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戒僧 第 284 章
唐捐在醫院住了半個月,收到了兩個人的訊息,一個關於賈賢的,好訊息是死刑複核終於下來了,核準死刑,壞訊息是,賈賢感染病毒,死在桑普的重症監護室。
唐捐聽後咳了半天,手心全是紅血絲,徐笙給他嘴裡喂小吊梨湯,說總算是死了,也算好事。
唐捐臉紅脖子粗,說賈賢應該死在□□下,而不是這莫名其妙的病毒。
徐笙用勺子將大塊的梨切成小碎塊,喂唐捐喝了,看他終於嚥下,一邊幫他順胸口邊說:“師哥,法院核準死刑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次是我們贏了,他們,該退場了。”
唐捐眉頭還是不肯散。
第二個是關於李國偉的,趙母上京後,趙媛案重啟,李國偉在總經理辦公室被東城公安局帶走,顧巍帶人抓的。
時至今日,唐捐早已不在乎誰被帶走調查,他隻關心自己的愛人什麼時候能回家,再有一週就是除夕,他想一起過年。
距離張萬堯被捕已經過去了二十六天,東城那邊一直都沒有放出任何訊息,隻流出那些罪名供全國網友大開腦洞,各種離譜新聞頻頻登上熱搜,唐捐一個都不敢點開。
臘月二十三,戚柏舟帶回了石峰家屬的訊息,起訴人是石峰的父母,說當年張萬堯接案子時拍胸脯給他們保證,一定可以保石峰不死,但前提是不能撒謊,否則就死定了。
吃了定心丸的夫婦纔敢把石峰過往毒駕致人重傷的事情全盤托出,成為法庭上刺向石峰的利劍,一擊斃命的那種。
除了張萬堯的,他起訴的人還有黃青,說他跟張萬堯穿一條褲子,狼狽為奸,一門心思想要自己的兒子死,無視法律條文,罔顧黨紀黨風,私下跟張萬堯聚會,多次出入高檔消費場所。
在法庭上更是多次無視審判庭的製止,列舉多項跟本次案件無關的事情,甚至在網上挑起輿論風暴,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對石峰大肆批判,說毒駕就是故意殺人,必須以命償命,用輿論向公檢法施壓,乾擾法庭裁判。
唐捐聽到這兒摸了把脖子上掛的戒指,凹凸不平的顆粒磨在指肚上來回摩挲,心裡癢癢的,原來他玩的都是老東西剩下的。
多餘的話戚柏舟沒問,隻問多少錢纔可以撤訴,石峰的母親問,如果我現在找人殺了唐捐,再給你一筆可觀的安慰費,你能答應嗎?
戚柏舟拳頭都揚起來了,還好燕斐在身邊,不然戚柏舟現在跟張萬堯就成獄友了。
過年前一天,陳二狗帶來了訊息,舉報張萬堯行賄的是重慶市江北區區長的秘書,直說就是,張萬堯發小的身邊人。
行賄的證據是一輛藍色幕尚,一副北宋著名畫家趙宋仁的《不歸圖》,14年在精南被神秘買家拍走,價值三千萬,後麵經證實確定是張萬堯買的。
說起這個,陳二狗更來氣,說一早就說彆給小孩子買那麼貴的車,太惹眼,早晚被人盯上,結果人家不管不顧,陳放開口就是卡宴,他直接帶人去提車。
還說孩子喜歡就好,誰攔都沒用。
張萬堯行賄的事情被捅出來後,程俊三日後被重慶監察委帶走,除了張萬堯送的那些天價東西,還真沒搜出其他玩意兒。
陳二狗前腳去看了程俊,後腳就跑到北京看張萬堯,結果人家不見,還傳出話來,說老實待著,再亂跑扣他分紅。
陳二狗站在看守所外麵的矮牆衝裡麵吼,張老二你個憨批,最好一輩子都待在裡頭彆出來,酒店跟飯館全歸老子一個人。
臘月二十八,唐捐還躺在病床上,不是他不想出院,是戚柏舟派了人看著他,早晚班輪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麼重大嫌疑犯。
知道他是慣犯,祁老跟母親派徐笙過來監督,盯著他上藥吃飯,像個人形監控。
下午六點,夕陽裹著霧霾緩緩下墜,唐捐歪著頭看了一場完整的日落,他也是頭一次乾這種事兒。
張萬堯進去之前,他也曾纏著人去看日落,剛說出口就說不看,有那時間夠把他乾哭。
“護士站的秦姐說你最近總問她要退燒藥,你發燒了?”
徐笙正抱著一本琴譜在那研究,聽到聲兒譜直接掉在地上,他彎腰去撿,回過神半天才應,眼睛還是看著琴譜:“現在退燒藥不好買,藥店早空了,我擔心師父發燒沒藥用,想提前備著。”
唐捐放在枕頭邊的手機震了一下,戚柏舟發來的微信,說明天中午接他回戚園,一起過年,他說謝謝戚總好意,家裡有人等他。
大概率猜到那邊會說什麼,唐捐關了螢幕,把手機塞進枕頭下。
“病毒剛傳出來,祁鳴宣就把師父接到了他那裡,保姆寸步不離跟著,比戚柏舟看我都看得緊,退燒的藥自然備著,你跟我說實話,藏那麼多藥乾嘛?”
徐笙將剛撿起的琴譜放在床頭櫃上,左手摳右手的大拇指蓋,最近沒摸弦,指甲長得都沒剪,還好師父不在身邊,不然準埃呲兒。
“江存一直高燒不退,渾身疼,宿舍就他一個人,說好的救護車一直不來,很多留學生嚷嚷著要回國,學校那邊一直在安撫,沒人顧得上他。我一週前給他寄的藥,昨天才收到。師哥,我不是故意騙秦姐拿藥的,周圍的藥店我都跑遍了也沒看見退燒藥,實在沒辦法了”
唐捐胸口一縮,手從被子裡抽出來,在徐笙軟塌塌的頭發上抓了抓:“病毒測了沒,有沒有感染?”
徐笙低個頭,左右搖了一下:“測病毒要去一公裡外的診所,他渾身疼,去快遞站拿藥都快要了他的命。”
看人一直低著個頭,責備的話唐捐說不出口,唐捐掏出手機撥通了跨洋電話:“喂,舅媽,我師弟在斯坦福大學,估計中招了,你能幫他聯係一下醫院嗎?”
“我跟溫郇正準備去帕羅奧多看朋友,你把聯係方式給我,告訴江存彆亂跑,我們五點左右到。”
“江存他估計中招了,你倆有沒有防護服,小心感染。”
“溫郇從他朋友那借了防護服,還有護目鏡呢,放心哈,我們比你惜命。”
擔憂的話梗在喉嚨說不出口,唐捐低頭看胸口的縫線,沒再應聲。
除夕當天,宋頲風塵仆仆趕來,黑色羽絨服上還掛著雪花,不顧戚柏舟那群保安的阻攔,撞開門就衝唐捐撲了個去。
“呦,宋檢終於捨得回京了。”
唐捐拍拍人滿是冷氣的後背,一臉嫌棄:“差不多得了,那我這當取暖器呢,等會兒熱氣全被你吸走了,起開起開。”
宋頲聽話地立馬站好,眼眶通紅站在那不知所措。
“宋檢越來越成熟了哈,都開始蓄鬍子了,擱大街上我都不敢認。”
宋頲摸了把嘴角的青鬍渣,又撓了撓三個月沒剪的頭發,看著唐捐帶笑的眼睛,嘴角揚起好大的括弧:“嗐,太忙了,有刮鬍子那功夫我能多走訪一戶人家,再說了,咱媽不在,我一年不刮鬍子都行,這要不是趕著見你臨時買的刮鬍刀在火車上解決的,等會兒找劉叔刮個臉去,咱一起啊。”
宋頲眉眼彎彎,越說越興奮,搬了床頭櫃的椅子坐下來。
“可拉倒,劉叔年二十八就關門了,這幾十年一直都這個習慣,怎麼宋檢,時差還沒倒過來呢?”
唐捐擡手在宋頲咋呼呼的頭頂戳了兩下,眼裡的笑意更深。
“咱回家過年唄,擱這兒躺著多沒意思,我跟咱媽說了,除夕我跟你過,明天再陪他們去串門兒。”
唐捐搖頭晃腦:“我等會兒要去看守所給張律送餃子,你送我去,然後咱各回各家,成不,小花臉。”
小花臉也搖頭晃腦:“那可不成啊,我緊趕慢趕回來就是想著跟你一起過年,你咋還把我往外推呢?”
“春節是團圓的日子,你這大半年都擱外麵,奶奶他們肯定想你,該早點兒回去看看他們,陪我算怎麼個事兒,你這是誠心想讓咱媽揍我是嗎?”
唐捐稍微一動氣,胸口就疼得厲害,嗓子眼兒也癢。
“哪能啊,她揍我都不可能揍你,我說咱也彆躺這兒了,出發了,給張律買餃子去。”
聽到人說老東西,唐捐胸口這下真裂開了,捂著嘴咳個不停。
宋頲見狀趕緊給人順胸口,眉頭緊鎖:“你太能折騰了,沒事兒亂跑什麼,你那肺本來就沒好利索,這下好了,又拉一條口子,你圖什麼呀?”
唐捐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變成了個病秧子,受不得一點兒風寒,出去也總得背著藥,肺裡像有個定時炸彈,一動氣肺就要發脾氣,常給老東西看病的李主任讓他戒驕戒躁,遇事要冷靜,更彆想著動手,有事找萬堯,他渾身肌肉,皮糙肉厚,耐打些。
他原話轉給張律師,後來去複查就跟人吹鬍子瞪眼,說再亂教,拆了他這主任辦公室。
見唐捐一直不肯應聲,宋頲索性換了話題:“現在下午兩點,咱去買點兒餃子給張律送去唄,太晚了人看守所肯定不讓進。”
“我一早給沈枳打了電話,餃子應該做好了,咱直接取就行。”
“好。”
唐捐離開醫院前給戚柏舟打了電話,說線也拆了,他該走了,戚柏舟說他馬上到,讓他彆亂動,唐捐說他要去見張萬堯,戚柏舟那邊沒再說話。
宋頲的黑色奧迪灰頭土臉,除了擋風玻璃還能看兩眼外,其他是真沒眼看。
唐捐熟練坐上副駕駛,說想聽王菲的《夢中人》,宋頲從小格子裡拿出黑色抹布在擋風玻璃隨意擦了兩下完事兒,發動車子說好。
一路上張燈結彩好不熱鬨,毫不意外還是堵了,一眼望不到頭,宋頲拉開車窗從煙盒裡摸煙,剛伸進去就退了回來,他是退回來了,唐捐的手伸了進去,說他也來一根。
宋頲眉頭一緊,一把拿了煙盒揣自己兜裡。
唐捐討煙不成,小嘴一撇衝人抱怨:“宋檢這麼小氣啊,一根煙都不讓人抽。”
宋頲張嘴就是罵:“你瘋了,肺成什麼樣子了還抽煙,不要命了,還有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唐捐怕是真的瘋了,被人凶還眼眸帶笑,手撐著腦袋靠在車窗上,也是難得,讓他看見小花臉發脾氣的樣子,額頭青筋暴起,眉頭緊鎖,眼底發紅,嘴唇好像還抖了一下。
“不給就算了,你抽吧,不用管我。”
宋頲眼神稍軟,怒氣未消,還是盯著滿臉無所謂的人看:“我問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唐捐這下真怕了,在人緊鎖的眉頭輕輕戳了兩下,輕聲細語開始哄人:“好好好,以後不抽了,趕緊把氣散了,彆帶著怒氣開車,要注意安全,咱媽還等著你回去過年呢。”
宋頲倒是很聽話散了眉心,嘴裡卻不忘放狠話:“以後再敢讓我聞到你身上有一絲煙味我把你鎖祁老的小閣樓不準出來,聽見沒?”
唐捐乖乖點頭:“真不抽了,不過你從哪兒學的這霸道總裁發言,有模有樣的,不會談物件了吧,姑娘哪人啊?有照片不?”
宋頲眼神瞬間頓在那裡,嘴角往下一拉:“沒談,甭瞎琢磨。”
唐捐還是捧個笑臉:“得嘞宋檢,小的退下。”
宋頲深呼一口氣後扭頭看向車外,後來這一路都沒怎麼搭理副駕駛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