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偶像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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醞釀已久的悶雷在天邊打響,野草被狂風吹得嘩啦啦栽倒一片。
雙手皆是疼得發緊,所以南川可以確定自己沒在做夢,但是他有種突然踩空的失重感。
口吃。
口吃是什麼意思?
是指言語障礙不能流暢說話嗎?
南川一時間設想過許多種可能,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緣由,脫口而出道:“怎麼可能!”
沈舒站直了幾乎比他高出一個頭,微微垂眸,麵無波瀾:“我,我從,從小,就,就這,樣。”
“可是你之前跟我說話都不是這……”南川忽然意識到,沈舒元最多隻跟他說過兩個字,而且不是說出來,是憋出來的。
“老大!”粉毛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跟沈舒元交換了一個眼神,豎起拇指衝著後邊,問南川,“咱們過去談?”
南川有些失神,聞言慢了半拍纔看向他,點頭答應了。
待他們離場之後,這場鬨劇一般的比賽也算是宣告結束,該上班的還得回去上班,工地上又沒有雙休。
而混混那邊也要回家看店,原本鬨騰的場子上,人瞬間少了大半。
南川跟在黃毛他們身後,一起去了場外的包子鋪。
沈舒元則帶著兩個兄弟去跟張進做最後的交涉。
南川坐在小板凳上,還沒回過神來,直到一屜灌湯包出現在了他眼前。
“吃吧,”黃毛抽了雙筷子給他,不耐煩道,“待會兒彆跟老大說,我們沒有好好招待你。”
“謝謝。”南川捏住筷子,乾澀地笑了笑。
“你彆得意,這次是你運氣好,”黃毛彆扭道,“要是比徒手攀岩,你就一個字‘輸’字兒”
會輸嗎,南川想的卻是另一碼事,如果隊伍裡沒有沈舒元,會輸嗎?
還有誰能擔任主唱?
難道要重新去找人?
不行,沒有人可以替代沈舒元在隊伍裡的位置,他太特殊了,還遠遠不到放棄的時候。
南川習慣性地握了握兜裡的無事牌,重新振作起來,笑著跟同桌的幾位聊起了天。
南川有張親和力極強的臉,性子又是自來熟,加上他剛才贏過了沈舒元,大家多少對他有點另眼相看,聊著聊著很快就打成一片。
男人的友誼就是來得風馳電掣,隻要看對眼了,立馬稱兄道弟。
而這一番暢談下來,南川才知道沈舒元有口吃的事他們自己人都知道。
“前幾年吧,這一片亂得很,”黃毛跟他說,“每個月都三四家地痞流氓跑來收保護費,你給了這家吧,那家又不認,警察抓了這個進去教育,那個又出來了。”
九橋北站是c市的老火車站,比不上通了高鐵的南站新鮮熱鬨。
所以隨著時間推移,漸漸變成了一條五方雜處風俗不純的老街。
“我們這些啊,”黃毛指了指身邊的人,“基本都是在老街長大的,家裡沒開鋪子,也有親朋好友在做生意,那群臭流氓實在是煩死個人了,我們乾脆一合計,自己當大哥算了。”
南川離近了看才發現他們年紀並不大,雖然發色有些誇張,但實際上跟沈舒元差不多,都是二十來歲的樣貌。
“你說既然要出來混了,那總得找個厲害點的當老大吧,”黃毛說,“咱就選了個看著凶、人又帥的,讓他來充門麵。”
所以他們看中了小賣鋪老闆的兒子沈舒元。
“但是小沈他結巴啊!哎唷,可愁死我們了。”
一桌的人紛紛皺眉點頭。
“你說彆人家的老大放狠話都是‘你給老子等著’!到他這兒就成了‘你你你給,給我,等著’,這他媽何止是唬不住人啊,甚至還很萌啊!”
南川聽得有點想笑,他能感覺到大家對沈舒元非常親,就跟一家人似的。
“哎呀,扯太偏了,”黃毛擺了擺手,“我們是想問你,乾嘛要找老大去當愛豆?”
“他唱歌不是很好聽嗎?”南川不禁反問。
而且他一直都很在意,如果沈舒元真的口吃,又怎麼會唱歌。
“哦,你聽過?他是會唱啊,我們逼著他唱的,多練練說不定就……”黃毛說到一半,突然低下頭喝粥。
沈舒元回來了,他用腳勾過一張塑料凳坐下,對南川多少有些戒備,冷著臉打量他:“你幫,幫,幫壞……”
粉毛秒懂之後接過話頭翻譯道:“老大說你幫著張進不對,他這人不老實,壞得很,他媽,咳。”
“我沒想幫他,我是要找你,”南川對沈舒元說,“我有彆的辦法收拾他,你不用擔心。”
沈舒元聞言,眉頭略微舒展,但仍舊沒什麼表情:“找,找我,沒沒沒用,我,結,結巴。”
“可你唱歌的時候不會這樣是嗎?”南川猜測著問他,“那剛才又為什麼棄權?”
“人,人多。”
沈舒元說得磕磕巴巴,但是沒有人打斷,就連粉毛想要開口也被攔下了,大家都在鼓勵沈舒元自己說。
“都在,看,看我,緊,緊張,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