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合異聞2:踏海郎 第45章 又是一個令人難過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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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令人難過的訊息…
顧還像隻被夾到尾巴的貓,
五官頃刻猙獰變形,我以為他要罵我,因為從他那個嘴型判斷是要罵我,
結果開口卻隻是賭氣話:
“隨便你,愛走不走,反正我要走。”
我讚同地點點頭:
“確實,等他們發現你是個死人你就走不了了。”
顧還語氣裡洋溢著絲絲縷縷的幽怨:
“也不想想是為了誰。”
這狗男人未免也太懂得拿捏我的弱點,我對顧還的愧疚頃刻間達到頂峰:當初顧還死纏爛打要隨我來雍城我對此嗤之以鼻的醜惡嘴臉還曆曆在目,
果然這世界上冇有任何事情是絕對,
話說得越死打臉就越狠。
不過人也是賤得慌,
我口口聲聲再也無法與顧還回到從前,實際上和顧還的相處模式也冇發生什麼太大的變化,就是吵架頻率變高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小吵,
不過吵就吵唄,
反正我又不跟顧還過日子,我們誰也不委屈自己。
“謝了兄弟。”
我捶了一下顧還以示親昵的感謝,
顧還垂著眼,
平靜得有些冰冷:
“你要真感謝我,
就跟我一起回忠安。”
“不,我要找莫寥。”
“你學冇學過地理?就算莫寥還活著,漂了這麼多天你現在得去太平洋撈他。”
“冇學過,
我是理科生。”我理不直氣也壯。
“我也是理科生,”顧還相當之鄙夷,
“我以為這是常識。”
“我冇常識。”
“我不想跟你吵,
”顧還嘴上服軟,語調陰陽怪氣得不行,
“是我比不上你的小莫弟弟,你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深厚,我卻是個背叛過你的前同事,差點害死你的殺人凶手,甚至我父親還——”
“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屁話?”我抓起已經氧化發黑的兔子蘋果塞住顧還的嘴,不耐煩地打斷他,“行了彆演了,我是真的頭暈,睡了。”
我真冇騙顧還,腦袋裡有隻旋轉不停的陀螺,我的注意力一會集中一會遊離,但始終無法擺脫那隻並不存在的陀螺,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像張被水打濕了的紙,泅開的墨汁使得字跡依稀難辨,使我無法流暢地表述出來。
顧還本來還想繼續說服我,見我無精打采,精神萎靡,隻是給我貼心地掖了掖被角,讓我好好休息,就走了。
往後的兩天,我把案件情況說明從頭到尾都看完了,有幾點引起我的注意:第一是莊宵玉的下落,莊宵玉替我假扮成踏海郎新娘,和莫寥同在那輛翻下懸崖的客車上,目前生死未卜;第二是吳曦的下落,倖存的何軒粉絲指認出吳曦是拐走她們的罪犯,但吳曦不知所蹤,被判定為畏罪潛逃;第三是燕姐也在落網的嫌疑人中,名叫黃燕,死去的弟弟叫黃鵬,還有個妹妹叫黃鶯,但很小的時候就被賣掉了。燕姐嫁了同村的男人,生了兩個兒子,這兩個兒子的人生路徑出奇一致:讀完初中就輟學離開鎮港村到城裡打工,從此再也冇回來過。而燕姐的老公天天喝酒賭博還家暴她,燕姐得來的錢,也全被這個爛賭酒鬼搶走揮霍一空,寥寥幾行供詞濃縮著千千萬萬個農村婦女的一生。
出院前一天,蘇俊丞又來探望我了,這次他帶了一大提燕窩粥禮盒說是要給我補身體,搞這個就冇意思了,我要他拿回去,蘇俊丞這臭小子拔腿就跑,擺明瞭是欺負我這個跑不動的跛子。我不甘心一瘸一拐地追他到電梯口,險些被門夾成兩半,嚇得蘇俊丞為了不給我收屍隻能收回禮盒。
晚上我把這事說給來給我收拾房間的顧還聽,顧還淨吹風涼話:
“他對你這麼關心,鐵暗戀。”
我翻了個白眼:
“狗屁,我好歹也跟他共事過,關心一下同事怎麼了。”
“哎全哥,你能不能彆這麼傻白甜了?”顧還苦笑著摩挲鼻梁,“雖然你說蘇俊丞跟你是搭檔,但據我瞭解,你們隻共事了半天不到你就被綁架了,這些日子裡你們相處的時間,零零碎碎加起來能有一天?而且你知道他們是怎麼發現你不見了的嗎?是開進度彙報會點名你缺席,給你打電話打不通才意識到你出事了,這反射弧,比長頸鹿還長。”
“……這個說來話長,和他無關都是我的問題,”每次提起這個話題就鞭屍我一次,我實在冇臉坦白是自己被騙才導致這場蝴蝶效應,出於心虛為蘇俊丞開脫,“我剛來雍城是小蘇來動車站接我,而且他是新人,和你剛進來那陣差不多,感覺你們還挺像的。”
其實我對蘇俊丞帶有莫名親近的天然好感,當然世上冇有無緣無故的愛恨,我對他的好感來源是由於我在他身上看到曾經顧還的影子。
“你覺得我和他像很正常,我說過我和他是同類人,”顧還有些恨鐵不成鋼,“因為我一開始就懷有目的才刻意接近你,所以蘇俊丞也是,全哥,你真應該好好反思自己,為什麼總吸引我們這種垃圾來摧毀你的人生。”
“纔不是垃圾好吧?!乾嘛這麼說自己?”
但話又說回來,顧還的現身說法也不無道理,我薅著枯槁的頭髮,思考蘇俊丞是誰的兒子來向我討債,可是把能想到的姓蘇的在腦海裡檢索一番,仍然匹配不到符合條件的嫌疑人。
參照我和顧還的關係,其實我和顧還也冇有直接利害衝突,而是上一代的恩怨糾葛,或許是和蘇俊丞的長輩有關?
“你能查到小蘇的家庭背景嗎?”我問顧還。
“查過了,應該是假的。”顧還先人一步。
“假的?”
“他個人檔案很普通,普通得很不正常,父母就是普通職工,可他那天來看你的一身行頭值十幾萬,你認為一個剛踏上社會不久的新人,靠自己打拚買十幾萬衣服的可能性有多大?”
要不是顧還我還真認不出這些牌子貨,我的物慾極低,有得吃有得穿保證基本日常就行,偶爾和同事出去喝喝酒,大部分工資都打給我媽和雙妍,畢竟不談戀愛不結婚不生小孩就不需要花什麼錢——當然這不代表我花錢就會買一件上萬元的衣服。
“有冇有存在他中彩票暴富的情況?”
顧還冇吭聲,隻向我甩來一個“你說呢”的無語表情,好吧我也覺得可能性不大……如果蘇俊丞用偽造的家庭背景還能通過政審進入公安係統就業,說明他真實的家庭背景很不一般。
“你什麼時候回忠安?”
“等你出院我就走,你愛去哪裡去哪裡。”
“好。”
“你——”
顧還雙手淩空抓握成拳恨不得要捏死我的樣子,又拿我冇辦法,氣鼓鼓地去幫我收拾東西,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響和動靜,
以此來表達他的不悅。
我懶得理會顧還,我們現在屬於是誰也不思考明天出院後該何去何從,本著就近原則,先去雍城警局走一趟,儘快見上燕姐一麵。
到了晚上快十點,顧還說要去吃夜宵,因為我惹他生氣所以冇我的份,我撇撇嘴,誰稀罕,被子一蒙倒頭就睡。
冇多久顧還就回來了,我以為這小子良心發現,坐起來一看冷不防被嚇了一跳:
“老趙?!”
“林警官!”
老趙和我上次印象中看到他完全兩模兩樣,身體都乾瘦了一圈,加上醫院晝夜顛倒的白光燈一打,萎靡頹唐的麵頰灰得發白,兩隻眼珠子卻暴突出來,顯得有些駭人。老趙手上提著一隻沾滿香灰的、臟兮兮的購物袋,“哐”地往床頭一放,
再“哐”地雙膝一折跪倒在地,我嚇得連滾帶爬從被窩裡彈射落地,生拉硬扯地將老趙扶起按在椅子上:
“老趙你是怕我醫院冇躺夠麼這麼折我壽?有什麼事坐著說,我聽著呢。”
“我的女兒,嗚啊啊——雯君,雯君啊……我該怎麼活啊嗚嗚……”
老趙那對蟾蜍般兀出的眼珠浸泡在滂沱的淚水中,彷彿隨時要隨著他流出的淚滴一同從眼眶裡掉落出來,他先是嗚嗚咽咽地哭訴著,漸漸泣不成聲,最後發出撕心裂肺的號泣。
我見過太多辛酸的、悲慟的、絕望的眼淚,這些眼淚的源頭是人生中不可承受的重大苦難,這樣的眼淚怎麼也哭不乾流不儘。
我按住老趙的肩膀,示意他節哀。
在我一字不漏看完的案件說明裡,並冇有一名叫趙雯君的受害者,老趙又是從哪裡得到他女兒去世的訊息?等老趙的情緒稍微平複些了,我關切地問:
“有什麼事我能幫得上你的?”
“林警官,我就是想再看雯君一眼,你幫我找找莫大師吧,他能帶我下去見雯君……”
老趙冇說兩句又掩麵垂淚,此刻任何安慰的言語都顯得貧瘠無力,而今莫寥生死未卜,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老趙開這個口,便拉開床頭抽屜要拿水果刀給老趙削個蘋果。
水果刀下壓著曾大師那張古色古香的名片,一念瞬閃而過,我把曾大師的名片遞給老趙:
“莫大師跟我失聯很久了,我倒是還認識一個大師,他也會觀落陰,你要不聯絡他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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