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戒僧 第 251 章
張直的臥室就一床被子,唐捐從張萬堯的臥室薅了一條,剛躺下沒一會兒就開始問七問八。
“爸,你見過張律哭嗎?”
這個問題還真把張直問住了,皺著眉想了好半天,過了一會兒才吭聲:“沒有,他媽走的時候都沒哭,那群來弔唁的人都說,你們家老二心真硬,親媽死了都不帶掉眼淚的。”
唐捐頓時驕傲起來:“我見過。”
張直笑了,食指又在唐捐的額頭輕輕一戳:“所以我說你不一般啊,能把老二的心收走。”
唐捐笑眯了眼,又問:“那他跟沈宴,打小就一直這麼好?”
張直身子又往唐捐那邊蛄蛹了一下,嘴角還是掛著笑:“你是想問,他倆有沒有好過是吧?”
唐捐心想,這還用問嗎,肯定好過啊,不然張意年那兔崽子整天老情人老情人的。
“爸,其實我去了美國之後,這些年也一直在關注張律,但我能瞭解的,也大都是他大學畢業之後的事了,我想知道他從前都是什麼樣,脾氣也這麼冷嗎?”
唐捐的調查報告裡,張萬堯大學畢業之前的資訊基本都是空白,隻有一個沈宴,同樣的天之驕子,太過奪目了,無法忽視。
“我們家老二這名字是他爺爺給取的,沒按族譜上的來,對街有個算命的,說萬堯這兩個字太大了,怕孩子壓不住,讓我改名,我還真動了心思,他媽不同意,說名字就是一個稱呼而已,該怎麼做人做事還得靠大人教,還說這名字有魄力,聽著心裡就舒坦。那個算命的還說,金寒水冷,出生在冬至這一天的娃娃,性子也比較冷,心裡頭容易裝事,這點是真準啊。老二他打小就不愛跟人說話,除了沈家陳家那幾個崽子,沒人愛跟他玩。”
“其實,你剛問他跟沈宴的關係,其實我也拿不準,沈宴那孩子,滿心滿眼都是我們家老二,這點他媽在的時候也常說,沈宴要是個女娃,倆人早好上了。可自從他倆從水庫回來,一個丟了半條命,一個還是頂著一張臭臉,整個暑假都不怎麼玩。後來他們大學畢業,沈家出了事,他們全家移民的前一天,老二跟沈宴那孩子在客廳乾仗,就在咱看電視的地方。老二跟瘋了一樣,一直問人家為什麼要走,沈宴那孩子性子軟,拳頭可不軟,騎在老二身上說他說了不算,意思是必須要走。老二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隔天把人送到機場,回來就把自己關房間,又搞絕食那一套。我也聽街上的人嚼過舌根,說老二跟沈宴是那種關係,我是一點兒都沒往心裡放,還是覺得不可能,老二那麼大條一個人,雖然不愛跟女孩子玩,但絕不可能乾那種事兒。沈宴走後,他就成了我們家閉口不提的人,誰要敢提,老二直接吹鬍子瞪眼,撂下筷子就走,也就年年膽大,敢在她舅嘴邊拔毛。所以呀,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什麼關係。”
張直的嘴裡在說陳年往事,唐捐在腦子裡腦補那些畫麵,尤其是老東西被沈宴騎在身下,確實挺厲害,估計他是第一個敢這麼做的人。
唐捐想著想著就笑了,還想多問,耳邊鼾聲如雷,這,找的哪個醫生啊,得避雷。
第二天,唐捐醒來時太陽都曬了屁股,耳邊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
“這哪家的姑娘啊這麼沒教養,頭一次在公公家過年就賴床,這以後還得了啊,萬堯也不說說。”
“真是一點兒禮數都不懂,我們都來一個鐘了,想見見這新媳婦的模樣,人家可倒好,還沒起床呢,哎呦,真行啊,現在這姑娘,壓根兒不拿我們這幫老人當回事兒。”
“年年,快去叫你舅媽起床,都十一點了,再不起床午飯都趕不上了。”
“我老舅說了,舅媽這段日子又是流感,又是熬夜做案子,沒睡過幾個安穩覺,好不容易睡著了,都不準去叫,不然就跟誰翻臉。”
“嘖嘖嘖,你瞧瞧,這剛過門就把萬堯拿捏得死死的,這以後萬堯那些家產啊,不全落她手裡了,我大伯可說了,這姑娘比萬堯小十五歲呢,肯定就是圖萬堯的錢,到時候萬堯老了,她錢到手了,早晚把人給踹了。”
“表姑,你瞎說什麼呢,我舅媽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斯坦福畢業的高材生,還是大律師,配我舅綽綽有餘,他要真圖錢啊,早跟彆的男的好了,哪輪到我舅啊,一把年紀脾氣還臭,有人要就不錯了。”
“張意年。”
張萬堯的震天一聲吼,徹底把唐捐從夢中叫醒,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之前正跟祁老在南門趕集,他說想吃糖人,祁老正抓著他的手準備去買呢。
眯著眼從床頭櫃摸了手機,十一點二十三,這也睡得太久了。
唐捐一骨碌爬起床,蹬上拖鞋就往外跑,跟好幾雙驚訝的眼神撞上,這纔想起外麵坐了一群大神。
“這,這娃兒是”
看起來比張直還要老的大爺,黑色瓜皮帽,大紅色連襟唐裝,黑色老漢褲,黑色布鞋,兩手交疊放在腹中,坐在大廳沙發的最中央,身邊圍著一群小輩。
張直坐在他對麵,手裡正在剝花生,吹了皮,準備往嘴裡塞,看到唐捐就招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唐捐喉結狠狠往下一滑,避開眾人的目光,乖乖坐了。
他屁股剛挨沙發,張直就一把抓過他的手放在掌心,跟一雙雙驚訝好奇的眼神解釋:“電話裡怕說不清,今天正式給各位介紹一下,唐捐,萬堯剛過門的媳婦兒,以後就是我們張家的人,各位長輩要多幫襯,少說閒話,就這麼著,開飯吧。”
張直大手一揮就要起身乾飯,被他大伯給攔住了。
張恩拿起手邊的黑木龍頭柺杖在地上敲了三下,臉頰鬆弛的肌肉也跟著抖:“說清楚,到底啷個情況,怎麼是個男娃娃,萬堯,你腦殼子昏了?”
作為全場最年長的老人,張恩的話一出口,屋子裡大大小小的人都齊刷刷看向在一旁低頭刷手機的張萬堯。
唐捐也感受到不少注視,不敢正眼看張萬堯,隻敢用餘光瞟,見他嘴角一動,隨即仰頭,看向一直在等他回複的張恩。
“大爺,我腦殼沒昏,清醒得很,唐捐已經上了族譜,這輩子都不會變,你們不樂意也得受著。”
張恩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眉心跟著一緊:“我們張家自古以來就沒有娶男媳婦的先例,萬堯,你這是違背祖訓,是要遭天譴的。”
張萬堯臉色一冷,黑眸一寒,大逆不道的話也隨之而來:“那我就開了這先例,讓各位開開眼。”
張恩牙齒打顫,嘴唇直哆嗦,胸口也大喘氣,他身邊的中年女人急忙幫他順胸口,說大過年的彆動氣。
“萬堯,你跟遠菲結婚快二十年,怎麼突然喜歡上男娃娃了,你莫不是腦殼昏,就是被人下了藥撒,你家大業大的,彆被人騙了個精光哦。”
說話的人是張恩的女兒,張雲秋。
張萬堯剛收回眼神,這又擡了擡眼皮:“長姐說餘恩又被人纏上了,這次還是雙胞胎,堂姐留還是不留呢?”
餘恩的事在張家不算秘密,都知道他玩得花,結婚十年還照樣在外麵偷腥,孩子要都留下,都能組成一個排了。
張雲秋臉皮薄,以手扶額說餘恩的事兒不歸她管。
“我說萬堯,你到底怎麼想的,就算跟李家那個合不來,你也不至於找個男的啊,還是殺人犯的兒子,竟然還讓他上族譜,你是被他灌了**湯了吧?”
坐在張雲秋旁邊的女人,陳瀟,一頭紅色大波浪很是顯眼,唐捐擡頭盯著她看,年過四十也算風韻猶存,肌膚白嫩有光澤,眼角隻有少許的魚尾紋,脖子上掛的,耳朵上墜的,手上戴的,都是祖母綠,渾身上下就透著兩個字,貴氣。
張意年手裡抱著盤車厘子吃瓜,眼神在她老舅跟舅媽身上來回倒騰。
張萬堯有想過今天會有多少不好聽的話入耳,唯獨沒想過他們會拿唐轍說事兒,母親從小就在他耳邊唸叨,說陳家的嘴皮子都是祖傳的,個頂個的厲害,沒事兒彆跟他們一般見識,能過且過。
張萬堯開口想懟回去,被他姐接過了話。
張雲卿手往張萬堯肩膀上一搭,目光直指亂嚼舌根的陳瀟:“表姐整日泡在翡翠堆裡,也該關注一下法律圈的事兒,唐轍是被那個支隊長給害死的,他無罪。唐捐是老二的心頭肉,看在你們是長輩的份上才知會一聲,彆倚老賣老,紅包都備好了嗎?”
張恩臉色鐵青,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不管你們說上了天,我是絕不會同意萬堯娶一個男媳婦進門,更不允許他上族譜,雲秋,找你大爺要族譜。”
張雲秋臉還紅著,剛擡起頭就撞上張萬堯那冷冰冰的眼神,很快又低了下去,半天都沒聲兒。
張直清了清嗓子說:“你個老古董,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那一套,他倆的事兒我同意了的,任何人不得反對,大過年的人孩子放著家人朋友不陪,大老遠從北京跑來陪你們過年,可把你們牛逼的,叨叨個沒玩,都趕緊的發紅包,誰再說一句我用柺杖戳他。”
“姑父,話真不能這麼說啊,萬堯他家大業大的,這又娶了個小的,不圖他錢圖他什麼呢,我們當家人的不替他把把關,日後真把萬堯踹了,哭都沒地方哭去嘍。”
陳瀟尾音拉得賊長,唐捐心裡一激靈,在他們眼裡,張萬堯隻是有錢嗎?母親說得對,他不能再沉默了,一個一個的,都當他好欺負。
“表姐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圖張律的錢,也想活得輕鬆點兒,不過除了錢,我圖得更多,我圖他模樣好,圖他能在我犯錯的時候及時叫醒我,圖他會疼人,圖他嘴硬心軟,圖他隨叫隨到,圖他是當年父親選的辯護律師。我愛他,不管你們怎麼看我們,隻要他不鬆手,我會跟他好一輩子,你們看著就行,不必多言。”
“哎呦,不愧是大律師啊,這嘴是真會說啊,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戚柏舟那檔子事,人家車禍,你在床前守了半個多月,我看你是沒抱上人家大腿,才換的我們家萬堯吧,你是真厲害啊,斯坦福就教你怎麼爬老闆的床嗎?”
陳瀟話音剛落左臉就結結實實捱了張萬堯一拳,還想掄第二拳被唐捐死死抱在懷裡給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