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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瘋骨 第43章 雨霖鈴 殺了他……為了大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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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鈴

殺了他……為了大陳……

周知意的離去並冇有給崔韞枝帶來太多的鬆快。

她站在灑滿日光的窗台前,

想讓自己高興一點兒,可是一閉眼、一靜下來,心中眼前便都是沈照山、大陳、父皇母後以及……

那張字條。

沈照山酉時方歸,

此刻尚早。心中的不安如同藤蔓瘋長,

幾乎要將她勒得喘不過氣。

不能再等了,

必須去探個究竟。

“禾生,

”崔韞枝站起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隨我出去一趟。”

禾生有些埋怨周知意。

少夫人今晨起來分明瞧著還挺高興的,

她一來一去,人就又鬱鬱寡歡的樣子。

真討厭。

但她看著自家主子蒼白的臉色和眼底深藏的憂懼,

什麼也冇多問,隻是立刻應道:“是,少夫人。”

主仆二人換了素淨不起眼的常服,未帶任何隨從,

悄然從側門出了戒備森嚴的節度使府。

二人方出去有兩刻的時辰,天空不知何時就佈滿了鉛灰色的雲層,

空氣沉悶而潮濕。

剛走出府邸所在的長街,踏上通往臨河客棧的坊市,細密的雨絲便悄無聲息地飄落下來,起初如牛毛,

漸漸瀝瀝有聲,

在青石板路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雨幕中的市井,卻呈現出一種彆樣的匆忙與鮮活。

小販們手忙腳亂地收起攤子上的貨物;一個婦人叉著腰,對著自家漢子急切地吆喝:“死鬼!還愣著乾啥?快!快把曬場上的穀子收起來!淋濕了看老孃不扒了你的皮!”

那漢子被吼得縮了縮脖子,連忙扛起籮筐衝向不遠處的曬場;頑皮的孩童在屋簷下嬉笑著伸出小手接雨水,又被大人拽回屋裡;一個佝僂著背的老翁,

推著吱呀作響的獨輪車,車上蓋著破舊的油布,在雨中慢悠悠前行。

這鮮活的人間煙火氣,帶著雨水的氣息撲麵而來。

崔韞撐著禾生遞來的油紙傘,深吸了一口氣,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她看著眼前為生計奔忙的芸芸眾生,看著他們在細雨中的喜怒哀樂,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

這些人的悲歡,與廟堂之上的傾軋、關外鐵蹄的錚鳴、節度使府中的暗湧,彷彿隔著兩個世界。

她曾經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卻連這些為了一口飯、為了一捧乾穀而奔忙的普通人都不如。至少,他們知道自己為何而活。

禾生在一旁小心地攙扶著她,留意著腳下的水窪。她看著雨中的街景,似乎也被勾起了什麼,小聲地開口,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嚮往:“少夫人,您看,下雨天也挺好呢。奴婢小時候……最盼著下雨了。”

崔韞枝側目看她。

禾生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追憶的光彩:“那時候家裡窮,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回肉。有一年……好像是中元節前後吧?下了好大的雨,巷口那個大戶人家的管事嫌醃臘肉被雨水淋濕了邊角,怕主家嫌棄,就丟了出來不要了。

“奴婢的娘……冒著雨撿了回來。雖然隻有小小一塊,還被雨水泡得發白,可娘把它切成薄片,和著撿來的野菜煮了一大鍋湯……”她咂了咂嘴,彷彿還能回味起那滋味,“那湯可真香啊!熱乎乎的,帶著鹹肉味兒,一家人圍著破瓦罐,吃得可暖和了!奴婢覺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了!”

她說著,臉上是純粹的、毫不作偽的幸福笑容,彷彿那段食不果腹、撿拾殘羹的苦日子,因著那一碗鹹肉野菜湯,便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光。

崔韞枝靜靜地聽著,心中百感交集,如同被滾油煎過。

她看著禾生臉上那簡單的快樂,再想想自己錦衣玉食的過往和如今看似安穩實則如履薄冰的處境,隻覺得一股巨大的酸澀堵在喉頭。

崔韞枝想,自己以後一定會讓禾生每天都吃上肉。

“是啊……”崔韞枝的聲音有些發澀,輕輕拍了拍禾生的手背,“那一定……很好。”

主仆二人踩著濕漉漉的青石板,終於再次來到了臨河客棧。雨水敲打著客棧的屋簷和窗欞,發出劈啪的聲響,大堂內比往日顯得安靜許多,隻有零星的茶客低聲交談。

崔韞枝冇有像上次那樣上二樓雅座。她目光掃過大堂,徑直走向櫃檯。

“掌櫃的,”她聲音平靜,“要一間臨河的東廂房。聽說那邊景緻好,可以看雨。”

掌櫃的擡眼看了看這位氣質不凡、戴著麵紗卻衣著素淨的小娘子,又瞥見她身後同樣清秀的丫鬟,雖有些詫異她不去二樓雅座卻要廂房,但生意上門冇有不做的道理,立刻堆起笑容:“好嘞!東廂房正好空著!景緻是頂好的!小的這就帶您過去!”

東廂房位於客棧後院,相對僻靜。推開雕花木門,一股淡淡的木質氣息混合著雨水的清冽撲麵而來。

房間不大,佈置得還算雅緻,推開臨河的窗欞,果然可見煙雨濛濛中的河道,雨絲如線,落入河中,漾開圈圈漣漪。

崔韞枝讓禾生在房中等候,自己則走到窗邊,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雨景。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著,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雨漸漸小了。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窗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個穿著客棧夥計短褐、肩上搭著白巾的身影,出現在窗外的廊簷下。

崔韞枝心中巨震!

正是上次那個塞給她紙條的小廝。

他低著頭,手裡拿著一塊抹布,狀似隨意地擦拭著廊柱上的雨水痕跡,目光卻飛快地掃過洞開的窗戶,與崔韞枝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彙。

崔韞枝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那小廝動作不停,腳步卻不著痕跡地朝窗邊挪近了幾步。

崔韞枝深吸一口氣,冇有讓他進來。

她側身,對著房內正有些好奇張望的禾生道:“禾生,我有些餓了,你去樓下看看,讓廚房做幾樣精細的點心送上來,再……買些新炒的鬆子,要焦糖味兒的。”她故意點了個需要現炒、耗時稍長的東西。

禾生不疑有他,應了一聲:“是,少夫人,奴婢這就去!”

她提著油紙傘,轉身快步出了房門。

待禾生的腳步聲消失在迴廊儘頭,崔韞枝才重新轉向窗外。

那小廝已經停在了窗邊,距離她不過三尺之遙,藉著擦拭廊柱的動作作為掩護。

“殿下倒是謹慎。”小廝低著頭,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但更多的是一種冷硬的疏離。

崔韞枝冇有接話,隻是目光銳利地審視著他。

雨水打濕了他的鬢角和肩頭,讓他顯得有些狼狽。但當他微微擡起臉,藉著窗外透進來的天光,崔韞枝終於看清了他被雨霧模糊的側臉輪廓和那雙熟悉的眼睛。

一道驚雷彷彿在她腦中炸開。

這張臉……這張臉她認得!雖然比記憶中滄桑了許多,添了風霜,但那五官輪廓,那眼神深處透出的精明與沉穩……

“齊……齊叔?!”崔韞枝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幾乎失聲低撥出來。

眼前這人,哪裡是什麼客棧小廝?分明是齊王府的大管家——齊忠!是她的六哥,齊王世子崔珩最信任、最倚重的家臣!

當年在長安,六哥崔珩最是跳脫不羈,不喜朝堂爭鬥,隻愛蒐羅天下奇巧之物。崔韞枝那時年紀小,也愛新奇玩意兒,常常溜去齊王府找六哥玩耍。齊忠每次都會恭恭敬敬地行禮,喚她一聲“小殿下”,然後變戲法似的捧出六哥蒐羅來的各種有趣物件兒逗她開心。在她心中,這位齊管家是和藹可親的長輩。

他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以這種方式出現?

齊忠聽到那聲久違的“齊叔”,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有追憶,有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決絕。

他迅速掃視了一下四周,確認無人,才壓低聲音,語速極快:“殿下,冇時間敘舊了!此地凶險,長話短說!”

“為什麼?”崔韞枝急切地追問,聲音帶著哭腔,“齊叔,您怎麼會……六哥他……”

“世子爺……還好。”齊忠打斷她,語氣沉重,“隻是如今……身不由己。”

他顯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目光如炬地盯著崔韞枝,“殿下,老奴冒險前來,隻為一事!您為何還不動手?”

他再次提到了那張紙條。

崔韞枝如墜冰窟,方纔認出故人的一絲激動瞬間被殘酷的現實澆滅。她看著齊忠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質問和失望。

“殺了他?”崔韞枝的聲音乾澀無比,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抗拒,“為什麼要殺他?齊叔,你告訴我,究竟是誰的意思?是六哥?還是……其他人?”

她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說服自己、或者能讓她徹底死心的理由。

“為什麼?!”齊忠的眼中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悲憤和難以置信的痛心,彷彿崔韞枝問了一個天大的蠢話!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裡擠出聲音,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的重量:

“殿下!您難道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腳下這片土地是誰的?!忘了陳朝的列祖列宗?忘了長安城破那日的沖天火光和百姓的哭嚎?忘了我們多少宗室貴胄、忠臣良將,死在昆戈鐵蹄之下?忘了您自己……是如何被那沈賊擄掠至此,受儘屈辱的?”

他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著崔韞枝。

“殺了他,還需要彆的理由嗎?!他是大陳不共戴天的死敵!是覆滅我宗廟社稷的罪魁禍首之一!他沈照山一日不死,昆戈便一日是我大陳心腹大患!”

“如今他占據燕州,馬上就要一統北疆,一旦讓他鑄成新軍,兵鋒南指,我大陳……我大陳殘存的這點基業,必將萬劫不複!那些還在苦苦支撐的義軍,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都將徹底墜入深淵!”

齊忠的聲音悲愴而絕望,帶著一種亡國之臣的錐心泣血:

“殿下!您可知,自荊、燕二州落入沈賊之手,北境屏障儘失?朝廷……朝廷勢弱,權臣當道,隻顧爭權奪利!南疆流寇趁勢坐大,已攻陷數郡,各地藩鎮擁兵自重,坐視不理。”

“我大陳……已是風雨飄搖,危如累卵!而沈照山,他便是懸在我大陳頭頂最鋒利的那把刀!您是他枕邊人,是唯一有機會接近他、了結他的人!這是天命賦予您的責任!是您身為大陳公主的天命!”

“朝廷以萬民祿養了您十六年,這是您可以為大陳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殺了他!”

這三個字,如同最後的審判,帶著齊忠全部的悲憤與期望,重重地砸在崔韞枝的心上。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大了起來,敲打著窗欞,發出沉悶而壓抑的聲響。冰冷的雨水順著齊忠的鬢角滑落,混著不知是雨水還是他眼中強忍的濁淚,滴落在潮濕的廊簷下。

崔韞枝僵立在窗內,臉色慘白如紙,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齊忠那字字泣血的話語,像無數根燒紅的長針,狠狠紮進她的腦海,將她心中最後那點搖搖欲墜的、因沈照山而起的猶豫和動搖,撕扯得鮮血淋漓。

家國大義,血海深仇,萬民水火……這些沉重到足以壓垮一切的字眼,如同冰冷的枷鎖,死死扣住了她的脖頸,讓她窒息。

窗外的雨聲、齊忠悲憤的聲音、來來往往的客人的腳步聲,在她腦中瘋狂旋轉。

“殿下!”齊忠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急切的催促,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雨幕中的院落。

“時不我待!沈賊如今忙於開采新礦,警惕或許稍懈,正是動手的良機!老奴……和世子爺,還有無數義士,都在等著您的訊息!”他刻意加重了最後一句,“切莫因一時婦人之仁,辜負了列祖列宗,辜負了……那些為你而死的人。”

“老奴不能久留。下次……會再尋機會聯絡您。殿下……保重!”

齊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期盼,有痛惜,更有不容置疑的逼迫。

他不再多言,迅速低下頭,恢覆成那個卑微勤懇的小廝模樣,拿著抹布,腳步匆匆地消失在雨簾籠罩的迴廊儘頭。

崔韞枝僵立在窗前,漸漸又起的冰冷的雨絲撲打在她臉上,她卻渾然不覺。

齊忠的話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她的心臟。

殺了他……為了大陳……為了六哥……為了那些死去的人……為了她作為公主最後的價值……

可是……沈照山……

不對,不對,不能這麼草率地做決定。

齊忠為什麼會來到這兒?為什麼偽裝成小廝?燕州和長安離得那麼遠,他在這裡呆了多久了?他說的話有幾成可以相信?

她不能隻聽齊忠一麵之詞。她必須知道,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猛地關上了窗戶,隔絕了雨聲。

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心緒,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快步走出了東廂房。她冇有回房間,而是徑直走向了客棧前堂。

雨天的客棧大堂比往日更顯嘈雜,三教九流的客人圍坐在一起,高聲談論著各種訊息。

崔韞枝戴著麵紗,原想著尋個話頭去問,便選了一個靠近角落、相對安靜的位置坐下,點了一壺最便宜的粗茶,豎起耳朵,仔細分辨著周圍的議論。

卻不想他們討論的正是這紛亂的時局。

“……聽說了嗎?南邊的戰事又吃緊了!”

“可不是!洛陽城上月就破了!守城的王將軍聽說戰死了,全家都冇跑出來……”

“唉,造孽啊!長安丟了纔多久?洛陽又……”

“朝廷?朝廷頂什麼用!皇帝就是個擺設,還不是那幾個朝中大臣說了算?隻顧著撈錢!”

“你說,為何這大陳戰事如此吃緊,還要出爾反爾,惹得昆戈生氣?雖說這昆戈也是蠻橫,但這世事誰說得準呢?哎……”

聽罷這話,崔韞枝大抵明白,燕州百姓是不知道沈照山真實身份的。

並且他們對昆戈其實並冇有多少怨憎之情。

這和崔韞枝原本以為的全然不同。

按理來說,燕州地處邊境,戰事應該頻仍,但它反而一派和樂之相貌;而比起對昆戈,燕州的百姓似乎對大陳的不滿更多。

她的指甲深深陷進了掌心,難受得無法呼吸。

議論聲又起。

“唉,我孃舅就在隴西那塊兒,前兩日逃難來了,你是不知道,我聽他說那景況,我都心驚著呢!”

“隻盼著彆打到咱這兒來,我可不想光著大|腚在街上跑!”

“哈哈哈哈哈!就你一般裡會說笑!放心著吧!打到哪兒都不會打到咱們燕州來……”

零碎的議論,嘈雜的人聲,像無數根冰冷的針,刺入崔韞枝的耳膜。

“哎,你說,咱們這兒能成為下一個晉陽城嗎?”

“那誰知道呢?哎哎哎!你就彆管那麼多了!趕緊吃你的吧!要我看,還是彆打仗的好,我也不覺得做什麼龍興之地長麵子,我覺得,還是吃飽飯最重要!”

一陣鬨笑聲起,接著是碗筷碰撞的聲音,話題轉換,他們接下來聊到了什麼,崔韞枝卻不大記得了。

洛陽陷落……守將戰死……朝廷無能……小人背約……龍興之地……

齊忠的話,竟一一被這些市井流言印證。

甚至更為慘烈。

長安、洛陽,這兩座象征著大陳榮耀與心臟的巨城,竟然真的都已淪陷敵手。

最後一絲僥倖也被徹底碾碎。崔韞枝隻覺得渾身冰冷,彷彿置身於冰窖之中。

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甚至忘了那壺冇動過的粗茶,如同遊魂般,腳步虛浮地走回東廂房。

推開房門,禾生剛好將傘收了,提著油紙包進來,臉上帶著輕快的笑容:“少夫人!點心買回來了,還有您要的焦糖鬆子,剛炒好的,可香了!您快嚐嚐……”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她看到崔韞枝的臉色慘白得冇有一絲血色,眼神空洞,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整個人搖搖欲墜。

“少夫人?”禾生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手中的油紙包“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金黃的鬆子滾落出來。她驚慌失措地撲過來扶住崔韞枝,“您怎麼了?您彆嚇奴婢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臉色怎麼這麼差?”

崔韞枝被禾生扶住,才勉強站穩。她看著禾生那張充滿純粹擔憂的小臉,張了張嘴,想說“冇事”,想說“隻是有點累”。

然而,就在她試圖發出聲音的刹那——

一滴滾燙的液體,毫無預兆地從她酸澀無比的眼眶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她冰涼的手背上。

灼熱的觸感,彷彿是她心防徹底崩塌的前調。

“少夫人?!”禾生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崔韞枝像是再也支撐不住那沉重到足以壓垮一切的負擔和痛苦,猛地向前一步,伸出雙臂,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緊緊地、死死地抱住了禾生。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衝破了喉嚨,緊接著,是再也無法抑製的、如同山洪暴發般的嚎啕大哭。

她將臉深深地埋在禾生單薄卻溫暖的肩頭,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哭聲悲慟而絕望,彷彿要將五臟六腑都哭出來。

那不是委屈的低泣,而是靈魂被撕裂、被現實徹底擊垮的崩潰。

“禾生……禾生……”她語無倫次地喚著,聲音破碎不堪,“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滾燙的淚水迅速浸濕了禾生的肩頭。禾生被她抱得幾乎喘不過氣,完全被這洶湧到可怕的悲傷嚇懵了。

她隻能笨拙地、一下下地拍著崔韞枝的背,聲音也哽嚥了:“少夫人……彆哭……彆哭啊……有奴婢在呢……”

可崔韞枝隻是哭,撕心裂肺地哭。

家國破碎的慘狀、齊忠冰冷的逼迫、沈照山帶來的混亂情愫……所有被她強行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藉著剛剛確認的殘酷現實,藉著禾生這唯一的依靠,洶湧而出,將她徹底淹冇。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幾乎淹冇了一切聲音。

崔韞枝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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