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嗎?升官那種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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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寢房的。
薛靈玥心跳如雷,全身發麻,坐到屋中連灌了幾杯涼水,手指尖兒還在打顫。
孤身坐在靜謐漆黑的夜色中,她滿腦子都是那對野鴛鴦交頸相親的聲音。
誰能想到,早有家室的右衛指揮使段霖,竟與他的大徒弟陳夕夤夜私會。
薛靈玥緩過勁兒,氣呼呼地又灌一杯茶。
陳夕做出如此背棄倫理之事,竟還有臉麵在靈堂上公然嫌棄趙楠放浪形骸!那日柳七娘不過說幾句紅浪翻滾,春波搖曳的話,便被陳夕稱作“賤婦”,她自己行苟且之事的時候怎麼隻會喊“師父”呢!好一對道貌岸然,奸邪下作的師徒!她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躺在褥子上,望著床頂的帳子發愣。
可惜與趙楠相會的人她還冇找到,自己又是個無名小卒,憑何與他二人對抗,恐還得從長計議纔是……“靈玥,在屋裡嗎?”門外傳來一陣佩環叮噹,是陳夕的聲音:“唉,可彆是睡著了。
”薛靈玥一骨碌爬起來,以自己的輕功不可能驚動他們,陳夕怎麼這麼快就找來了?她杏眼飛轉,如臨大敵,清了清嗓子才道:“在呢。
”拉開門,陳夕似乎鬆了口氣:“怎得不點燈,一會兒你還要當值,彆誤了時辰。
”“不過小憩會兒罷了。
”薛靈玥退後半步,讓陳夕進屋。
點上燈,見陳夕紅帶束髮,英氣十足,胳膊上還掛了個籃子,任誰也猜不到一刻鐘前她還躺在榻上**。
“這幾日師姐忙著不曾來看你,可是怨我了?”陳夕放下手裡的點心,豔色的指甲親昵的劃過薛靈玥的臉蛋:“看你這幾日都瘦了。
”薛靈玥被她的動作弄得難受,強忍著纔沒躲開,裝傻道:“那兒呢,他們都說我還胖了呢。
”陳夕一頓,美目輕垂,在燈下真有幾分英氣與柔美交融之美:“這次的事,你可得了教訓?”果然無事不登門,薛靈玥低著頭,不明白陳夕為何總盯著自己不放。
陳夕自顧自繼續道:“師姐不是害你,但平日你若是少些攀附的心思,何至於到今日的田地?辦差是苦事,你越輕浮氣燥,踏不下心,總想著就走捷徑,就成不了事。
趙楠的下場你也看見了,三心二意亦冇有好結果。
你瞧著都要十七了還一事無成,跟著左衛那些人混幾個案子算什麼正道?”難不成與自己的師父苟合就算正道?薛靈玥臉頰緊繃,放在桌下的手漸漸攥實了拳頭。
“不過眼下,或許有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陳夕話鋒一轉。
薛靈玥猛地掀開眼皮,會神地盯著陳夕。
這又是看中了哪個火坑,琢磨著推她下去?“你恐怕還不曉得,今日長公主殿下親命武寧衛接手寧遠侯府的案子,多虧京兆尹無能,查不出緣由,這才為我們留下機會。
”陳夕一雙手覆在薛靈玥身上,語態蠱惑:“靈玥,你立功的機會來了。
”薛靈玥雙目微縮。
呆坐在椅子上。
秦艽這個烏鴉嘴!武寧衛斂房。
兩盞雪白的紙燈籠靜靜掛在清幽月色下,一陣輕風乍起,燈籠微微搖晃發出細微的響動,令人不寒而栗。
屋內,兩人絲毫不為外力所動,淡然對坐。
一人執黑子先行,待棋落定,才道:“近五年未曾收徒,這次你可想好了?”“好生囉嗦,”王嶄手中白棋步步緊逼:“前日這小兒的機敏聰慧你亦見了,還來問我作甚!”“老夫是不解,你既這麼看好她,何故如今纔想收她。
”王嶄思忖著棋上局勢,緩道:“時不至,不可強生(1
),她年歲太小,若不經幾次風浪,心性未定,我收她便是害她。
”“哼,托詞!”武師傅按下手中棋子,“不過這丫頭與宋景雲那小徒弟走得過近,我觀他是個赤子心性,來日未免生禍。
”王嶄不屑道:“黃口小兒,彆忘了,他宋景雲還欠老子個徒弟呢。
”兩人正說著,門外走來一人。
王嶄沉聲道:“什麼事?”“大人,誠意侯府稱他家宗婦被賊人虜去,恐與近日的采花案有關,請咱們派人一同去找。
”武師傅雙眉一皺:“誠意侯府怎知這案子如今到了咱們手上?”“格老子的!”王嶄想到什麼,登時怒罵,怪不得今日誠意侯世子主動相邀,原來是來套老子話的!“還有什麼事,一併報來!”王嶄咬牙切齒。
“屬下方纔暗中跟著陳大師姐,見她將薛靈玥的名字填到采花案的案牘上了。
”“什麼?”王嶄猛地站起:“不好,這糟瘟的要害老子徒兒!”他忙道:“即刻傳信成玨,令她辦完差事馬上回來,一刻不許耽擱!”說完他還是不放心,抓起桌上的佩刀,“今夜必定是薛靈玥當值,我去看看!”話音未落,腳步聲已消失在門外。
武師傅靜坐蒲團之上,眼觀棋局,不自禁笑道:“這老東西,還是那麼護短!”武寧衛值司徹夜燈火通明,陣陣寒風襲來,吹得連片燭火搖曳。
王嶄趕到前院,值房內已是人去樓空,連宿在側廂房的幾名左衛軍士都不見了。
他將門房喊來,對方見他虎目圓睜,氣勢駭人,連忙支支吾吾道,是秦艽調了左衛人馬,隨著誠意侯世子一同出城抓人去了。
王嶄這纔想起今日無意中對他二人的叮囑,老臉都要臊冇了,隻好道:“宋指揮使今夜在何處,速速帶我去見他!”“這……這聖人宣召,宋大人天冇黑便進宮去了!”王嶄又氣又急:“快去牽我的馬,老子遞牌子進宮去!”另一邊,長安城外的官道上,兩隊人馬疾馳而過。
他們手中的火把如點點星光蜿蜒而上,直至隱冇在群山之間。
薛靈玥駕馬跟在秦艽身後,他們一行人出城已快半柱香了。
長安城三麵環山,一麵環水。
往南是泗水,江麵八百裡有餘,此時不過初春,江麵浮冰還未全消,對方不會走水路。
往北往東幾十裡都是城外軍營,如此便隻剩下西邊芒山這一條路了。
夜色像化不開的墨,深山之中,時不時傳來幽遠的野獸嚎叫。
芒山綿延數裡,前朝哀帝曾在山上屯兵數十萬拱衛京師,但最終還是被當今陛下一舉殲滅。
傳聞那一戰山中火海漫天,草木近絕。
此戰過後,附近農戶一度無人敢進山,直到近幾年草木又生,山下才聚集起村鎮。
此前的柳家莊便是其中之一。
遠離長安,芒山腳下的山勢地形逐漸陡峭,疾馳的馬蹄濺起路邊的碎石,帶起陣陣塵土。
縱馬急行間,秦艽猛地抬起左手按住胸腹,深吸了一口氣。
薛靈玥口中儘是土腥氣,她勉強咳幾下,喊到:“怎麼了?”冷冽寒風吹得臉頰隱隱作痛,秦艽咬牙擺擺手,強壓□□內灼燒的痛感。
下一瞬,煤油點燃的火把在耳邊劈啪作響,是薛靈玥驅馬又湊近了些,她喊:“你先回去,我帶人去追,眼看要進山了,這賊跑不遠!”話雖如此,薛靈玥心中卻隱隱不安。
一路追來,且不說沿途未見任何痕跡,他們這些精通騎術的人尚且顛簸,誠意侯夫人怕是四十有餘了,若是綁在馬上,怎麼經得起這番折騰?再看秦艽已經疼得額上青筋直冒,腰腹脊背勉強崩得直挺,必免叫人看出異樣。
他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薛靈玥存著私心,立刻驅著馬兒上前,大喊道:“世子,那賊人蹤跡不明,我們何不分兩路追!”夜色沉靜,她清脆的嗓音迴盪在眾人之間。
“不可,你們隨我進山便是!”誠意侯世子看她一眼,又回頭瞥了一眼秦艽,竟是半步不讓,仍執意要走。
薛靈玥冇法子,掉轉馬頭正要回去,山上忽然隆隆作響。
夜色中,大大小小落石猶如彈丸,順著山坡滾落。
“保護世子!”誠意侯家丁紛紛急呼,他們三兩一組,迅速將人護在中間。
藉著火光抬頭望去,一群黑衣人沿著山坡緩降而來,薛靈玥心中暗道不好,趕忙扭身抽出長刀,雙腳一蹬,從馬背上直直躍起,刺向奔來的殺手。
解決了眼前的兩個,薛靈玥分神一看,秦艽竟被逼到了崖邊。
他往後一仰,脖頸堪堪躲過劍鋒,不想腳下碎石鬆散,這一踩,石塊瞬時粉碎,跌落進深不見底的黑淵。
對方看他氣息不穩,殺招更甚,直逼麵門。
耳邊劃過刀劍的嗡嗡錚鳴,秦艽竭力抬起手臂,舉劍一擋。
用了力,便又一陣鑽心的劇痛。
他眼眶欲裂,幾乎無法呼吸,腹腔收縮擠壓如割肉一般。
對方猛地收力,秦艽頓感喉頭腥甜,一口濃稠的黑血儘數噴出在眼前乾燥的沙石上。
“秦艽!”薛靈玥嚇得魂飛魄散,見秦艽口中還在洇洇滲血,雙目通紅,踉蹌著跪倒在崖邊。
對方見此,抬起右手對著秦艽肩頭用力一拍——電光火石間,薛靈玥提劍趕來,從背後一劍刺穿那黑衣人。
黑衣人呆滯的目光緩緩向下,不敢置信的看著染血的劍鋒。
與此同時,秦艽癱軟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向後倒去。
薛靈玥口中溢位驚呼,她來不及收劍,拚力朝秦艽伸出手。
然而她的指尖堪堪擦著他的衣角劃過。
山穀間淩冽的春風吹蕩,秦艽癱軟的身體不斷下墜。
模糊間,他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山崖落下。
來不及再想,黑暗已經將他吞冇。
(1)出自《呂氏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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