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偶像 ◎42.第四十二章
◎42
正午的炊煙嫋嫋升起,
飯桌擺在露天院壩內。
陶瓷盤子滿滿當當的堆疊在一起，奶奶還在往外端菜，要不是南川及時拉著她坐下,
估計能疊個寶塔出來。
“說到豐收節，果然還是要舞獅吧？”清春一時間也想不到其他節目。
“可是誰來舞呢？你們會舞嗎？”南川問。
三人同時看向他：“難道，你不會？”
南川被他們理所當然的語氣震住了：“我怎麼又會了？”
“你學過武功,
”方亭玉優雅地端著碗,
豎起筷子說,
“舞獅不是要站在梅花樁上跳來跳去嗎？”
南川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搖頭道：“那是梅拳練的功夫,
我隻會紮馬步。”
“南川哥學的什麼拳？”清春好奇問。
“我也不清楚,
師父從來沒有提過，應該屬於南方拳。”南川說完，立馬收到了來自鐵樹和爺爺的火熱視線。
畢竟誰還沒個武俠夢呢？
盛情難卻之下,
南川答應比劃兩招,
起身紮了個馬步,
氣沉丹田,
清風扶柳般做了個起式。
一掌揮出去，看似簡單卻內勁十足,
隱隱有破空之聲。
恰好一陣怪風吹來，竟然掀起了地上一層塵土！
視覺效果非常的牛。
“菜。”沈舒元眼疾手快地拿了個簸箕罩住桌子。
然而大家看向南川的眼神已經變了，尤其是小鐵樹，他的世界觀彷彿受到了衝擊，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這下徹底說不清了。
南川詭異地沉默了片刻：“你們聽我解釋。”
“你把人打了！”奶奶一臉認真地問南川,
“隔空打牛了？”
事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方亭玉都忍不住提醒南川：“你注意一點，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成為第一個踏上現代修仙道路的男團了。”
這下給南川整不會了,
他懵然地看了看掌心。
農家樂二樓的窗子開啟，宋璟低頭叫他們，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快來看啊！評委要進村了！”
“哎唷，這到底是咋了？”前村後院都不安生，奶奶緊張地站了起來。
這飯是沒法吃了，大家紛紛放下碗筷，走出家門，跟著看熱鬨的群眾一起繞上村頭。
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中間，跌坐著一個女生，竟然是berries的隊長景盈。
沒有之前的乾淨利落，她看起來有些狼狽，手上還死死拽住一位阿姐的褲腿不放。
“你搞莫子咯！”阿姐著急道，“你有話好好說嘛！不然上了電視彆人還說我欺負你！”
“救救我們吧姐！你就讓我們投宿吧！”景盈言辭懇切。
南川這才知道，原來還有隊伍沒有投宿成功。
“我家小啊，住不下人！我又是個怕生的！”阿姐著急要走，“你去找其他人嘛！”
景盈卻咬定不鬆道：“彆人都說家裡有男人，不方便跟我們七個大閨女一起住！隻有您……”
村裡人雖然熱情，但還是比較保守，每家每戶大多隻有一間平房，男主人總不好跟七個姑娘同吃同住。
隻有阿姐家的院壩足夠寬敞，屋裡又獨剩她一人。
可偏偏阿姐是個嫌麻煩的。
“阿姐，我們隻是女生而已啊，我們哪裡錯了嗎？難道要讓這些數不儘的[不方便]淘汰我們嗎！”
景盈的隊友拉住她，讓她不要在直播上說些偏激的話。
可是景盈聽不進去，她一定要晉級：“我們走到這一步，真的很努力，真的拚儘了全力，我們不能輸在這兒！”
阿姐聽到這兒，難免有些動容。
她丈夫走了十一年，膝下又沒有孩子，鄰裡總是勸她再婚找個依靠。
可她壓根不需要啊。
她不怕苦、不怕累，她一個人也可以耕幾畝地。
她生來要強，是愛人才嫁人的，不是為了一個依靠。
“行，行吧。”阿姐能理解景盈的難處，給她擦了擦臉上的灰，“好好的一個漂亮娃娃，非要來折騰自己！”
“我們不是來折騰的，是來奪冠的！”景盈破涕為笑。
所有來到這裡的隊伍，都曆經了千難萬險。
沒有誰是抱著隨便的心情來的。
大家都在向著繁體衝鋒。
“評委呢？不是說評委到了嗎？”
然而berries小隊的事隻是一個插曲，選手們更關心的是即將進村的評委。
“這次是專業評委了吧。”清春的表情有些緊繃。
“嗯，畢竟到了第三輪，隊伍不到200個……”方亭玉一邊說，一邊看向村頭。
監督員正在招呼眾人讓出一條通道，隨著密集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去。
很快。
十位評審出現在了大眾眼前。
其中還有兩位特彆眼熟。
他們戴著墨鏡，手拉行李箱，一個全身黑衣，一個白色運動套裝，走在一起，活像黑白無常。
“方老師，他們看著好像……”南川轉頭看向方亭玉。
方亭玉的表情沒有多大變化，不過已經轉身準備離開了：“回去吧，菜要涼了。”
南川沒有多說什麼，轉頭叫上清春和舒元一起回去。
雖然知道這是遲早的事，但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那是kthree的兩位老師吧？以前跟方亭玉一個組合的。”
已經有選手發現了華點，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這下有好戲看了。”
然而南川他們已經走下土坡，將流言蜚語甩在了身後。
當初方亭玉毅然退出，留下一個爛攤子給隊友收拾。
k3的組合差點原地解散。
要不是有k3的隊長一直力排眾議咬牙堅持，他們現在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甚至三年以來，連隊名都沒有改過。
……
午休之後，烈日當空，攝像小哥還在拍攝宣傳照片。
輪到晏子意的隊伍時，他們頭戴草帽，手罩防曬袖，全副武裝的跳下田地。
因為金錢到位，農家樂老闆沒有讓他們做重活，隨便摘幾筐番茄應付一下就行了。
所以隻有他們的照片拍得最精緻。
張揚、狂野。
他們站在的這片淳樸的土地上，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感。
其餘人則在麵朝黃土背朝天地繼續勞作。
田間地頭依舊充滿了的崩潰的尖叫聲。
“不要怕，區區一條菜花蛇，學名黑眉錦蛇，是大型無毒蛇。”
“你為什麼要站那麼遠說話？你倒是過來啊！”
“你這話說的，沒毒難道我就不怕了嗎？”
南川起身擦了擦汗，又反手捶了捶腰，就算他體力超群也非常疲憊了，更彆說其他選手。
由於村裡的老人認為機器打米不夠精細，會出現碎米的情況。
收割機遲遲沒有引進，從頭到尾保留著傳統人力的方式。
一畝地需要五個人工作六天才能完成。
“好像要下大雨了。”
南川仰頭看了一會兒，正思考著如何提高效率，其他小隊的選手就跑來幫忙了，說要還他的一飯之恩。
“我們那家早就割完稻子了，這會兒正沒事做呢！”
村裡豐收的時候，鄰裡之間會把時間稍稍錯開，以便於相互幫忙。
南川便沒有推辭他們的好意，畢竟人多力量大，速度瞬間就提升了。
大家在田地裡忙碌，有人哼著歌，有人聊著八卦。
“昨天退賽那個啊，摔了一跟頭，鼻子都塌了！”
“什麼！這麼容易就塌了？”
“不知道他在哪家醫院做的！全部直播出去了，要是我的話就換一個星球生活了。”
南川做事非常專注，對外界發生的事不太知曉。
過了會兒，喝水休息的時候。
他才發現少了人：“方老師和清春呢？”
“廁所。”沈舒元起身看向鐵樹家方向。
“是嗎。”南川有點奇怪，他們兩個什麼時候好到一起上廁所了？
然而方亭玉並沒有回鐵樹家。
他一路繞開攝像頭，找到了正在溪溝邊釣魚的兩位前隊友。
他們連休閒娛樂的方式都沒有變化。
這會兒不需要評委出場，再加上舟車勞頓，節目組便安排他們休息兩天。
k3的隊長名叫尹則，常年一身黑衣，氣質卻有種老乾部的沉穩。
他好不容易釣到一隻鯽魚，結果隻有半個巴掌大，便把魚放回溝裡說：“去把你的家長叫來。”
方亭玉站在他們身後，撥弄著手環，沉默不語。
而一身白色運動服的施元，給了他一個眼神，細長的眼尾上挑，像隻狐貍一樣的狡黠陰柔。
在方亭玉消失的那段日子裡，他曾經被人罵過無數次：
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方少爺，不跟你的隊友玩家家酒了嗎？”施元好笑道。
方亭玉沒有生氣，也沒有回答。
“您有事兒嗎？”施元撐著下巴說，“你突然離隊跑來找我們，要是被攝像拍到了，還以為我又欺負你了。”
當年方亭玉的不辭而彆，導致他的粉絲胡亂開炮，執意認為是他們把他逼走的。
施元那時候遭受的網暴和辱罵，根本是的常人想象不到的。
“對不起，”方亭玉知道這句話說了也沒用，卻還要問，“你們怎麼拿到評委名額的？”
“施元！”尹則叫住他，“小聲點。”卻不是想幫方亭玉。
“好，”施元聽話地放低了聲兒，陰鷙地瞪著方亭玉，指著地麵說，“你想知道？那你跪下，跪下求我告訴你。”
當然，這隻是他的氣話。
他受不了方亭玉永遠高高在上的模樣。
他好想看看這位錦衣玉食慣了的公子哥低頭求人的樣子。
所有人都沒想到方亭玉真的會跪。
包括清春在內，他蹲在一座墳包後麵，目睹了這一幕。
他並不知道方亭玉這一跪的真相。
他隻知道這一跪的重量，直接撕裂了k3殘存的一點可能。
他以前崇拜過的組合永遠都回不去了。
而他扯禿了腳下一整片的野草才忍住沒有跳出去，假裝沒有看到方亭玉短暫地低了一次頭。
“你們怎麼拿到評委名額的？”
方亭玉目光堅定，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越過他們看向了後麵更高更龐大的東西。
“當然是人家借來的啦！”苗立果給南川牽來一頭驢。
“真是太謝謝你們了！”南川開心地收下。
經過一番辛勤的勞作。
南川收獲了整整十袋大米，每一袋都重達四五十斤。
由於大米的澱粉含量很高，碰水之後容易發黴發酵，所以還要晾曬一天才能脫殼。
南川將米袋放進馱包裡，又跟沈舒元一人扛了兩袋在肩上，這纔在大家的幫助下回了鐵樹家。
“秧苗認得家門，豐收由此進門。”
爺爺一邊唸叨，一邊在涼席上鋪開了稻米，這樣暴雨突襲也可以立馬收起來。
南川則坐在旁邊，脫鞋抖落裡邊殘渣。
沈舒元拿著耙子，推開稻米，讓它們打滾曬均勻了。
就這樣一直忙碌到晚上，大家累得話都不想說了，幾乎倒頭就睡。
夜晚的村子十分寂靜，伸手不見五指，隻能聽到青蛙打鳴。
“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隻可惜這種天然的愜意，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的。
各種蛇蟲鼠蟻隨時造訪，青蛙聲大得跟打雷一樣，簡直擾人睡眠。
再加上第二天醒來，不少選手還發了“秧瘋”，手背腫得不成樣子。
負麵的情緒一點點積累起來，逐漸在隊伍裡擴散。
就像這幾天越壓越低的雲，遠遠傳來暴雷之聲。
終於，有人在挑糞的時候滑了一跤，糞水兜頭灑下，臭得他當場崩潰到歇斯底裡。
他扔掉身上的扁擔，打飛了兩個黑色塑料桶，哇哇大叫。
“你們都是精神病吧！我是來唱歌的，不是來當苦力的！我不乾了！你們誰也彆攔我。”
他走出去幾步，又回頭道。
“你們真的不攔我啊！！！”
“我也不想乾了，我長這麼大，我媽連袋米都沒讓我扛過，竟然來這兒挑糞？老子鬼迷心眼了！”
兩天之內，幾乎離開了半數的隊伍。
網上更是鬨得沸沸揚揚，說這樣的選秀太危險，根本不近人情。
然而ns對於所有評價，都隻有一個回應：去留隨意，絕不挽留。
一副愛來不來的態度，讓網友們一拳打進棉花裡，有氣沒處撒。
等到了第五天的時候，天邊果然打起了悶雷。
四周的空氣也變得沉悶起來。
南川他們連忙收起了稻米，頂著一身雨水進屋。
因為房間有限，他們隻能住在鐵樹的小屋裡，鐵樹則跟爺爺奶奶一起睡了。
這會兒衝了涼坐在床邊，他們最後討論了一下明天的演出節目。
“這次正式上電視，要不要勁爆一點？”
手上已經排練出了兩個節目，南川還沒決定選哪一個。
“是啊，ns請來的評委肯定不會有黑幕，”清春意有所指道，“我們儘全力就好了。”
方亭玉瞥了他一眼，照例中肯評價：“雖然前期給了我們磨合的時間，但是我們的能力還是不夠。”
“不過幸運的是，我們提前猜到了主題。”南川安慰大家。
“在官方確認之前，一起都是未知數，”方亭玉說完話鋒一轉，“可能是我想多了，趕緊休息吧。”
“嗯。”清春又看了他幾眼。
然而他們剛剛關燈躺下，還沒來得及閉眼，砰砰砰地敲門聲就響了。
“這麼晚了，是誰啊？”清春一下坐了起來。
南川打著手電下床去檢視，門一推開，竟然是小鐵樹。
“怎麼了鐵樹，怕打雷嗎？”南川溫聲問他。
鐵樹一臉驚慌失措，大家見狀不對都站了起來，聽鐵樹哽咽道：“爺爺腰疼，特彆疼，幫幫我們……”
南川他們登時顧不上睡覺了，撒著拖鞋跑去主屋敲門。
待奶奶開了門之後，他們就看見爺爺摔在床下，疼得一臉烏白，看起來像是犯病了。
“手環！按手環！”南川連忙摁了幾下，卻沒有任何反應，“怎麼回事？！”
“可能是雨太大了！他們趕過來也要時間！”方亭玉說。
“那我們去路上彙合。”南川一把背起爺爺就要去找監督組。
“怎麼辦喲，夜裡山路不好走！怕是出不了村！”奶奶著急地跟上來。
“我們去找節目組想辦法，他們組織這麼大的活動，不可能沒有帶醫療隊！”
南川讓清春和方老師留在家，他和沈舒元去找監督員。
“雨下大了，擔架也拿不過來，自己去快一點！你們好好睡覺！”
“小心點！”方亭玉找來一把傘，讓沈舒元撐著，在大雨中喊道，“彆急！”
“我心裡有數！”南川背著爺爺往上擡了一下。
方亭玉瞪了他一眼，給他們指路道：“先去村長辦公室，他們住在那兒！”
“好。”南川一口答應。
方亭玉想跟過去又怕人多腳亂反添麻煩，便拉住沈舒元交代：“看好他！”
沈舒元點頭，一手撐傘，一手打著光，挨著南川一起出了門。
山裡暴雨如注，南川的腳背都快被淹了，他往四週一看，發現攝影小哥也撤走了。
不遠處的村長辦公室裡，喇叭還在警告大家：
避雷避雨！切勿外出！安全第一！比賽第二！
“辦公室有人。”南川踩著水的腳步加快了。
“我背。”沈舒元幾次想跟他換人，都被南川以[趕路要緊]拒絕了。
一路上狂風驟雨，好不容易捱到了辦公室，爺爺疼得再也忍不住，哀嚎出聲，驚醒了一幫打盹的工作人員。
“醫生在哪兒！有醫生嗎！”南川把爺爺放到床上，急得眼眶發紅。
“在二樓睡覺呢！”工作人員紛紛起床。
“舒元，你照顧好爺爺！”南川說完就往二樓跑。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的同時，沈舒元耳邊倏地炸響方亭玉那一聲：看好他！
於是沈舒元把爺爺交給其他人，轉身衝了出去。
房屋的右側有一條通往二樓的石磚樓梯，很陡峭，很光滑，上麵積了水。
這幾天的疲憊在積累，南川總是想要多做一些，多使點勁兒，這樣隊友就能輕鬆了。
但是他忘了自己跟隊友一樣，也隻是個普通人。
小腿忽然有些脫力。
黑暗中，他第一次聽見沈舒元這麼大聲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