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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戒僧 第 2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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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人眼裡的狠意讓唐捐渾身一冷,他好像忘了,秦家跟戚家是世交,從光緒那會兒就交往密切,秦家的老祖宗秦玉跟戚柏舟的曾祖父戚子瞻是同窗,一起進京趕考,隻可惜,秦玉好玩兒,趕考是家裡的老人逼著,來了京就徹底撒歡兒,彆人在客棧苦讀四書五經,拜訪老師,他四處淘好吃好玩兒的,自稱美食家,把京城好吃的都吃了個遍,最愛烤鴨,說比金陵的鹽水鴨好吃,整日鑽在便宜坊不出來。

落榜後整日跟戚子瞻混在煙花巷柳,戚子瞻寫詞,他唱曲,跟那幫姑娘們打成一片,要不是被他爹發現給逮回金陵,便沒有今日的秦氏集團。

“對與不對,那都是上輩人的恩怨,你還小,彆摻和,你父親的事我會儘心,走了。”

唐捐說完就要起身,秦驍立馬攔了:“什麼叫上輩人的恩怨,陸向民他們壞事做儘,總要付出代價,不然你為什麼要替你父親翻案?唐律師,既然你回國的目的是為了複仇,何不大膽一點,直接殺了陸向民,以絕後患。”

“不瞞你說,我在心裡已經將陸向民千刀萬剮過無數次,可有人告訴我,殺了他,我們都成了罪犯,陸向民犯下的惡便無人知曉,我們不僅要他身死,還要讓世人知道他所做過的惡,讓他背後的人不敢再為他兜底,讓後來者心有敬畏,不敢貪贓枉法,無所顧忌欺負老百姓,拿老百姓的命不當命,這纔是我們想要的。”

秦驍上前一步,死死盯著唐捐:“你又怎麼保證法律一定能判他死刑?當年固心的事鬨那麼大,兩位副局也隻判了二十年。”

小崽子雖然比唐捐矮了半個頭,氣場有兩米,跟他二叔那死出一個樣兒,脾氣上來了像是要殺人。

“陸向民的罪不止藥監局,他教唆殺人,行賄受賄,栽贓陷害,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止我父親跟你戚叔叔的父親,如果他被捕,所有那些肮臟都會浮出水麵,死一萬次都不夠,法律隻能判一次,還真是便宜了他。”

言魅的案子了結後,唐捐一頭紮進了對陸向民的調查中,他以前沒留心過,陸向民竟然師從中南大學的覃肅教授,心內科的泰鬥人物,跟魏安並稱南覃北魏,門下也出了不少高徒,很多都是專家級彆。

他後來又翻了父親的工作日記,1995年父親去美國學習,跟他同程的就有年近七十的覃素教授,父親說他為人和善,有問必答,一路上幫他解了不少看診中上遇到的問題。

再回頭看陸向民,當初那個從小漁村出來的大學生,棄醫從政,先是跟在市長後麵端茶遞水,從助理到秘書長,再到科長,處長,又在土地規劃局待了五年,那裡纔是他發家之地,也是他墜入**深淵的開始。

他接受的第一個考驗,是他的妻子,錢雲瑛,鴻升藥業的千金。

90年代的土地規劃審批程式沒有現在這麼嚴格,但也有基本的底線。鴻升藥業想在市郊搞工廠,一直因為排汙排廢問題被駁回,直到陸向民上線,成了錢家的女婿,這事就成了。

後由覃肅教授推薦上京,因其有醫學背景,被安排在藥監局,五年內連升三級,一步一步走上藥監局局長的位置,開啟了他的改革之路,中國藥業至此倒退二十年。

10年因貪汙受賄被抓,11年出獄後做起了生意,為了搶占市場,他動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先後收購了二十多家房地產公司,想一家獨大,隻可惜戚氏不給他這個機會,更是在全國房地產大會上披露陸氏企圖壟斷整個房地產的事實,說這是行業所不恥,房地產應該百花齊放,而非一家獨大,陸氏這樣早晚會自掘墳墓。

第二年,戚明淵因行賄被捕入獄,判決書下來的當天,在獄中自殺身亡。

眾所周知,戚明淵是被陸氏逼上了絕路,很多小的房地產公司也承受不住壓力,紛紛倒戈投到陸氏旗下,也有跟戚明淵一樣犟的,寧死不屈,結果落個家破人亡。

曾經的佑家,元啟,昭興,都是如此,其中佑家的創始人季望,12年入獄,如今還在服刑,妻子一夜白頭,四處求人還他丈夫清白,兒子在學校遭到霸淩企圖跳樓自殺,沒死成,雙腿癱瘓,靠輪椅度日。唐捐去看他時,他剛參加完高考,在好友的幫助下做複健,兩手架在扶杆上,額頭青筋暴起,雙腿止不住的顫抖,好不容易腳尖挨著地,“撲通”一聲整個人摔在地板上,他想去扶,身邊的男生讓他彆動,讓季麟自己爬起來。

秦驍扶額而笑,整個肩膀都在抖,唐捐被他的笑聲喚醒。

“看來我二叔說得沒錯,唐律是個天真的人,既然你堅持用法律替自己父親還有那些冤死的人正名,那我祝唐律好運,就是唐律彆忘了,戚叔叔可沒你這麼天真。”

秦驍說完徹底坐了下來,臉色慘白,整張臉就眼睛最紅。

唐捐心被掏了個窟窿,眉心緊了又散,看著少年的眼睛,半天沒出聲。

離開楓園,唐捐馬不停蹄趕到了雍境花園,他到的時候,顧巍跟程乾在門口等他,一見麵,顧巍就衝他撲了過來,抱了好一會兒才鬆開。

“師父,你認識唐律啊?”

程乾問的顧巍,眼神落在唐捐身上,當唐捐擡頭,他眼神瞬間落了下去。

唐捐把手搭在顧巍的肩膀上,笑著跟人對視一眼,轉頭看向程乾:“是啊,我跟你師父認識快五年了,還一起去西安抓過人呢。”

“時慍那個案子?”

顧巍點頭,唐捐沒應。

守時人在網上說都是唐捐害死了時慍,特地在問道上開了專欄,時至今日,還有不少人每天都去留言打卡,說唐捐什麼時候下去給時慍陪葬。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唐捐的夢裡,從來沒見過時慍。

今年二月初,他帶徐笙跟祁老去什刹海滑冰,剛進場就碰到了鄧延跟溫妤,還有坐在嬰兒車裡的鄧安。

時慍說得沒錯,鄧安的眼睛跟鼻子的確隨了她父親。

熟人見麵,總要聊幾句的,徐笙帶祁老去坐冰車,唐捐跟鄧延靠在欄杆處曬太陽。

“那些錢是他讓你打給我的?”

唐捐沉默,鄧延笑了,黑長的睫毛撲扇了好幾下,想從兜裡摸煙,隻摸出一根棒棒糖,草莓味的。

“他知道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歌手,這些年也一直在把我介紹給不同的音樂製作人,可我當時腦子昏,隻想留在他身邊,他知道後罵我蠢,我笑著說自己開心最重要,我現在是開心的,就夠了。其實這十年,我也沒做什麼,那些資源都是老闆跟虞莎幫他爭取的,現在他走了,我沒資格花他的血汗錢,錢你不用跟我打了,可以設個基金,給那些需要的人吧。”

二月的寒風依舊刺骨,鄧延的臉跟眼睛一樣紅,估計是被風吹到了,他揉了揉眼眶。

“這我可做不了主,我跟他簽了協議,如果錢沒按時到賬,我會被起訴的,既然他心裡有你,那就接著,彆讓他在地下寒心。”

唐捐脖子上是祁老出門前給他圍的圍巾,他不肯戴,祁老彈他腦瓜嘣兒,說彆著涼,小心流感。

那會兒在地鐵上就一直戴著,現在捂熱乎了,有點兒悶,他扯了兩下給自己透口氣。

“那也請唐律做個見證人,我們以他的名義開個基金,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吧。”

“誰願意接受一個殺人犯的施捨呢?”

這話不是唐捐說的,是一審後吃瓜群眾的感言。

鄧延下巴往上擡了擡,從褲兜裡掏出那根棒棒糖,糖紙很難撕,他扯了半天才如願吃到。

“那就叫時延吧,他喜歡這個名字。”

唐捐心裡一咯噔,把藏在心裡很久的話說出了口:“既然時慍肯資助那麼多藏區的孩子上學,為什麼怕那個男攝影師找他要錢,還因此患上了躁鬱症?”

唐捐的問題是相當一部分網友的質疑,他們說既然時慍這麼有愛心,捐贈的錢絕對夠堵那個男攝影師的嘴,至於過不了情緒那一關,還因此得了精神病。

鄧延嘴裡嗦著棒棒糖,眼皮子一顫,說當年時慍之所以跟那個攝影師打架,是因為攝影師偷拍了他倆接吻的照片,準備賣給那些狗仔,時慍一開始就想拿錢了事,可那個人不乾,還揚言要讓他身敗名裂,讓他的粉絲知道他是個喜歡自己助理的變態。

時慍一氣之下搶了人的攝影機,直接給摔碎了,這才起了衝突,打掉了人兩顆後槽牙。

事後湯奕找人擺平了那個男攝影師,但獵人怎麼肯輕易放過到手的獵物,那段時間一直找時慍要錢,他倆在餐廳吃個飯都會被偷拍,也就是從那會兒開始,時慍把他一個人丟在了彆墅。

說起從前的事兒,鄧延滔滔不絕,要不是鄧安哭著要爸爸抱,他能跟唐捐嘮到日落。

雍境花園是個老小區,08年那會兒建的,二十來棟樓,大門應該是新翻修不久,保安室的門口還放著一桶奶黃色的油漆,刷子扔在地上。

保安見了人立馬出來攔,問他們乾嘛的。

顧巍跟程乾紛紛亮出警官證,唐捐想開口,顧巍替他說了,這位是唐捐,唐律師,被告人秦鬆的代理律師。

保安四十出頭,剛剛衝警察微笑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指著唐捐的鼻子罵:“你,你,你就是替那個教唆犯辯護的律師,收了不少錢吧,有什麼可辯的,肯定是他指使他那幫狗腿子殺了喬梁,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就敢隨便殺人,還有沒有王法了,現在可是法治社會,要我說就該判他死刑立即執行。”

回國這幾年,唐捐耳朵裡早習慣了這些群情激昂和冷嘲熱諷,內心毫無波動,隻想早點去案發現場。

可這話唐捐無感,其他人受不了,尤其是剛出校門的小崽子。

“我說你這大叔怎麼還亂咬人呢,秦鬆是不是幕後黑手我們還在調查,唐律也是受人之托,你不能這麼說他。”

保安也是氣著了:“哎呦我今兒真是開了眼了,人民警察竟然給教唆犯和替人賣命的狗腿子說上話了,你東城公安的是吧,前陣子被判了死刑的賈隊長就是你們那的吧,要我說你們東城的就沒一個好東西,從上到下都壞透了,又是刑訊逼供,又是草菅人命,趁早把這身警服脫了回家種田去吧,還當什麼警察啊。”

保安的話把程乾噎在那裡,唐捐更是無力辯駁,也沒想過這一茬。

顧巍見倆人都不說話,接了保安的話尾巴:“您說得沒錯,像那種隻會刑訊逼供,草菅人命的警察,就該脫了這身警服回家,可我跟程警官不是這樣的人,我們尋求真相,一定要找到那個真正的幕後黑手,讓死者不抱恨而入地,生者不銜怨而受罪,我們”

“你甭在我跟前兒吊書袋子,現在喬梁死了,姓秦的必須以命償命,怎麼,以為花錢請了牛逼的律師就能給自己脫罪了,想屁吃呢,現在群眾的眼睛可雪亮著呢,如果你們敢枉法裁判,群眾的唾沫絕對淹死你。喬梁多好一孩子呀,打小就孝順,學習也拔尖兒,清華的高材生,這眼看也要從普林斯頓畢業了,剛進家就讓人捅了三十四刀,他父母要是還在,得哭死,你們怎麼好意思舔著臉說要尋求真相,我看就是純屬放屁,好替那個挨千刀的脫罪吧?唐律師?”

程乾剛剛一直低著頭,聽到唐捐的名字猛地擡頭,虎著一張臉就要跟人對峙,讓顧巍給攔住了,說出外勤有時間限製,霍局晚上來隊裡開會,所有人必須到。

等他們走遠了,保安緊握的拳頭都沒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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