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夫如草我如寶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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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乾部壓著,奶奶家的人不敢動。
旁人自然是看熱鬨更重要。
唯有我爹,他傻傻地坐在那,腦子裡一幕幕回想著跟我孃的當初。
他想起了那些,我娘挑著蠟燭,幫他縫補衣服的日子。
那時他就坐在旁邊,一個字一個字教我阿孃念。
每當這個時候,他的脊背挺得最直,感覺自己難得有些用處。
後來呢,他從這個小山村走出去了。
那些來自泥土的淳樸,被燈紅酒綠撲滅了。
他開始對比起阿孃和那些大學生。
阿孃的皮膚不夠白,冇有清爽的長髮,不知道莎士比亞和梵高。
他開始懷疑,他對阿孃到底是愛,還是在絕境中無奈地選擇。
但這一切都冇有答案。
他隻知道,他的阿秀不會離開,他的阿秀又十分善良乾脆,不會扔下孩子,更不會用齷齪的手段。
可現在,阿孃帶著我走了,還留下這麼一個老舊的錄音機,來揭露他的罪行。
“張永昌!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婚你不愛結就不結,你犯得上讓你那個大媽老婆噁心我嗎?”
尖銳的叫聲,打斷了阿爹的回憶。
來自城裡的小公主,惡狠狠把頭紗砸在他臉上。
阿爹回過神,看向劉知嫻的目光冷了一瞬。
但他已經失去一個老婆和孩子了,不想再失去另外一個。
他強行壓下心裡的不耐。
“知嫻,她是村婦,你彆跟她計較,你先回屋休息,我來解決,放心,結婚之後,我一定跟你回城裡。”
阿爹再三保證下,劉知嫻纔回了屋中。
奶奶坐在院子裡哭著拍大腿:“我們老張家得罪誰了!娶了這麼個攪家精啊!連走都不好好走,誰家媳婦進門就要當家的?我家受了這麼多年壓迫,她還有理了她。”
周圍村民都跟著奶奶一起罵阿孃。
在他們的理解裡,家醜不能外揚,就算外揚,也隻有老輩說小輩不好的。
可阿孃偏不,阿孃就成了他們眼裡的惡人,怪胎。
隻有那幾個乾部,死死皺著眉頭,看阿爹的眼神十分不善。
山村的鬨劇就這樣落幕了。
阿奶幫著劉知嫻罵了阿孃一個晚上,快把劉知嫻哄成胎盤了。
她不光不要阿爹的彩禮,還倒出錢給阿奶修屋子。
滿口的自由戀愛,新時代女性,獨立自主,她說她隻要阿爹這個人,彆的都不要。
阿奶樂得見牙不見臉,十裡八村都羨慕阿爹好福氣,娶的媳婦比村裡所有小媳婦都好。
但所有人都知道,劉知嫻就是個傻子,比阿孃還傻的傻子。
離開山灣灣的火車上,阿孃不停地打噴嚏。
我趴在車窗,看著外麵:“阿孃,你說,阿爹是不是想我們了?他一直念著你,你纔打噴嚏的?”
“不是。”阿孃十分堅定。
“你阿爹最多隻會後悔,城裡來的姑娘不會伺候他,蘭花兒,你長大可不要那麼傻,自己纔是最重要的,你落在哪,哪纔是家,女人不是要當彆人的家,是要給自己當家。”
我懵懵懂懂地點頭,自從我們離開山灣灣,阿孃就不停跟我說這句話。
這跟她說得不一樣,我想問,但阿孃半天冇說話,最後隻說了一句:“蘭花兒長大就明白了。”
我呆呆地想,長大真厲害,長大就什麼都懂了。
可阿孃也長大了,劉知嫻也長大了,她們為什麼都還不懂?
哦,或許她們還在長罷。
火車最終在一個溫暖的城市停下。
聽說這裡一年到頭都不會冷。
租到小房子的那天,我一直壓在心底的疑問,終於能說出口了:“娘,你臨走前,把阿爹家做的事都說出來,就不怕阿爹和阿奶罵你嗎?你當了這麼多年的好人,為什麼不給自己留個好名聲?”
那天阿孃笑得又譏諷,又苦澀。
“娘不做,他們也會罵的,阿孃隻是想啊,阿孃走了,是帶我的蘭花兒奔向更好的地方,不是逃了,所以阿孃不能讓那群混蛋好過。”
我不知道阿孃是怎麼讓他們不好過的,說壞話嗎?
可村子裡說壞話的人多了,冇見哪個被說死的。
或許是阿孃請來的那些乾部,或許是阿孃執意親自操辦的喜宴。
我冇再問。
就和阿孃在這個不會冷的城市落腳,生根,發芽。
而阿爹那邊開始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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