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戒僧 第 19 章
接下來這一週,唐捐律所,醫院,檢察院,法院,看守所,幾頭跑,前腳剛提交了證據,後腳跟白蘇溝通一些細節問題,另外把她母親帶的鹵貨帶回了律所,蘇覃老家是長沙的,對這些鹵貨讚不絕口,開玩笑說可以去給白母當女婿,就怕被自己丈母孃打斷了腿。
唐捐讓他做好資料整理,也算是回報了,蘇覃頭如搗蒜,說沒問題。
張萬堯接了案子就不回家了,整天悶在辦公室,唐捐跟他見麵的次數也多了起來,自從前幾天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唐捐見了他基本都繞道走。
偶爾會看到徐笙,唐捐也隻好假裝沒看見。
祁老在醫院住了一週死活不肯再住了,唐捐讓他彆害怕,有報銷,祁老年紀大了,腦子還算清楚,單人間哪有報銷,他不是國家的人,也沒退休金,可不敢亂花錢。
李拓那條線斷了,唐捐開始查魏鬱這條線,作為父親的頂頭上司,他肯定知道點兒東西,為了防止再出現江淩跟張萬堯這種知情不報的情況,他決定走迂迴路線,從魏鬱的兒子下手,不,著手。
魏鬱的兒子叫魏謙,北大醫學部大三學生,連著跟了三天,發現這崽子經常去一家叫d社的酒吧,名字咋有些耳熟,哦,藍陌的根據地。
這天去法院遞交完證據出來天就黑透了,唐捐打車摸到了大名鼎鼎的d社,果然剛進去就跟人撞了個正著,魏謙財大氣粗包了個卡座,唐捐兜裡沒銀子,點了杯教父坐在吧檯,目光緊盯著人。
沒一會兒,魏謙身邊就多了兩個身材纖細的翹臀男孩兒,穿著蕾絲裝,前露胸後露背的,倆人上下齊首,衝魏謙撲了過去,一個負責咬耳朵,一個負責下麵,纖纖玉手包著魏謙的屁股就往上摸,最後攀到肩膀,趴在耳朵跟前兒說悄悄話。
唐捐渾身起雞皮疙瘩,在美國的這些年,他腦子裡都是替父親翻案,平日裡除了學習,基本沒其他娛樂活動,對向他告白的女孩,也都是婉拒,更彆提初嘗禁果了。舅舅思想保守,很少在他麵前提性這個字眼兒,舅媽倒不會,總把他跟溫郇叫一塊兒上性教育課,他倆都臉紅,舅媽還是滔滔不絕。
眼前的活色生香讓唐捐膈應得很,但還是老老實實舉起相機,拍了一小段。
“你也喜歡魏少啊?”
一個嬌嗔嫵媚的聲音,唐捐頭皮“唰”地一緊,轉過身看人,手機塞回了內襯。
白色敞領毛衣,露著鎖骨,淺色闊腿牛仔褲,頭上露青皮,左邊耳朵上掛著一銀色圓環,一瞬間,唐捐都懷疑剛剛聽茬了。
“你認識他?”
“這d社誰不認識魏少呢。”
男人長腿一擡,勾了把紅色高腳椅挨著唐捐坐,衝調酒師打了個響指,很快,一杯藍不唧唧的東西就上了桌。
唐捐看他塗了黑色的指甲油,急忙低頭看自己的手。
“你是直的吧?”
唐捐有點兒懵,什麼叫直的吧,電線杆會彎他都不會彎。
“自然。”
“那你膽子真大,跑這兒玩。”男人悶了一口酒,腦袋枕著拳頭,側著臉看唐捐。
“喝個酒而已,到哪兒都是喝,怕什麼。”唐捐也悶了一口壯膽,眼睛四處瞟。
男人嘴角一勾,椅子一滑,臉就湊到了唐捐麵前,他嘴上塗了唇膏,亮亮的,唐捐身子還來不及往後撤,後衣領子就被人揪了起來。
他嘴裡嘟囔著誰啊,人就被拉到一個卡座,位於酒吧的最後麵,也是最中央的位置,可以看到主舞台,也可以看到所有的客人,所有那些明裡暗裡的動作。
屁股捱到沙發的那一刻,唐捐看清了旁邊人的臉。
“來,鄭總,繼續喝。”張萬堯舉起手裡的酒杯跟坐在另一張沙發的男人說。
唐捐擡頭,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起來比張萬堯年長幾歲,左手喝酒,另隻手撫摸著一個人的腦袋,無名指上戴著一銀色素圈。
黃頭發的少年似乎睡著了,眼睫毛耷拉著,腦袋枕在男人的大腿上,身上蓋了件灰色毛毯,白皙的腳丫子露在外麵。
好大一隻貓,唐捐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這位就是唐律師吧?”
男人四十出頭,聲音清朗,不像某人,隻會壓著嗓子說話,唐捐衝男人點了下頭。
“鄭總,d社老闆。”張萬堯給唐捐手邊放了一杯酒,說是一杯,其實也就三分之一,一口的量。
唐捐心領神會,拿起酒杯起身站到男人麵前,聲音放低了說:“堯庭律所唐捐,幸會。”
唐捐一口悶了杯子裡的酒,辣得他直接咳了出來,這他媽白酒,張萬堯,你可以。
“唐律師酒量一般啊。”男人衝著張萬堯說。
張萬堯拿起酒瓶給自己添了大半杯,悶頭喝了,說:“還得練練。”
唐捐一個微笑,送給兩位。
“聽說唐律代理了最近的殺夫案,勇氣可嘉啊。”男人笑著,彎腰撿起拖在地上的灰色鴨絨毛毯,蓋住某人的腳。
唐捐心裡一笑,網上知道是他代理白蘇的案子,有很多質疑聲,經濟上他小有名氣,但刑事初出茅廬,能被人知道還是因為掛著堯庭的名字。遲雪的案子,他是原告代理人,有公訴人保駕護航,白蘇涉及殺人,不管有多大的理由,殺人都是一個被常人所害怕且厭惡的事情。
以暴製暴還能大快人心隻存在於小說影視,現實生活裡,那些女子監獄裡關著的大都是因殺夫獲罪的人,雖不是死刑,但大都是死緩,無期,手段一般的,換來的也是十幾年的牢獄生活。
逃脫了家暴的魔爪,又墜入罪惡的牢籠。
網友們不看好唐捐,也說明法律在處理因家暴而產生的一係列問題時的滯後性,導致被告人接受重罰,而非追及前因後果,給予適當減刑。
“我膽子屬實一般,但委托人把命交付於我,我定全力以赴。”
“說得好,張律,你這徒弟有你當年的風範啊。”男人哈哈大笑。
張萬堯仰起脖子又給自己灌了大半杯酒,眉心擰著,說他年輕時可沒這麼莽。
唐捐隻想嗬嗬,誰樂意跟你年輕時一樣,誰樂意當你徒弟。
“不過老鄭,家暴這些年鬨出的事可真不少。三年前的洪建國,把媳婦打進了重症監護室,媳婦出來就他給捅了,整整二十四刀,說是對他這二十四年的報答。去年的蕭鋼,一喝酒手就癢,他媳婦左耳被打聾,肋骨斷了三根,忍了十年,最後一杯毒酒送他上了西天。三個月前的南沙河碎屍案,被害人傅偉強,被他媳婦兒剁成一千多塊,警察在河裡撈了一個月才撈全乎。家暴該立法了,不然以暴製暴的案件會無止無休。”
“快了,這次是真的。”
“那就好。”
聽他們一直在聊工作上的事,一直安靜的小孩聽不下去了,哼哼唧唧要回家,男人放下酒杯,說他先走,讓他倆玩得儘興,說完把人攔腰抱起,大步流星走了。
唐捐往魏謙的方向瞥了一眼,身邊圍了一圈細腰翹臀的露背男孩。
“彆跟他走太近,會傷到你。”
張萬堯點了煙,側過臉看唐捐,唐捐回頭,倆人四目相對。
“你沒資格管我。”唐捐毫不留情瞪了張萬堯一眼。
“我剛剛救了你。”
“不就接個吻嘛,真挨著又怎樣。”唐捐笑著打哈哈,想喝酒,一想到是白的,就泄了氣。
張萬堯吐著長長的煙圈,側過臉把唐捐上下打量一翻,在跨間停了眼。
唐捐擡手,將張萬堯的腦袋推向一邊,反被張萬堯握住了手腕,嘴裡還叼著煙,唐捐想動,發現根本動不了。
“張萬堯你彆把那齷齪的念頭往我身上使。”唐捐手使不上勁,踢了一腳張萬堯的小腿肚子。
張萬堯不動,手裡的勁更狠了。
“我就使了,能怎麼著?”
“我不喜歡男的,更不喜歡老東西。”唐捐嘗試用另一隻手把張萬堯的手掰開,發現這人的手像粘了膠水,死活掰不開。
“如果剛剛沒把你拎過來,你這會兒就被人吃乾抹淨了。”
張萬堯說完就鬆了手,掐了煙又拎起唐捐的後衣領子,生生給拎到了店門口,惹來一堆八卦的眼神。
“張萬堯。”
唐捐扯著嗓子喊,沒人應,門口停著一輛黑色大奔,張萬堯開了門就把人塞了進去,小元問回哪兒,張萬堯說,嘉惠苑,唐捐鼻孔裡出氣,給自己係上了安全帶。
倆人一路上都沉默不語,小元也裝起了啞巴。
唐捐一直把下巴墊著車窗,眼裡收進萬家燈火,到小區門口碰到了母親跟秦尤,張萬堯也跟著下了車,唐捐讓他走,張萬堯不聽。
“媽。”唐捐衝母女倆跑了過去。
溫樾聽到聲音回了頭,秦尤一個箭步衝了上來,直接掛在唐捐身上,張萬堯靠在車上,手在兜裡摸煙。
“秦尤,下來。”
溫樾拍了下秦尤的肩膀,小姑娘不情不願從她哥身上滑下來。
“張律,好久不見。”溫樾衝一直沒吭聲的張萬堯遞了個笑臉。
張萬堯聽到聲,三兩步走到人麵前。
“好久不見,唐夫人。”
張萬堯伸出手,溫樾把手裡的保溫盒遞給秦尤,跟人握了手,不知道是不是唐捐的錯覺,他看到倆人在用眼神交流,一個問,一個答。
“謝謝張律送我兒子回家,太麻煩您了,路上慢點兒。”
“客氣。”
張萬堯說完就上車走了,沒跟唐捐說話。
外人走了,三人往家趕,強叔把腦袋探了出來,衝溫樾打招呼:“嫂子好久不見啊,大晚上還給小唐送吃的啊。”
溫樾笑著點了點頭,以表回應。
回到家才知道保溫盒裡的東西是啥。
“不就一排骨枸杞湯嘛,您大老遠送一趟,大冷天可彆著涼了。”唐捐換完拖鞋,脫了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
“哥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都沒喝過媽熬的湯。”秦尤撅個小嘴吐槽。
“你說你師父傷到了骨頭,不得補補,你上班忙,哪有時間燉湯,你明兒下班給你師父端過去,下麵是梅香排骨,你秦叔叔做的,微波爐熱下就能吃。”
溫樾還在廚房忙乎,把東西從飯盒轉移到瓷碗裡,封上保鮮膜,塞進冷藏室。
“好,我知道了,母上大人還有何吩咐?”
“彆跟張萬堯走太近。”溫樾轉過身,靠在備餐檯上,目光冷了下來。
唐捐看著母親,時常就會想起父親,他四處找人查案子,其實忘記了最有可能知道內幕的人,可一直以來,他都不敢問,也不能問,母親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家庭,不能再因過去的事,讓她操心。
如今母親讓他離張萬堯遠一些,自有她的道理,其實他也不願意跟老東西走太近,不幫忙還總說風涼話,真的很想打他,貌似已經打了,也沒還手,難得。
“好,聽您的。”
秦尤從書房抱著一厚遝《灌籃高手》,咧著兩大門牙樂嗬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