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她來時不逢春 540
懟天懟地懟父親
裴玄敬當時就愣了一下,大概從來沒想過,裴靜和還能有這樣不留情麵的一日,往日裡他們兄妹二人對他有諸多的敬畏,至少人前人後都不敢僭越。
這裡麵多數是因為他不苟言笑的緣故,也是因為他手裡的權力,殺過那麼多人,所以免不得身上有些冷戾威壓。
可現在,裴靜和好似完全撕破了這層假麵,全然不管不顧的。
“本王是你爹!”裴玄敬不得不提醒她。
父女父女,始終是父在前,身為女兒豈能不孝,這般頂撞成何體統?
“爹又如何?”裴靜和反問。
瞧著她梗著脖子的樣子,裴玄敬氣不打一處來,“你豈敢如此不孝,忤逆長輩?你母親此前教你的規矩,渾都忘了?”
“父王,你在永安王府纔是永安王,拿捏著南疆的大軍,纔是朝廷和百姓都認可的王,一旦脫離了這些,您就是個糟老頭子,滿身是病的糟老頭子!”裴靜和特意強調了最後一句。
氣得裴玄敬止不住咳嗽,殘月趕緊遞水,卻被他狠狠揮開。
眼見著裴玄敬舉起手,裴靜和趕緊把臉湊過去,“打!你使勁打!往我這兒打!”
裴玄敬:“……”
魏逢春:“……”
“我有說錯嗎?”裴靜和冷眼直視,“父親,得先為父,後親昵,纔有如此尊稱。您隻是為人父,卻沒有儘到親昵子女的責任,所以從始至終,您都隻是個父王。為父,為王,何來親?”
裴玄敬的手抖了抖,“這話……你母親教你的?”
“你彆一口一句你母親的,我母親死的時候,您都不知道在哪,她跟我說了什麼,您知道多少?”裴靜和扯著唇角冷笑,“一句都不知道吧?最後一麵都沒見著,還對外宣稱恩愛夫妻,真是好笑。”
裴玄敬瞧著她微紅的眸子,火光跳躍在她眸中,若燃起的熊熊烈火,帶著她心裡浮現出來的怨憤,一時間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這話,你憋了那麼多年?”裴玄敬收了手。
裴靜和揚起頭,狠狠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對,憋了很多年,從母親走後我便一直憋在肚子裡,始終沒有機會說。見你一麵都難,不是在校場就是在軍營,不是在軍營就是在議事房。”
裴玄敬沒說話,這事……沒法說,因為事實的確如此。
“你隻管生,不管教,若是我們規矩學不好就是我母親的錯,一句你是王爺,學規矩是後宅婦人的事,就把自己當父親的責任,忘得一乾二淨。”裴靜和似乎不吐不快,“現在母親都沒了,你憑什麼還拽著她不放?那麼念念不完,你倒是下去陪她呀!”
裴玄敬的臉色徹底黑沉下來,“裴靜和,你真以為本王不敢打你嗎?”
“父王有什麼不敢的?謀反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您都敢做,打一個閨女算什麼?還不是一巴掌的事兒,能費你多大勁?”裴靜和白妍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裴玄敬沒說話,隻是氣息有些亂,可見是真的氣狠了。
“你都掐著我的脖子,帶著我來這破地方了,還不許我說幾句?父王,做人不能這麼自私,哦不……我是你的種,你自私自利,怎麼敢奢望生出大義凜然的女兒?當然也得有樣學樣,兒子自私自利,女兒也不遑多讓!”裴靜和在笑,笑得何其得意。
看得人……牙根癢癢。
這要不是自己閨女,估計永安王早就一刀子劈了她。
裴靜和卻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冷笑著看他,落在裴玄敬眼裡,活脫脫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
氣煞人也。
沒病死,卻要被氣死。
“郡主?”魏逢春一直在邊上聽著,偶爾偷著樂,看到女兒懟爹,她就覺得好痛快,畢竟之前裴玄敬差點掐死她,自個心裡也憋著一把火呢!
現如今裴靜和這一頓輸出,算是把她這一份氣也給出了大半。
“餓了嗎?”裴靜和問。
其實一直在馬車裡待著,什麼都不做,腸胃也不消化,著實也不覺得餓,但該吃還是得吃,要不然真的出點什麼事,沒力氣跑就糟糕了!
“吃點。”裴靜和掰了半塊餅遞給她。
魏逢春也沒客氣,哪怕不餓也得吃。
“對一個外人都比對至親更好。”裴玄敬冷笑兩聲,“還真是養的好女兒。”
裴靜和陰測測的看向他,“春兒為我拚過命,以一己之身換我活下去,父王為我做過什麼?”
裴玄敬不說話。
“是看著兄長陷害我,買通逍遙閣的人追殺我?”裴靜和嚼著餅,“父王,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心裡沒想清楚要怎麼應對,就不要說那麼冠冕堂皇的話,會讓人笑話的。春兒與我,生死與共,患難之交,父王如何能與她相比?”
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尚且性命相付,以命相待;有血緣關係的人,反而冷眼旁觀,生死不管。
兩相比較,孰輕孰重?
裴玄敬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旋即拂袖而去。可沒走兩步又頓住了腳步,竟是又默默的走了回來,重新回到原位坐著。
“洛姑娘還有這麼大的本事?”裴玄敬這話,是直接衝著魏逢春去了。
魏逢春喝了口水,將嘴裡的餅嚥下,“王爺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倒也算不得什麼,隻不過能陪著郡主走這一遭,實屬榮幸。”
回答得滴水不漏。
“真不愧是洛似錦手裡的一把好刀,瞧著沒開封,卻能直戳人心,玩得一手好心術。”裴玄敬點點頭,“好,好得很!”
魏逢春依舊保持微笑,許是因為麵板白皙的緣故,脖子上的淤血痕跡愈發明顯,“多謝王爺誇讚,小女甚是欣喜。”
兩人年紀輕輕,氣死人的功夫卻登峰造極,裴玄敬隻覺得嗓子裡一口腥甜湧上,又被他生生咽回去。
“好吃嗎?”裴靜和問。
魏逢春搖搖頭,“乾巴巴的,倒不如剛烙好的時候,熱乎勁的纔好吃。”
“此處荒蕪,沒法挑。”裴靜和感慨。
魏逢春無奈的扯了扯唇角,全然無視旁邊那一雙雙幾欲吃人的目光。
吃飽喝足,裴靜和與魏逢春就找了個角落,相互依偎著休息,恨不能走哪兒都黏在一起。
裴玄敬卻很清楚,她們是在保護彼此,生怕他對她們當中的一人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