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偶像 ◎49.第四十九章
◎49
半年之後,
1月5日，小寒。
太陽隻露出了一條刺眼的金邊兒。
秋風刮過闊葉林，吹下兩三片枯葉,
堆積在布滿微生物的草叢裡。
厚重的烏雲壓得極低，蕭索的氛圍籠罩著大地。
南川左手捂著正在滲血的右肩，飛快穿過淒涼的曠野,
像一支利箭一樣鑽入密林。
簌簌的葉片摩擦聲令人神經戰栗。
緊隨而來的馬蹄聲漸漸逼近。
南川咬牙足尖一點,
直接躍上了前方的一棵榕樹,
悄然蹲下，正要轉過身的時候。
南川吊著威亞從樹上一躍而下，熟練地卸下裝備，向大家鞠躬道謝後才悄然離開。
“他就是司徒老師介紹來的吧？”
背後的議論之聲比一開始少了許多。
“你管彆人是哪兒來的,
隻要功夫到家就行了。”
“挺厲害的,
又肯吃苦,
就是入行有點晚。”
……
南川換下一身行頭,
走出更衣室，踩進自己的帆布鞋,
左右壓了壓。
開膠的地方用502粘過了，挺穩，他提起鞋後跟，背著挎包就出去了。
劇組的飯盒還是在老位置，麵包車的後座上。
這車是特意改裝過的,
後麵一排位置全部拆除，正好能疊放四個大塑料框子。
司機姓張。
他這人不愛洗頭，那頭發一簇簇的凝成一條兒,
得了個外號，叫張油頭。
這會兒正值飯點，車門四邊大敞開。
張油頭坐在副駕駛座上，佝僂著背，喝一口湯，抽兩口煙。
“喲，川子，今兒個沒掛彩啊？”張油頭熟稔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南川笑著走過去，一點架子也沒有地叫了聲：“張哥！”
“欸！哥就愛聽這聲兒，”張油頭轉身拿出一袋提前備好的盒飯給他，“特意給你做的營養餐，少油少鹽多牛肉，帶回去跟你弟弟一起吃啊。”
“謝謝哥。”
南川已經懂得珍惜自己的身體了，按時吃飯均衡營養，堅持拉伸休息肌肉。
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胡來了。
他從包裡拿出一個精緻的布娃娃，遞給張哥。
“這是我弟做的，給小侄女當滿月禮物。”
“哎唷！這怎麼好意思呢！”張油頭感激地收下，忽然想起問，“對了！聽說你接了部新劇，還是男四號？這回能露臉了吧？”
“能。”南川笑了起來，回想起這半年從入門到精通，真是一路摸爬滾打過來了。
他既不是科班出身，也沒有時間重頭再來，本以為能做下這行是天方夜譚。
“你明年多少歲了，你不是溫澄，你做不到二十九歲問鼎舞台，其他公司也不會簽你，因為你已經到極限了，你作為流量偶像，已經沒有打磨的價值了。”
南川當時還在醫院裡養傷，他張嘴想要反駁，可是“努力、加油”之類的詞語都顯得十分蒼白。
就在這時，司徒夏話鋒一轉道：“但是，你們不想靠噱頭撐住流量，而是靠實力，那就靜下心來沉澱，直到你們的才華能夠撐起你們的野心。”
司徒夏拿出手機，點開了南川初中時期的那場舞台劇：“去往繁體的路有很多條，或許，你的天賦在彆處，不多嘗試，怎麼知道？”
南川想了整整三天，最後背上揹包，來到了c市最大的影視基地。
“南川？南川！”
張油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發什麼呆呢？害怕了？你接了個什麼角色？”
南川回過神，目光微沉道：“一個瘋子。”
其實這麼好的機會對他來說有些早了，但是劇組緊缺有武術功底的演員，而南川正好是武替裡相貌最好，身形最符合原著的。
“瘋子？”張油頭差點被口水嗆道，“怎麼一來就是地獄級彆的難度啊？”
“最近的活兒我都推掉了，要好好鑽研角色。”
南川說完電話響了，張油頭擺擺手讓他趕緊去忙。
南川一邊揮手再見一邊接起電話，走到車棚裡取車的時候，還遇見了下部劇要合作的男二號。
其實也不能說遇見，因為對方就站在他的小粉車旁邊，更像是守株待兔。
南川記得他的名字叫邱向陽，當紅小生，相貌和身材自然十分出挑。
隻是暫時還沒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品。
所以接下來這部劇對他來說，應該非常重要。
“你是南川吧？”邱向陽看見他，手機一收，語氣不善地湊了上來。
一副要來找茬的模樣。
南川不敢給司徒老師添麻煩，退了一步正想避開的時候，對方突然話鋒一轉。
“我是你的粉絲，給我簽個名！”他臭著一張臉像是在要債一樣。
南川非常懷疑自己聽錯了，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纔是你的粉絲。”
邱向陽一聽，吃驚地看著他：“你也太沒品了吧。”
南川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不至於不至於。”
“那你趕緊加我的微信啊！”邱向陽的語氣依舊很衝，他點開自己的二維碼懟過去，“真的是，你主動點兒！”
“好，好。”南川乾笑著答應，扒拉稀碎的螢幕，等它反應的過程中，試探道，“你是我的粉絲？”
“我粉l·r的隊長！”邱向陽皺眉瞪著他說，“就是你！”
南川被他吼得眨了下眼，無意間發現他的手攥得很緊，好像看見他很緊張，所以說話的聲音都變大了。
“我問你啊！你們還會在一起唱歌不！”邱向陽板著臉說。
“會的，在不久的將來，”南川目光放柔，“你今天也在這裡拍戲嗎？”
邱向陽聞言，倏地耷拉下腦袋：“拍不好，被導演罵了一頓，來找你說說話。”
“那你覺得導演對你的哪方麵不太滿意？”
“方方麵麵。”
南川接過他遞來紙筆，簽名之後還畫了隻鴨子上去：“給你畫了個護身符！趕緊去問問吧，期待下次合作。”
儘管他的話語溫暖得很官方，但對於粉絲來說還是莫大的鼓勵。
邱向陽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手機叮咚一聲，竟然是南川發來的連結。
難道是l·r的訓練視訊？
拚夕夕免單特惠，邀請好友砍一刀，正宗獼猴桃送到家！
邱向陽：“……”他到底在期待什麼。
南川的粉色自行車叮叮當當穿過c市的大街小巷。
經過天橋的時候，他停下看了眼電子巨屏上的berries組合，笑著撥出了一口熱氣。
然而下一秒。
畫麵轉動起來，變成了kthree的回歸演唱會宣傳海報。
方亭玉站在c位上，一身純黑的高定製服，手拿小提琴，特彆像出身豪門的公子哥。
不對，他本來就是。
南川拿出手機給他發了條[又瘦了，多吃肉]的訊息，對麵很快回道：天冷了，多喝岩漿。
南川看了之後笑得不行，他拉了拉衛衣的立領，最後看了一眼海報，低頭踩上自行車的腳踏。
“小川，買菜不？”
路過棕櫚大街，各家店主一如既往的熱情。
“川子！姐這兒剩了條鯽魚，你拿回去！”
“川川，阿婆給你留了雞蛋糕。”
“今天有盒飯了！”南川一一道謝，抄近路趕回機修宿舍。
抵達大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了。
南川快步走上三樓，剛轉過樓梯牆角就看見吳奶奶站在他家門口，神神秘秘地探頭觀望。
於是南川站到她身邊，也跟著探頭觀望：“怎麼了？”
“又是公司來挖人了，”吳奶奶說完轉頭一看，嚇得撤了撤，責備地瞪了他一眼，“你這倒黴孩子！走路都不帶聲的！”
“哈哈！”南川推開門進去，裡邊兩人同時站起了身。
今天是週末，北辰正好在家，而他對麵站著的男人，一身灰色西裝，跟他握手的時候，還特意擺正了腕上的表盤。
南川客氣地問了聲：“您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男人遞出自己的名片，“我是z的經紀人，你叫我大劉就行了，今天特地來拜訪，是想請問來一下，您知道清春在哪裡嗎？”
南川沒有接名片，先問清楚：“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咱們心知肚明啊，”大劉笑了笑，“趁著他和他爸的熱度還沒下去，公司還能給他個一炮而紅的機會，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不必了，他很忙，”南川拉開房門，直接送客道，“我們也很忙。”
大劉愣了愣，隨即笑道：“哎呀南川！我知道沒人簽你，你心裡多少有點不平衡，但是沒辦法，你年紀大了。”
“你說什……”北辰往前一衝，被南川攔下了。
“到了你這個年紀，又沒什麼話題，遲早涼涼啊，你看方亭玉都帶不動你，跑回k3去賺錢了。”
男人彎腰拍了拍褲腿。
“你自己涼了，也彆耽誤清春啊，是不是。”
吳奶奶聽了轉身就走，南川伸手拉了一下，沒拉住。
然而對方還不知死活地繼續說：“我們這種大公司，隻會簽有前途的人，這樣吧，你再幫我勸勸沈舒元，要是他倆都能來，我給你十萬塊當報酬……”
“你給我滾出去！”吳奶奶拿著雞毛撣子回來，二話不說就是一通招呼，“我讓你十萬！十萬！真晦氣！”
“欸！你怎麼打人呢！”男人嚇得縮起腦袋，一腳剛邁出門。
宿舍樓裡的鄰居們聽見動靜，飯都顧不上做了，拿起菜就往他臉上扔！
“粗魯！粗魯！你們這群愚民！呸呸呸！”男人回頭指著南川，“你看著吧，你們遲早糊穿地心！”
“謝謝你啊。”
南川習以為常地撿起地上的蔬菜，兩三下切碎了放進花雕的碗裡。
大肥鴨子伸長鴨脖，衝著落荒而逃的男人大笑道：“嘎嘎嘎！”
“彆生氣了，”南川還要安慰身邊的一老一小，岔開話題問，“模擬考分數出來了嗎？”
北辰已經升上高三了，距離高考僅剩五個月。
“出來了，”北辰撐著柺杖進屋，拿出兩張成績單，“我考了582，春哥395，這次的考題難度比較大。”
“怎麼把清春的成績單拿回來了，不給家長簽字嗎？”南川拿出盒飯，又給麻蛋倒了一碗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