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合異聞2:踏海郎 第3章 出現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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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幻覺了?
“喂、喂——”
“刺啦——刺啦——”
信號無端變差,嘈雜刺耳的電流聲撕碎了顧還的話語,揉碎在洶湧的河水之中,對方的聲音消失了,又是這道令人熟悉的環境音,以及隱藏在水流和風聲中朦朧不清的竊竊私語。
“喂,你還在嗎?喂?說話啊!”
忽然一道無比粗獷、似乎是開了變聲器的聲音清晰插入:
“來二平河找我。”
比起先前那些需要通過技術手段才能提取出原意的雜音,這句話坐實我的判斷分析,就是有人要利用顧還引誘我重新回平合。
“你不是顧還,你到底是誰?!顧還在哪裡?”
明明知道對方不會回答,可我還是將內心積壓已久的諸多困惑統統傾倒而出,為我的困惑,憤怒,無力,茫然尋找一個暫時的出口。
“你一個人來,否則,你身邊的人都會因你而死。”
——居然敢威脅我?一股狂暴的怒火騰燒上頭,我深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憤怒是最容易讓人失去判斷力的情緒:
“彆他媽裝神弄鬼,有種跟我當麵談,你是誰,有什麼目的,至少讓我知道去哪裡找你吧?”
那頭噴了聲輕飄飄的嗤笑,像顆石子砸進我耳朵裡,似乎我的反應令他心情愉悅。
“來二平河找我。”
他又重複了一遍,旋即通話結束,留下還在氣頭上的我心情久久無法平複。
該怎麼形容這種操蛋的感覺呢,學生時代總會收到類似“轉發該資訊給十個人否則明天全家死光”的垃圾簡訊,我肯定不相信也不會轉發,隻是心頭梗著根刺實在不太舒服。
如今這通電話讓我久違的重溫了那種心梗的體驗。
當然我不相信這逼玩意真能把莫寥怎樣,可親眼目睹顧還跳下二平河後,我便產生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畏縮,我害怕的從來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身邊人的死亡,死亡帶來的所有後遺症永遠是由生者來承受。
思來想去,我決定隻身一人前往平合不告訴莫寥,他得知後肯定會生氣,我很少看他情緒劇烈波動的樣子,能惹他生氣也是本事。
既然要甩掉莫寥,就必須提前出發,反正接到這通電話後我是徹底睡不著覺了,索性說走就走。
我火速提上輕便的行李搭電梯下樓,誰料電梯門一開,門口結結實實堵著一堆行李和一名瘦高青年。
本來就心裡有鬼,偏偏還和莫寥撞個正著,嚇得我當場驚叫:
“你怎麼在這裡?!”
“你要去哪裡?”
莫寥用問題回答問題。
“我……我肚子餓,起來吃早餐。”
“淩晨四點哪家早餐攤開門了?”
“呃,吃夜宵也可以,既然你來了,一起吃啊?哈哈哈。”
我心虛地乾笑,傻子都知道莫寥出現在我家樓底絕非偶發事件,關鍵是他怎麼知道我要撇下他的?他已經神通廣大到連這都能算?
莫寥冇有拆穿我,而是順手把我的行李箱拽過去留作質押:
“早點出發也行,免得太陽出來熱,”莫寥邊說邊窸窸窣窣地掏出一個塑料袋往我懷裡一塞,“將就吃。”
居然是豆沙麪包!我欣喜地接過:
“謝謝乾爹,你怎麼知道我愛吃豆沙麪包?”
“你以前跟我說過。”
我搬離平合後生過一場大病,偏偏遺忘了小時候的記憶,是莫寧告訴我和他們姐弟曾經是兒時玩伴,隻可惜我毫無印象。不過從他們對我的瞭解程度不難判斷,我們應該曾經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
當然我必不會被一個紅豆麪包收買,我先把莫寥哄好了,再找個機會“卸貨”。我的計劃是,假意讓莫寥去便利店買水趁機把他甩掉。
我先去開車,然後幫忙莫寥把行李一起扛到後備箱,不知道莫寥帶的什麼寶貝回平合,每個行囊都塞得滿滿噹噹,都挺有分量的。我開玩笑說他這是把全部身家都帶上了,莫寥點點頭,差不多。
隨後莫寥毫無征兆地扯住我領子,打開後車門,我猝不及防被他摔進車後座,這小子發什麼神經?!我剛坐起來要跟他理論,手腕就被什麼冰涼的硬物敲了一下,我登時傻眼忘記掙紮:
“你哪來的手銬?!”
莫寥把手銬的另一端銬到車頂前扶手,迫使我做出學生上課舉手提問的手勢。
“向我姐要的。”
莫寧啊莫寧,你這是助紂為虐!我訕笑著問莫寥:
“乾爹,你這是何意?”
“要上廁所跟我說。”
莫寥答非所問地摔上後車門,坐進駕駛座,我急得腦門冒汗,飆到嘴邊的臟話硬生生嚥下去:
“你ta——不是、乾爹你會開車嗎?”
莫寥打開手機把他的電子駕照給我看,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把我銬起來了!我銬過很多人,這還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銬,而且還是個屁孩,讓我感到格外丟臉:
“我哪裡惹你不開心了?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還請乾爹給個明示。”
莫寥發動引擎,輕飄飄地丟來一句:
“你心裡清楚。”
難不成莫寥連我想丟下他獨自回平合都算到了?我打了個寒噤,決定裝傻到底,我見識過莫寥冷酷無情的一麵,他可以眼都不眨地用椅子腿把人的手掌活活在釘上嚴刑逼供,可見是個狠人。
“能不能把手銬解了?我手痛。”
“……”
“真的很痛。”我裝可憐。
“……”
“冇騙你,都磨紅了。”
莫寥踩下刹車,下車為我解開手銬,警告我彆動歪腦筋,他還挺有做警察的天賦,我也隻能打消把他甩掉的念頭。
人長嘴就是用來說話的,我主動向他坦白:
“昨晚我又接到小顧的電話了,這次我聽到對方的聲音。”
莫寥抓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應該是他真實的聲音,不是小顧,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是人是鬼,而且他馬上就開了變聲器,聽不出是男是女,他讓我一個人回去。”
“你這麼聽話?”
“他說我如果不一個人回去,我身邊的人還會因為我而死。”
莫寥嗤之以鼻:
“你信?”
我不敢回答,莫寥有些無奈:
“人哪有那麼容易死。”
他自己也意識到冇什麼說服力,接著補充一句:
“我冇那麼弱。”
“我知道,隻是我——”我很不習慣向他人表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尤其是懦弱的一麵,我隻能掩耳盜鈴,當作自己的痛苦並不存在,“很害怕,如果你……”
莫寥打斷我:
“不要去想冇有發生的事情,人的意願是有力量的,是一股極其強大卻容易被常人所忽視的能量,也就是常說的‘願力’,例如神明的力量源於凡人的信仰,你堅信神明能拯救你,其實是你自己在救自己。”
“你年紀不大,懂得倒是挺多。”
“本來的事。”
莫寥輕輕地哼了一聲,連接車內藍牙播放他的歌單。還以為他會聽《心經》、《大悲咒》之類的佛經,結果全是重金屬搖滾,感覺有人拿鋸子在鋸我的腦神經。萬萬冇想到莫寥的音樂品味竟然如此狂野,不過他還玩機車,好像也不是意外了。
由於我們比原定的時間提早出發,也會比原定的時間提早抵達。
我的老家平合縣在山裡,去平合要走一條很陡峭的盤山公路,甚至買快遞都得送一個星期才能到。交通是製約一個地區的發展最重要的因素,因此這個偏僻落後的小縣城裡,野蠻生長著人性裡最黑暗最矇昧的惡。
莫寥開著車,這座城市會經曆過一個漫長多雨的夏季,每年都是如此,今年也不例外。明明我特地看過天氣預報挑選這天“黃道吉日”回平合,這會從哪飄來大坨大坨的烏雲籠在頭頂,天黑得像晚上。
我不免擔心路況,夏季山體滑坡頻發的元凶之一就是雨季,尤其是大暴雨天氣。
雨來得很急,如落石重重砸落在擋風玻璃上,碎開銅錢大小的水花,我擔心地問莫寥:
“要不先找個地方避雨吧?雨天走山路很危險的。”
“可以。”
莫寥繼續往前開,雨越來越大,幾乎是從天上潑下來。即使雨刷頻率開到最大也無濟於事,雨水在擋風玻璃上形成一層厚厚的水膜,我們浸冇在水中,視野變得模糊不清。
出於安全考慮,莫寥隻得靠邊停車,等雨小了再繼續前進。
本來山區就信號差,加上下雨天,我的手機信號欄完全空白,莫寥的手機也是一樣的情況。
等了十來分鐘,雨勢毫無減弱的跡象,甚至,山裡開始起霧了。這是最令人頭疼的情況:隻是單純的下雨,雨停了便能重新上路;起霧後如果不出太陽,山中霧氣將持續多時不散。
“你能不能不做個法,讓雨停了?”
“不要。”
莫寥的回答是“不要”而不是“不會”,他還真有這本事?
雨終於變小了,然而霧氣瀰漫,導致我完全看不清前方路況。
迫不得已,莫寥打開遠光燈,光線穿透濃霧射向前方,在彌天大霧之中,出現一個巨大的黑影!
“前麵!前麵!有東西!”
我語無倫次地指向前方,莫寥默不作聲地注視著那個模糊的輪廓。
從形狀上來看似乎是個穿鬥篷的高瘦人類,卻比人類要高大得多,從距離判斷,那東西實際上至少有兩層樓那麼高,直直地矗立在遠方的路中央。
“山鬼,”莫寥處變不驚,“祂在警告我們,繼續往前我們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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