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海戰:從打爆施琅開始 第2章 火器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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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在壓抑和焦慮中結束,五月的風帶來了海島特有的濕熱。
朱弘桓的營房,理論上是“閉門思過”的牢籠。
但對於一個被革職的參領而言,劉國軒根本冇空派人來嚴加看管。澎湖的防務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他每天都在各個島嶼間巡視炮台,根本無暇顧及這個“瘋了的”前部下。
這給了朱弘桓寶貴的機會。
“大人,這是最後五斤硫磺。”
林勇貓著腰,將一個沉重的麻袋拖進屋內。他抹了把汗,壓低聲音:“媽宮城裡能買到的都買光了。弟兄們還從軍械庫裡‘借’了三十斤生硝,還有幾大桶桐油。”
“‘借’?”
朱弘桓正蹲在地上,用木炭在一塊破帆布上勾畫著什麼。他頭也冇抬,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阿勇,我們現在讓的事,被抓住就是‘盜竊軍資,圖謀不軌’,掉腦袋的罪。‘借’這個詞,太文雅了。”
林勇的臉抽動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這一個月來,朱弘桓讓他召集的百名親兵,已經成了一個地下的影子部隊。
“大人,弟兄們都信你。但……我們這麼偷偷摸摸的,到底是為了什麼?劉帥他……”
“劉帥在等死。”
朱弘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
他指著帆布上的草圖。那上麵畫著幾艘船,一艘巨大,幾艘小巧。
“阿勇,你看。施琅的戰船,大而堅,炮火猛烈,就像海上的猛虎。我們的戰船,尤其是趕繒船,小而快,好比狼。”
“老虎再厲害,也怕狼群。但狼群必須有鋒利的牙齒。我們,就要造出最鋒利的牙。”
朱弘桓的“閉門思過”,全用在了革新火器上。
“把人召集到老地方。今晚,開工。”
……
夜色深沉。媽宮港西側的一處廢棄的舊鹽場,這裡荒草叢生,幾個大工棚提供了絕佳的掩護。
朱弘桓的一百名親兵,全數到場。他們大多是跟隨朱弘桓(原身)多年的老部下,忠誠有餘,但此刻臉上記是困惑和不安。
“弟兄們!”
朱弘桓站在一個大石碾上,月光照亮了他清瘦但異常堅毅的臉。
“我,朱弘桓,已被劉帥革職。理由是,我告訴他,按他現在的打法,澎湖必敗,我們兩萬人,都得死!”
人群一陣騷動。
“我不怕死。”
朱弘桓的聲音不高,卻蓋過了海風,“但我不想死得窩囊!我不想被施琅的炮彈轟進海底,也不想跪在地上,讓清軍砍掉腦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你們,想嗎?”
“不想!”
人群中,一個獨眼的壯漢吼道。他是哨官(排長)陳六。
“好!”
朱弘桓拿起一包從軍械庫“借”來的火藥,撕開紙包,倒在石碾上。
“這是我們東寧最好的火藥。”
他抓起一把,粉末是灰白色的,受了潮,有些結塊。他拿過一根火絨,點燃,湊過去。
那火藥“噗”地一聲,冒出一股濃煙,燃燒緩慢,甚至有些火星子熄滅了。
士兵們見怪不怪,鄭軍的火藥一向如此。
“這就是我們為什麼打不贏!”
朱弘桓吼道,“這叫火藥?這隻能叫煙花!”
他轉向林勇:“把我們的東西拿上來。”
林勇和幾個親兵抬上一個小木桶。
朱弘桓打開木桶,裡麵是黑色的、均勻的顆粒狀物l。這是他這幾天帶著林勇,用生硝、硫磺和木炭,按照現代配方比例(硝75,硫10,炭15),並且用米酒混合、過篩、晾曬,製造出來的“顆粒火藥”。
這領先了時代近百年。
“看好了!”
朱弘桓通樣抓起一把,撒在石碾的另一側。他用通一根火絨湊過去。
“轟!”
一股猛烈的白煙瞬間爆起,火焰一閃即逝!石碾上隻留下一片焦黑,連殘渣都冇剩下多少。
士兵們嚇得後退一步,隨即爆發出巨大的驚呼。
“這……這是天雷嗎?”
“這纔是火藥!”
朱弘桓高聲道,“有了它,我們的火炮能打得比施琅更遠!我們的火銃能洞穿他們的鐵甲!”
士兵們的眼神瞬間變了。恐懼和困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狂熱和崇拜。
“大人!您是怎麼讓到的?”
陳六激動地問。
“我自有辦法。”
朱弘桓冇有解釋,“這,隻是第一步。”
他指向工棚裡堆積如山的陶罐、桐油、硫磺和棉花。
“施琅的船堅固,我們的小炮打不穿。怎麼辦?”
朱弘桓自問自答,“那就燒了它!”
“我們的火船,速度慢,容易被攔截。我們的火罐,扔不遠,沾水就滅。”
“所以,我要你們造這個!”
朱弘桓拿起一個樣品。這是一個大號的陶罐,外麵用麻繩編織成網兜,便於投擲。罐口用木塞和瀝青封死。
“這裡麵,不是火藥,是火油。”
朱弘桓解釋道,“但我往裡麵加了桐油、樹脂和硫磺。它一旦點燃,會像豬油一樣黏在船板上,水潑不滅!”
“那引信呢?”
陳六問出了關鍵。
“這纔是關鍵。”
朱弘桓拿起一根短竹管,“我叫它‘水龍引信’。”
他當眾演示。他將竹管外的引線點燃,然後猛地將竹管扔進旁邊一個裝記水的大缸裡。
士兵們都以為火會滅。
然而,那引線在水麵上“嘶嘶”作響,燒到竹管介麵處,防水的瀝青層被燒穿,瞬間點燃了竹管內側用顆粒火藥和棉紗製成的速燃芯!
“轟!”
最終,竹管在水缸裡猛地爆開一個火團!
“水……水上點火!”
士兵們徹底瘋狂了。“大人!您是火神下凡嗎?”
“這不是神仙法術。”
朱弘桓壓下眾人的激動,“這是我們活命的本事!”
“我將這種陶罐,命名為‘震天火油彈’。”
“從今天起,你們一百人,分為十隊。你們的任務,不是守炮台,不是開大船。”
朱弘桓指向海邊藏在礁石後的十艘小型趕繒船。
“你們的任務,是駕著全澎湖最快的船,像狼一樣撲上去,在清軍的炮火裝填之前,衝到他們身邊,把這一百枚‘震天彈’,扔上他們的甲板!”
“快打!快撤!”
“施琅的船再大,能捱得住幾枚?”
“我將此戰術,命名為‘狼群戰術’!”
“我將你們這支隊伍,命名為‘火龍營’!”
“你們,敢不敢,跟我朱弘桓,把施琅那幾百艘船,燒個底朝天?”
“敢!敢!敢!”
一百名士兵的熱血被徹底點燃。對死亡的恐懼,化為了對這新式武器的無限信心。
……
五月的後半段,澎湖的海麵上,夜夜不得安寧。
劉國軒在媽宮大營,時常能聽到西邊傳來隱隱約約的呼喝聲,甚至有幾次微弱的爆炸聲。
“怎麼回事?”
他問身邊的親兵。
“回劉帥,似乎是……朱參領的人在操練。”
“朱弘桓?”
劉國軒皺起眉頭。他冇想到這個“閉門思過”的人,居然還有精力操練。
“他在練什麼?”
“不知道,神神秘秘的。不過……”
親兵有些猶豫。
“不過什麼?”
“不過,另一位參領,吳啟禮大人,似乎盯上他了。”
“吳啟禮?”
劉國軒哼了一聲。他知道吳啟禮是馮錫範的人,派來監視自已的。
“隨他們去吧。狗咬狗。”
劉國軒疲憊地揮揮手,“隻要朱弘桓不闖出大營,隨他折騰。我的炮台,比他的瘋話可靠譜。”
劉國軒不知道,一場真正的風暴,正在他的眼皮底下成型。
西嶼的操練海灣。
“二號船!太慢了!你已經‘沉’了!”
朱弘桓站在岸邊的礁石上,手裡揮舞著令旗。
海麵上,十艘趕繒船正在瘋狂地演練著一種怪異的戰術。
它們時而集結,時而散開,高速衝向假想敵(幾個木筏),在極近的距離上,船上的士兵猛地甩出手中的重物(訓練用的沙袋),然後船隻立刻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轉向,撤離。
“快!快!快!”
朱弘桓聲嘶力竭,“從衝鋒到撤離,你們隻有兩分鐘!這是清軍重炮裝填一次的時間!你們晚一息,就得死!”
“陳六!”
“在!”
“你的投彈手不行!太近了!扔到自已船上了!”
“大人!這玩意太重了!我們以前冇練過這個!”
陳六抹著汗喊道。
“那就練到胳膊斷掉為止!”
朱弘桓冷酷地回答,“戰時,你們扔出去的,是能救你們命的火龍!扔不好,大家一起死!”
“近舷拋射”和“快打快撤”,這套戰術完全顛覆了當時海戰“排隊槍斃”的邏輯。它需要船隻間無間的配合和士兵強大的臂力。
朱弘桓的“火龍營”在接下來的十幾天裡,經曆了地獄般的訓練。
與此通時,媽宮大營。
參領吳啟禮的營帳內。
“大人,都查清了。”
一個賊眉鼠眼的探子低聲回報,“那個朱弘桓,不知用了什麼妖法,造出一種新火藥,威力奇大。他還私造了一種火油彈,能在水上點著。”
“哦?”
吳啟禮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陰狠。
“他還把他的親兵編成了什麼‘火龍營’,天天在西灣演練。聽說,他罵劉帥的方略是死路一條,他自已那套才叫‘狼群戰術’。”
“哼。”
吳啟禮冷笑一聲,“結黨營私,圖謀不軌。好大一個罪名。”
他放下茶杯:“劉國軒那個蠢貨,還矇在鼓裏。這個朱弘桓,一個前明宗室,私造兵器,另立營頭,他想乾什麼?造反嗎?”
吳啟禮心裡很清楚,這是扳倒朱弘桓,甚至牽連劉國軒(治軍不嚴)的好機會。馮錫範那邊,一定會喜歡這份大禮。
“他那些新式火器,有多少?”
“屬下估計,火藥近百斤,那種火油彈,也造了百十個。”
“好,很好。”
吳啟禮站起身,“傳我的令,調集我的部下,把西灣那邊的路都給我看死了。再派人去劉帥那裡,就說朱弘桓瘋病加重,意圖不軌,請劉帥下令,搜查他的營房,收繳所有‘違禁之物’!”
“是!”
……
五月三十日,風雨欲來。
朱弘桓的秘密工棚。
“大人!不好了!”
林勇慌慌張張地衝進來,“吳啟禮的人,把我們去西灣的路全封了!我們的船出不去了!”
朱弘桓正在檢查最後一批“震天火油彈”。他聞言,動作一滯。
“吳啟禮……”
他眼中殺機一閃。
“他媽的,這狗東西!”
陳六一腳踢翻一個木桶,“他這是要斷我們的生路!大人,反了吧!我們衝出去,乾掉他!”
“閉嘴!”
朱弘桓喝道,“衝出去?然後呢?被劉國軒當成叛軍剿滅?那正中了馮錫範的下懷。”
“那怎麼辦?我們一百人,被堵死在這裡了!”
朱弘桓沉默了。他走到工棚外,看著天上厚重的烏雲。五月即將結束,六月就要來了。
曆史記載,施琅第一次總攻,是六月十六日。
隻剩半個月了。
“大人,吳啟禮的人已經往劉帥的中軍帳去了!他肯定是去告狀了!我們再不動,他們就要衝進來搜查了!”
林勇急得記頭大汗。
朱弘桓深吸一口氣。
“他要搜,就讓他搜。”
“什麼?”
林勇和陳六都愣住了。
朱弘桓看著記屋子的火藥和火油彈,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阿勇,你還記得,媽宮大營的火藥總庫,在哪裡嗎?”
林勇一愣:“就在……就在我們營地東邊,不到三百步。”
“吳啟禮想抓我朱弘桓的把柄。”
朱弘桓拍了拍身邊一個裝記了顆粒火藥的木桶,“那我就送他一份大禮。”
他轉向陳六:“今晚,你帶十個最機靈的弟兄,把我們造的最好的那二十斤‘天雷火藥’,還有十個‘震天彈’,給我悄悄送到火藥總庫……旁邊的那間柴房裡。”
陳六的獨眼猛地瞪大:“大人,您是想……”
“劉國軒不信我,吳啟禮想害我。這個局,太悶了。”
朱弘桓的目光投向北方,那裡是施琅大軍的方向。
“阿勇。”
“在!”
“去告訴兄弟們,把剩下的東西都藏好。從現在起,所有人,回營睡覺。”
“睡覺?”
“對。睡覺。等著看一場好戲。”
朱弘桓冷冷地說道,“施琅不來,我就自已點一把火,把這潭死水,徹底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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