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偶像 ◎48.第四十八章
◎48
台下並沒有觀眾為他們歡呼。
“哥,
”沈舒元在燈光亮起之前，走過去擁抱了他，“能堅,
持嗎。”
方亭玉終於說動了南川，無論如何，也不能浪費鐵樹爺爺和羅溝村全體村民為他們的爭取來的名額。
“能。”南川坦然麵對了這個結果。
這或許是一場註定失敗的比賽,
就算清春在場,
他們與其他隊伍的差距也像退潮後的嶙峋礁石一樣漸漸顯露。
這個臨時搭建的小隊,
沒有辦法跟那些從六歲開始就日複一日練習，之後又經過係統性培訓的選手相比。
他們也照樣是天才,
卻照樣比彆人努力。
努力不會欺騙任何人。
所以他們初出茅廬就憑借一腔熱血闖入最後的舞台,
已經算是奇跡了。
“我唯一的遺憾是，清春不在這裡，”南川告訴他們兩人,
“一直以來,
謝謝你們。”
現在他們要給仍然支援l·r的粉絲一個交代了,
謝謝大家一路陪伴他們瘋狂。
《紅日》的前奏響了起來,
沈舒元下意識看向預留給清春的位置，然後閉了閉眼,
雙手搭在麥克風的支架上。
方亭玉拿起麥克風，試圖帶動台下的觀眾一起拍手,
但是並沒有人配合他們。
他無奈地笑了笑，擡手指向鏡頭。
“跌倒過幾多幾多落淚在雨夜滂沱，一生之中彎彎曲曲我也要走過！”
他們在舞台上儘情地唱跳，沒有華麗的炫技，也沒有浮誇的台風。
無論大家是冷眼相對，還是熱情似火。
他們想要傳達的感情並不會改變。
“從何時有你有你伴我給我熱烈地拍和，像紅日之火，點燃真的我，結伴行，千山也定能踏過！”
南川雙腿發麻跌跪在地的瞬間，看見所有的燈光都在向上升起，就像倒放的流星一樣。
一閃而逝。
他一直在走鋼絲，他終於掉下來了。
所有l·r的粉絲都捂住了嘴，眼淚成串的灑落。
他們剛才都聽見南川那一跤摔得太狠了，膝蓋砸地咚的悶響。
如果沒事的話，南川一定會立馬爬起來的，但是他沒有。
方亭玉一把握住他擡起的手，沈舒元則緊盯住兩人，不敢停下歌聲。
“我…沒事……”南川無聲地開口說道，“拽我起來吧。”
然而，方亭玉毫不猶豫地拽起了南川，待他搖晃著站穩之後，抓著他肩，深深看了他一眼。
此時歌曲正好來到南川的部份，他拿起麥克風，配樂倏地一轉，無縫銜接上了《夜空中最亮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記起，曾與我同行，消失在風裡的身影……”
南川在隊伍裡總是唱的最少，儘管他是隊長，卻總是站在後麵，滿臉喜悅地為隊友們伴奏。
不是他不會唱，而是他喜歡看著自己找到的星星在舞台上耀眼爭光。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南川微微彎腰，閉上雙眼，歌聲彷彿從他的靈魂深處迸發而出，他哽咽地唱道。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請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
他擡起頭時，臉上笑容依舊朝氣蓬勃又不失溫柔，總是讓人忘了他的年齡，他好像一直留在最好的年紀。
但他現在的笑容卻讓粉絲們慟哭不已。
“快點結束吧，快點讓他休息吧。”他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對自己的偶像說出這句話。
南川再次跳了起來，歌曲也變為了《倔強》，他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但他的笑容從未改變。
“我！如果對自己妥協，如果對自己說謊，即使彆人原諒，我也不能原諒，最美的願望，一定最瘋狂！”
“我不怕千萬人阻擋，隻怕自己投降，我和我最後的倔強，握緊雙手絕對不放！就這一次，讓我大聲唱，啦啦啦啦……”
南川的部分終於結束了，沈舒元唱起《最初的夢想》，高音再次驚豔全場，直擊靈魂。
燈光倏地炸開，就像一雙飛鳥沾滿了陽光的翅膀在他們身後扇動，助他們一飛衝天。
漸漸的，現場的觀眾也情不自禁地跟著唱道。
南川的眼角溢位淚水，浸濕了他的妝容，他曾經無數次想道，如果他們的出身能再好一些，是不是就能更容易一些。
但是世界的殘酷是公平的，他們是一支註定無法登頂的隊伍。
可是，沒有人後悔，無論是他，還是隊友，所有的過往與困苦使他們相遇，他們在這裡，清春就在這裡，他們永遠都是日光效應。
“日光效應！l·r加油！！”現場終於有人叫出他們的隊名。
南川雪白的臉上露出了最燦爛的笑容，他擡手指向天空，又回頭看向隊友，然後一起合唱。
在歌聲洋洋盈耳的演播大廳之外，網路上一則新聞瞬間飆上了熱搜第一。
【f市摩天大樓9層有人墜樓！跳樓者自稱清還山，是《選民偶像2》選手清春的父親】
與熱火朝天的舞台現場相比，9樓之上的涼風已經帶上了初秋的凜冽，冷冷拍在臉上，一陣冰冷。
清還山屈腿爬出廁所的小窗，兩股戰戰立於一個腳掌寬的空調外機上，雙手死死摳住窗框，正側頭跟他身後的人僵持。
“彆動我！我身上有遺書！你敢動我，我就跳下去，你們全部玩完！”
他花白的頭發都被風吹亂，蒼白烏紫的嘴唇周圍鬍子拉碴，許是太沒有見過陽光，他微微眯起的眼裡滿是淚花。
“你冷靜一點兒！你老婆還在‘家’裡呢！你想讓她守寡嗎！”
清還山像是被戳中了痛處，先是一愣，隨即發狂地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我操！你發什麼瘋！閉嘴！”
經過他這一通叫喚，樓下駐足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拉扯清還山的男人見狀不妙，趕緊擡臂擋住半張臉，狠狠指了他一下，轉身逃走！
警察和消防人員趕到的時候，當地新聞記者和各路媒體人也蜂擁而至。
清還山已經在上邊站了將近十分鐘，他有些神經失常地搖頭晃腦，嘴裡還不忘大喊道：
“我叫清還山，清白的清！我是清春的老漢！我沒有犯罪！我不是詐騙犯！”
清還山原本還說著蹩腳的普通話，但情緒激動起來又變回了鄉音。
“老天爺啊，不要再讓人欺負俺的娃娃了，娃娃什麼錯都沒有！”
“大哥，你先下來啊！”消防員擡起喇叭，安撫他道，“下來我們慢慢說！”
“警察呢！警察怎麼還不來！我要見警察！”
清還山崩潰地淚流滿麵，對著手舉相機的記者們大喊大叫。
“都欺負俺沒錢、沒文化！麼的問題，你就是踩在俺的腦袋上都麼問題！但是不要欺負我的娃啊！娃是世界上最乖嘞娃！你們想欺負他，就從俺的屍體上跨過去！”
“我是人民警察！”一位警員奪過喇叭，衝他敬了一個軍禮，“同誌，你有什麼困難，下來跟我們講，正義的盾牌絕不倒下！”
清還山眯起雙眼，探頭仔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在冷風中顫顫巍巍地跟著敬禮，他發瘋似的對著一片空氣說話。
“我們清家，清清白白，對得起祖宗的姓氏！你們這些吸血的蟲，再凶也凶不過人民警察！”
清還山怒號道。
他話未說完，一隻手忽然從視窗探出，他餘光瞥見，直接一躍而下，發黃的白襯衣在空中獵獵作響。
“啊啊啊啊啊啊！！”
現場群眾一陣尖叫，眼睜睜看著他砸在了救援氣墊上。
警察立馬上前檢視情況，在確認無礙之後，衝上麵救援失敗驚魂未定的同事地打了個[安全]的手勢。
所有人一同鬆了口氣。
由於此事影響重大，當事人又是公眾人物的父親，一時間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警方當天便成立了專案組展開調查，在受害人清還山的大力配合之下，立即端掉了f市傳銷窩點4個，抓獲涉嫌人112人，成功解救受害者數百人。
然而這隻是反擊打響的第一槍，在曆經長達一週的調查之後，三年前的非法集資案件終於水落石出。
清還山與其妻子的犯罪嫌疑人身份撤銷。
警方抓捕代號為[麻子]等傳銷頭子歸案，當場繳獲成捆現金。
在他們的主動交代之下，對潛逃在外的汪正業一乾人等發出通緝令。
……
在事後清還山接受的采訪中，當年的事實真相才得以公開。
記者：“為什麼選擇逃跑？”
清還山：“不懂法，老闆故意在我麵前遣散員工，說是所有人都要坐牢，我隻是負責照顧老人，但我怕受牽連，就跟著跑了。”
記者：“為什麼現在纔出麵？”
清還山：“跑出去之後，不敢拋頭露麵，就在一些小作坊裡打苦工，後來還是不放心娃娃，想回家，但是身上沒錢了，正好遇見麻子。”
記者：“麻子就是f市傳銷窩點的領頭人，汪正業的手下嗎？”
清還山點頭道：“麻子說服我們先彆回去，回去就要被關監獄，怎麼也得先賺一筆錢留給娃娃讀大學，還說他老鄉在這邊開超市，缺兩個卸貨的。”
然而清還山去了之後就知道上當了，他雖然沒文化，但多少聽說過傳銷的厲害。
他立馬打起精神，麵上假裝被他們洗腦了，暗中則在尋找逃跑的機會。
但是沒過多久，在他終於摸清路線準備逃走的時候，他的老婆竟然偷偷向組織告發了他，他被抓回去一頓暴打，還差點被賣到黑廠。
清還山這才知道，他的妻子已經被洗腦了。
他徹底沒了辦法，他不敢想象自己一個人逃跑之後，妻子獨自留在狼xue裡會是怎樣的恐怖，隻好暫時打消離開的念頭。
但在這種地方，你待得越久，腦子就越不清醒，他們沒日沒夜給人洗腦。
要不是這次領導帶他出來[拉新人]，他在熒屏裡看見兒子被千夫指萬人罵，也不會決心拚死一搏。
“我對不起娃娃，我這輩子都對不起他，不能再拖累他了。”
清還山終於找到機會，從這囚牢般的摩天大廈裡鑽出了九樓。
“俺這些年，想死都不敢死，俺要是真的死了，就真的說不清了。”
……
當標題為[正義或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的微博登上熱搜之後，潑臟水的網路賬號瞬間人間蒸發。
在放下心中的成見之後，網友們再去l·r的超話裡觀看粉絲剪輯的比賽視訊，發現他們出乎意料的沙雕有趣，於是紛紛跑去留言。
【微博評論區】
[網友a]：有誰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嗎？簽公司沒有？
[網友b]：南川的腰傷好些了嗎？
[網友c]：對不起啊。
[網友d]：快點回來呀！我們等你！！
……
在真相大白的同一天，《全民偶像2》的比賽落下帷幕，第一名berries，她們將作為ns的下一任頂流進行封閉式訓練。
一切看似塵埃落定。
彼時遠在五湖四海，正在忙碌的人們看見了這兩條新聞。
司徒夏關掉電腦上正在播放的視訊，上麵是南川初三文藝彙演時表演的舞台劇。
“嗯……”
他用食指敲了敲火車上的桌板，沉思片刻後，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溫澄推開安全通道的側門，走到出演播大廳，掃視了一圈之後，點開了一串號碼。
晏子意拿起手機，給他爸的秘書打了個電話。
南川躺在的醫院的病床上，點開微信聊天框，在刪刪改改輸入一大段話後，點選傳送到群聊。
所有人都開始了新的行動。
“告彆不是再也不見，而是為了更好的重逢。”正如南川離開時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