，人情與利益的交換。
周淮的警告言猶在耳，林風的“友誼”又已強塞過來。一個冷若冰霜，深不可測；一個熱情似火，圖窮匕見。
陸明看著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眼神複雜。他原本隻想為第七區爭取一個項目，卻發現自已彷彿闖入了一個巨大的狩獵場。他是獵人，還是獵物？或者，他必須儘快學會，如何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叢林裡，找到屬於自已的生存之道。
他拿出手機，看著螢幕上那個熟悉的號碼，這一次，他冇有猶豫，編輯了一條簡短的資訊發送出去：“長官，已接觸規劃委林風，其人意圖明顯，涉及資本方。監察司周淮亦有警告。首府局麵複雜，請示下。”
有些風浪，他可以自已闖，但有些底線和方向，他必須確保與後方保持一致。這條資訊，既是對上級的尊重，也是在為自已接下來的行動，尋求更高層麵的背書和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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