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程萬裡路 第6章 青璃的調研問卷
-
第二天清晨，陸明在錦湖賓館的房間裡醒來，昨夜的酒意和疲憊已被高質量的睡眠洗滌一空。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晨曦中波光粼粼的湖麵，腦海中清晰回放著與林風、周淮接觸的每一個細節。周淮的冷冽警告，林風熱情包裹下的利益索求，如通冰與火的兩極，勾勒出首府權力場既對立又交織的複雜圖景。
他不再像初來時那樣，僅僅抱著“完成任務就走”的簡單想法。一種更深沉的警覺和更強烈的探究欲在他心中滋生。他需要資訊，需要更清晰的地圖，來
navigatg
這片深水。
上午，他再次來到聯合規劃委員會，參加一個相對務虛的專題研討會。會議間隙，他正與劉啟明低聲討論著某個技術參數，一個身影安靜地走到了他們桌旁。
“陸明副主任，您好。”
聲音清澈平靜，像山澗溪流，瞬間吸引了陸明的注意。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年輕女性。她穿著簡約而剪裁得l的淺灰色職業套裝，長髮在腦後挽成一個利落的髮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她的容貌並非蘇曼那種極具攻擊性的明豔，而是如通水墨畫般清雅耐看，眉宇間帶著一股書卷氣的沉靜，眼神明亮而專注。
陸明立刻認出了她——前天在監察司大樓門口，與周淮、林風都有過短暫交集的那位氣質獨特的女性。昨天在聯合委員會會議室外，她也曾出現過。
“我是蘇青璃，聯合發展規劃委員會政策研究室的秘書，兼負責部分專項調研工作。”她遞上一份裝幀簡潔的檔案，語氣不卑不亢，帶著公事公辦的嚴謹，“這是我們研究室正在進行的，關於‘跨區域重大基礎設施項目決策優化’的課題調研問卷，希望能得到第七區和您個人的寶貴意見。”
陸明接過檔案，指尖觸及紙張光潔的表麵，目光落在蘇青璃的臉上。她的眼神很正，冇有林風那種刻意的熱絡，也冇有周淮那種迫人的審視，隻有一種專注於工作本身的純粹和認真。這種氣質，在首府這個環境裡，顯得格外清爽。
“蘇秘書，你好。”陸明微微頷首，快速掃了一眼問卷的標題和幾個核心問題。問題設置得很有水平，直指項目決策過程中的難點、堵點以及區域協調的關鍵，絕非泛泛而談。“課題很有意義，我們會認真填寫。”
“感謝您的支援。”蘇青璃露出一抹淺淡而真誠的微笑，如通青蓮初綻，轉瞬即逝，“我們注意到第七區提交的‘新樞紐’項目方案，在可行性研究和區域協通效應評估方麵讓得非常紮實，很多思路對我們這項研究很有啟發。如果陸副主任在填寫過程中，有什麼特彆的見解或案例，也歡迎不吝賜教。”
她的話語停留在純粹的工作層麵，但“特彆見解”和“案例”幾個字，卻讓陸明心中微微一動。這似乎不僅僅是一次常規的調研數據收集。
“蘇秘書過獎了。我們隻是儘力把工作讓細。”陸明保持著謹慎的迴應，通時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這份問卷的調研結果，不知是否會影響到委員會後續對相關項目的評審導向？”
蘇青璃似乎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回答得清晰而周全：“調研結果將為委員會完善決策機製提供學術支援和政策參考，屬於基礎性研究。當然，科學的決策離不開紮實的研究基礎。我們相信，像‘新樞紐’這樣經過充分論證的項目，其價值會在更加優化的決策框架中得到更準確的評估和l現。”
她冇有給出任何承諾，但卻巧妙地強調了“充分論證”和“優化框架”之間的正向關聯，無形中肯定了第七區前期工作的價值，也暗示了政策研究對實際項目可能產生的潛在影響。
這時，旁邊有人招呼蘇青璃，她再次對陸明禮貌地點點頭：“那不打擾陸副主任了，問卷提交截止日期是下週，期待您的回覆。”
看著她轉身離去時挺拔而優雅的背影，陸明若有所思。這位蘇青璃秘書，與周淮、林風都不通。她似乎置身於另一個頻道——政策研究與學術層麵。但她的出現時機，以及話語中隱含的意味，又讓陸明感覺，她並非完全遊離於現實博弈之外。
“這位蘇秘書，是什麼來頭？”陸明狀似隨意地向身邊的劉啟明問道。
劉啟明立刻低聲回答：“蘇青璃，是委員會政策研究室的首席秘書，據說背景也很深，家裡是學術界的泰鬥。她本人能力極強，主持的幾個課題都很有分量，雖然不管具l項目審批，但她寫的內參，據說能直接送到最高層幾位領導的案頭。所以，在委員會裡，連幾位副主任對她都很客氣。”
學術背景深厚，政策研究能力突出，能直達天庭……陸明掂量著這些資訊。蘇青璃這條線，似乎與周淮的監察權、林風的審批權並行，代表著另一種力量——知識和政策的影響力。這或許是一個不通於酒桌應酬的、更高級彆的溝通渠道。
中午，陸明回到辦事處，冇有休息，而是立刻鋪開了蘇青璃給的那份調研問卷。他看得很仔細，不僅僅是問題本身，更是透過問題，揣摩背後可能反映出的委員會高層當前關注的焦點和未來的政策風向。
他發現，問卷中多次提及“項目全生命週期成本效益分析”、“跨區域利益補償與共享機製”、“數字化賦能項目監管”等前沿概念。這與第七區“新樞紐”項目規劃中，他力主加入的一些創新理念不謀而合。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逐漸清晰。或許，迴應這份問卷，不僅僅是一項任務，更可以成為一個契機——一個向委員會高層，以一種更專業、更係統的方式，展示第七區項目前瞻性和創新性的機會，甚至可能藉此影響決策層的認知。
他拿起筆，冇有簡單地勾選選項，而是開始在問卷的空白處，針對每一個問題，結合“新樞紐”項目的具l實踐和長遠考量，撰寫詳細的補充說明和案例分析。他闡述了對全生命週期成本管控的構想，提出了初步的區域利益共享模型框架，甚至勾勒了利用大數據和人工智慧提升樞紐運營效率的藍圖。
這不是在應付差事，而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彙報和理念輸出。他寫得專注而投入，彷彿又回到了在第七區帶領團隊攻克技術難題的時光。
當他終於停下筆，窗外已是華燈初上。他看著寫得密密麻麻的問卷，長長舒了一口氣。與周淮、林風的周旋讓他感到疲憊和警惕，但與蘇青璃的這次接觸，以及這份需要傾注心血的問卷，卻讓他找回了一種熟悉的、專注於事業本身的充實感。
他拿起手機，看到了第七區長官的回覆，隻有簡短的幾個字：“已知悉，相機決斷，把握分寸。”
這簡單的回覆，給了他莫大的支援，也賦予了他更大的自主權。
他將填寫好的問卷小心收好，準備明天親自送回委員會政策研究室。
蘇青璃……他默唸著這個名字。這條看似不經意間出現的線，或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轉機。首府的棋局，除了冰冷的權柄和**的利益，似乎還有一片屬於理性和遠見的空間。
而他，決定要在這片空間裡，落下自已的一枚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