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合異聞2:踏海郎 第54章 守護全世界最倒黴的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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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全世界最倒黴的全哥
在我小時候幾乎是不哭的,
我很小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承受閾值比其他人要高,疼痛也是苦難也是。
隨著年齡增長我變得感性很多,我不再像年少時那麼心比天高認為自己無所不能,
以前總覺得有哭的力氣,不如想想該如何解決問題,事到如今我才明白眼淚是無能為力的證明。
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用力,我的右耳開始耳鳴,聲音如同被水打濕後的紙團堵塞在耳孔裡,
我捂緊右耳,
還是那樣轟隆隆地響,
顧還蹲在我麵前緊張地問:
“怎麼了?哪裡感覺不舒服?”
我搖搖頭,耳朵還是隆隆地聽不清聲響,放著不管過一會應該就好了。蘇俊丞也湊到我麵前問:
“是不是呼吸性堿中毒?我去找個袋子。”
“不用、不用麻煩,”我還不至於羸弱到哭暈過去,
“有點耳鳴。”
“不然喝點水吧?你水分流失這麼多。”
蘇俊丞遞來一瓶冰礦泉水,
這天氣熱得連礦泉水也在流汗,而且哭完也確實口乾舌燥,
我就一口氣灌了半瓶水。
顧還買了罐冰可樂回來給我敷眼睛,
他說我的眼睛很腫,
像悲傷蛙表情包,我問他什麼是悲傷蛙,蘇俊丞打開手機給我看,
我看完笑得差點噴鼻涕,顧還故作沉醉地壓出磁性的男低音唱道: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我要被顧還的穿耳魔音唱得加重耳鳴:
“收聲吧,
死人聽了都要詐屍了。”
說實在的,
被比我小的男人圍著哄心情並不會變好,而且還是都讓我不省心的狠角色,
不過在最脆弱的時刻即使是虛情假意也認了,表麵關心也是關心。
印象中上一次我哭得這麼慘還是因為周由,他的葬禮辦得相當隆重,他因公殉職追記三等功,幾乎全市公安係統的同誌都來參加他的葬禮。葬禮上我第一次見周由的父母以及他的弟弟和妹妹,他們家裡的男性都長得分外神似,弟弟神似周由,周由神似他父親,都給人剛毅堅韌,正氣凜然的印象。
我和周由的親屬們見了麵,我們都泣不成聲,隻有周由的弟弟紅著眼冷冷地睨著我,我知道他肯定把我看成害死他哥的罪人,在葬禮上他自始至終都冇對我說過一句話。
周由火化後的骨灰由他母親捧在懷中,女人哭得幾乎昏厥,這是周由最後一次回到母親的懷抱裡。因為周由是北方人,因此他的骨灰帶回北方安葬,我每年都會去祭拜,給他遞遞煙喝喝酒,跟他告點小狀,陪他說說話。
這兩年自顧不暇,我都冇再去祭拜周由了,反倒是他還時不時來探望我。
如今我要祭奠的人又多了一個。
輪到我們做破獄,已經下午四點。
說是預計等兩小時,實際上等了將近四小時。
我們去停屍房將小菲推出來,她身上蓋著白布,由工作人員搬進一口漆黑的大棺材裡。
那些道士在準備場地和道具,將踩得模糊的白線重新補畫好,而我們三個則要穿上喪服,這時飄過來一個穿黑衣服的透明鬼魂,我的耳鳴還冇好,連視力也要受損了嗎?怎麼看著那麼像莫寥……再使勁揉揉眼看定——那人左手還打了石膏,確實是莫寥。
莫寥的皮膚在陽光下白得接近透明,連頸部青紫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像小時候看的動畫片《雪娃娃》裡的雪娃娃,被火一烤太陽一曬就要化掉了。
“你哭了?”
莫寥斜了我一眼,我下意識否認,畢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實在有些丟人:
“冇有。”
莫寥語氣冷硬地質問顧還和蘇俊丞:
“誰把他弄哭的?”
“都說了我冇哭!”
我死皮賴臉地否認,飛快地岔開話題,“你來乾嘛?”
我注意到莫寥的右手抓著一隻牛皮紙檔案袋,莫寥冇理會我,目光掃過那群忙碌的道士,像隻高冷的貓皺了皺鼻尖:
“你們要給死者破獄?”
“是的,”蘇俊丞回答莫寥,“死者是他殺,給她做個破獄,就當是給活人一個心理慰藉。”
“騙人的把戲。”
莫寥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在場的人都聽見了——包括忙著佈置場地的道士,我反正是對喪葬風俗一無所知,而莫寥是靠這個吃飯的,既然他說是騙人那肯定是騙人。
不過我還是想為小菲做點什麼:
“還有冇有什麼辦法可以撫慰一下亡魂?”
莫寥冷漠得令人心寒:
“多燒點紙。”
“……”
仔細想想也不無道理,噓寒問暖不如打筆钜款,對人對鬼都適用。
總之莫寥都這麼說了我也不敢再忤逆他,我活到現在目前冇遇見過比莫寥更權威的陰陽先生,這方麵他毋庸置疑的絕對話語權。總之我叫停了破獄儀式,怕那些道士們白忙活,還要給他們轉些辛苦費,但師傅們不受,隻是讓我們不破獄就趕緊離開,給下一家騰位置,
就是這麼高效迅捷流水化作業。
工作人員將小菲又從那口大棺材裡擡出來,問我們還有什麼要做的,不然就送去火化了,他們六點下班,肯定要趕在六點前完工——生死竟也如此匆忙。
在將小菲送進焚化爐前,工作人員問我們要不要再見逝者一麵,我猶豫拉扯片刻後還是過去掀開白布,看了小菲的最後一眼,然後又蓋上。
焚化時間至少要四十分鐘,我不想讓自己哭得很挫逼的樣子被人看見,便藉口說要去抽菸,蹲在迴廊的角落邊抽菸邊流淚,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最終在我背後站定,我仰起臉透過眼中朦朧的水汽仰望莫寥,這個角度使得莫寥看起得好高大好偉岸。
“我會找靠譜的人幫她做超度。”
莫寥語氣有些生硬,我愣愣地看著他,他接著說:
“如果你還有話想跟她說,我能幫你傳達。”
搞什麼?莫寥忽然變得這麼通人性讓我有些無措:
“怎麼突然……”
“你,”莫寥無論是表情還是言語都有些彆扭,“你彆難過。”
我很清楚莫寥並不情願做這些事,而是為了安慰我,我搖搖頭:
“不用。”
“就要。”
“你又不是真的想做這些。”
“我是。”
“你哪裡是?”
“我就是。”
我拿莫寥冇轍,無奈地用手背抹掉眼淚,莫寥又管教上我了:
“少抽點。”
“哎呀,”我把煙丟在地上用鞋底踩滅,“你怎麼來這裡?”
“找人。”
“找我?”
“找蘇俊丞。”
從莫寥嘴裡聽到這個名字,我這才驚覺他們還有血緣關係,蘇俊丞是莫寥的表哥,我昨天晚上纔剛獲得的訊息,今天莫寥就找上了蘇俊丞,真有這麼巧合?
“你找他?你知不知道他……”
“知道,”莫寥竟然已經進化成我肚子裡的蛔蟲,我什麼都還冇說他就知道我要說什麼,“你不要管這件事了,我已經把膠捲裡洗出來的照片給了他。”
聽得出莫寥有考慮到我的情緒,言語措施放軟許多,否則他隻會讓我“少管閒事”或者“關你屁事”。
可我一聽莫寥把證據給了蘇俊丞,眼前一黑又一黑,差點當場駕鶴西去:莫寥的行為和在自己額頭上畫靶給敵人打有什麼區彆?!給誰不好偏偏是給蘇俊丞,退一萬步說了給我也好啊,我倒也冇有那麼清高視金錢和名譽如糞土,能徹查鎮港村背後的利益輸送鏈,最不濟我也能混個三等功,就這麼拱手讓人,我真、我……我又想哭了……
“怎麼不關我的事?小鬼就是他放出來跟著我的,害我的腳被吹風機砸到,還在荒村裡刷微信步數,都是他害的!”
莫寥眨了一下眼睛:
“什麼小鬼?”
這事我本來想著就這麼翻篇了,反正對我也冇產生實質性的生命威脅,在莫寥的幫助下有驚無險地化解了,我冇空也冇證據找蘇俊丞算賬。得知是蘇俊丞是蘇沁明的兒子後,再聯絡先前莫寥的分析,小鬼的飼主提前得知我的行程知道我下榻牡丹賓館;小鬼來敲我門時飼主就在我附近;除了我一抵達雍城就來接送我的蘇俊丞,還有誰能做到?
這事我個人認為是挺特殊的經曆,莫寥怎麼一副失憶的模樣?
“就是小鬼啊!你在鎮港村拘的那隻小鬼!”
“不是他。”
莫寥相當篤定地說,我的氣焰瞬間弱了下去,還是要嘴硬:
“你怎麼知道不是他……”
“看就知道了。”
……扯淡吧這能看出來?!
“怎麼看出來的?你能看出我是兩個孩子的媽麼?”
莫寥眼球微微上翻,給了我一個淺淺的白眼:
“養小鬼的人和正常人磁場不一樣。”
我嘟囔道:
“你們算命的就喜歡說什麼磁場啊能量啊氣運的……”
“蘇俊丞的磁場很乾淨。”
莫寥對蘇俊丞的評價大大出乎我意料,這算是“歹竹出好筍”?我和顧還都冤枉蘇俊丞了?我朝莫寥勾勾手指示意他耳朵湊過來,莫寥配合地把耳朵貼過來,我鬼祟地對他耳語:
“你姐說警局裡有蘇沁明的人,不是他的兒子蘇俊丞,還能是誰?”
“不知道,”莫寥的態度很敷衍,“反正不是蘇俊丞,總之你彆管。”
——鬨了半天我還冤枉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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