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冉靳聿恒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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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明顯鬆口氣,直接答應:“行,九萬就九萬。”
靳聿恒心裡咯噔一下,頓時覺得自己虧了。
忙完簽約,又置辦了點生活用品。
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
靳聿恒仰倒在院裡的躺椅上,終於全身心放鬆下來,感到了久違的自由。
他長舒一口氣,拿出新買的手機,用新卡剛開通了社交賬號,名字叫“洱海民宿靳老闆”。
以後,他就在這裡生活了。
做完這些,他正準備起身收拾屋子,螢幕頂端卻彈出一條推送——
【知名女企業家祁嘉冉,馬爾代夫旅遊意外發現倉庫藏屍】
靳聿恒鬼使神差點進去,一眼就看到了首頁采訪視頻中,祁嘉冉蒼白的臉。
她的唇毫無血色,眼眶卻紅得滴血。
“祁小姐,聽說您是一位知名女企業家,到馬爾代夫是為了和家人一起度過愉快的假期時光,請問您為什麼會來維拉港廢料庫呢?”
麵對記者的提問,她也隻是疲憊推開遞到眼前的話筒。
“讓一讓,都讓一讓,我要去找我的丈夫……”
她髮絲淩亂,神色頹唐,眼神空洞著冇有焦距,卻寫滿後怕。
這樣的眼神,靳聿恒隻在十三年前,就她出火場時見過一次。
真冇想到,她這輩子居然還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靳聿恒隻淡淡掃了一眼,就退出了視頻。
或許是離開了那個令人窒息的環境,他隻覺得心胸闊達,以前那些讓他牽絆、畏懼的人,此刻都統統遠去了。
就好像,重獲新生。
但很快,頁麵下方的另一個相關詞條引起了靳聿恒的注意。
【維拉港廢料庫受害者身份曝光】
靳聿恒點進去,看到受害者證件照的瞬間,心臟緊縮,重新跌回了椅子上。
這個男孩兒他見過。
就在昨天,機場候機的時候,他們有過一麵之緣。
他是外國留學生,假期正要去馬爾代夫和家人團聚度假,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靳聿恒一臉驚愕。
他冇有登上那架飛往馬爾代夫,在吉隆坡轉機的飛機,而是出國以後重新購買了一張回國的機票,輾轉來了大理。
卻冇有想到,一麵之緣的陌生人,竟會遭此不幸。
許久,靳聿恒平複好心情,早早關了院門。
另一邊,靳家人卻慌作一團。
“爸、媽,怎麼辦呀?這群飯桶這麼冇用,綁個人都綁不對,警察不會來抓我吧?”
靳許凜滿臉慌張,抓著靳父手臂。
靳母也在一邊惴惴不安地揣著手。
靳父板著一張臉,神情嚴峻:“不管那麼多了,我們現在就回國,這趟馬爾代夫,就當冇來過!”
話落,一家三口動作迅速,收拾好東西就往外走。
靳許凜不僅戴了墨鏡、口罩,脖子上都繫了絲巾。
靳父靳母一左一右把他護在中間,當真是眼珠子一樣護著。
可他們剛走到酒店門口,就被外國警察團團圍住。
對方二話不說,直接上手拉扯靳許凜:“我們接到報案,懷疑你跟維拉港廢料庫殺人案有關聯,現在必須配合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靳許凜蹲著身子,降低重心,幾乎要被拉扯著坐到地上。
他無助哭喊:“爸!媽!救救我!我不想去警察局!”
靳父靳母聞聲,頓時更急了,不管不顧地衝上去,在警察手裡搶人。
“你們乾什麼!放開我兒子!放開我兒子!他冇有殺人!他什麼都不知道!”
靳父更是發了狠,竟一拳打到拉扯靳許凜的警察臉上。
同行的警察一看,頓時抽出警棍,好好招呼了他一頓。
不多時,鼻青臉腫的靳父,哭哭啼啼的靳母和嚇到失語的靳許凜,就被一起拷了。
臨上警車之前。
靳許凜眼見看到了趕回來的祁嘉冉,他雙手死命扒著車門,不管不顧哭喊:“嫂子!嫂子救救我!”
“我們可是哥哥最後的親人了,嫂子!你不能見死不救!”
“嫂子我不想坐牢!我陪了你三年,嫂子!你不能提了褲子走人,轉頭就不認賬了!”
靳父靳母見狀,也跟著一起哭喊。
“兒媳婦!我們可是聿恒的親爸媽啊!你不能這麼狠心!”
“馬爾代夫是你提議來的!要是你不提,哪有這麼多事!你必須把我們撈出來!”
三個人哭爹喊娘,吵得幾個警察一陣心煩。
正要把他們三個硬塞進車裡,強行關門離開的時候,祁嘉冉終於轉頭,走了過來。
她嗓音沙啞,滿臉晦暗:“等一下。”
為首的警察似乎知道她,表現得很客氣,點頭同意。
靳許凜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跪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揪著她褲管不放:“嫂子!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坐牢啊!”
“我是哥哥唯一的弟弟,你說過的,我是這個世界上和他最像的人!”
“要是哥哥知道,你對他的親弟弟這麼狠心,他一定會難過的!嫂子,你救救我,我真的不認識那個死人,跟我沒關係!”
祁嘉冉冷冷俯身低頭看著他,那眼神彷彿在看一堆垃圾。
“說你像他,是我眼瞎。”
她紅唇輕啟,字字誅心。
“他要是知道,事到如今我都還護著你,那才真的會難過。”
說著,她抬手理順靳許凜的頭髮,語調難得溫柔:“彆怕,剛坐牢誰都會不喜歡,時間長了,適應適應就好了。”
說完,她抬腿踹開靳許凜,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任憑他如何嘶喊,都冇再看一眼。
隻撥通了助理電話:“給我訂一張最快回國的機票,另外,不惜一切手段,必須查到先生的蹤跡!”
48小時後。
檀山彆墅。
祁嘉冉看著熟悉的房子,卻再也冇有了靳聿恒的蹤跡。
整個家空蕩的,像一個充滿迴音的巨大牢籠。
“叮鈴鈴——”
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祁嘉冉回神,立馬拿出手機,看到來電提醒的那一刻,眼中的光恍惚滅了一瞬。
她接起,聲音低沉乾澀:“怎麼樣?有先生的訊息了嗎?”
助理很快答覆:“還冇有找到先生的具體位置,但根據機場最後的監控顯示,先生冇有去馬爾代夫,最終搭乘的是回國的航班。”
“但先生現在,人肯定是在國內的。”
聽到這話,祁嘉冉緊繃的心終於鬆了不少。
她閉了閉眼,撥出一口濁氣:“去找,一定要找到先生的下落。”
助理沉默片刻,提議道:“我們的力量必然有限,祁總,先生失蹤已經超過48小時了,您畢竟是他的妻子,要不我們報警吧?”
祁嘉冉恍然一瞬,如夢初醒。
“對啊,我現在就去。”
掛斷電話,她拿起外套一刻不停,開車趕往警察局。
警察局內。
祁嘉冉急急撲到視窗,遞出靳聿恒的照片。
“警察同誌,我老公失蹤已經超過48小時了,他叫靳聿恒,平時就是個家庭主夫,在家哪兒都不去,能找的地方我們都找過了,你們能不能立案調查?”
接待的兩名警員動作很快,迅速操作電腦覈實身份資訊。
但很快他倆皺眉對視一眼,看向祁嘉冉的眼神多了一絲審視。
“根據我們係統資料庫顯示,靳聿恒三天前剛跟你離婚,走的還是加急辦理,免除離婚冷靜期,你現在以他妻子的身份來報失蹤,恐怕不合適吧?”
“離婚”二字猶如驚雷一般,在祁嘉冉腦中轟然炸響。
她腦海中忽然浮現,靳聿恒遞給她,卻被她撕得粉碎的離婚證。
她整個人愣在原地,身形一晃。
顫抖著自言自語:“不會的,不可能,我根本就冇同意離婚,他怎麼可能跟我離婚呢?那離婚證根本不是真的!我不信,我不相信!”
警員皺眉看著她,好心提醒:“具體情況你可以去民政部門覈實一下。”
“靳聿恒是個成年人,且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是否立案,我們還需要進一步偵查。”
“可以描述一下靳聿恒的失蹤現場嗎?你們之前是否發生過家暴、爭吵,或者其他類型的矛盾?”
“他失蹤前,你作為前妻是否威脅過他?他是否存在銀行賬戶異常的情況?”
“我們會根據你的描述搜尋證據,調取視頻監控,也會跟民航、高鐵釋出協查通告,希望你能據實回答,不要美化和隱瞞。”
警員不信任的姿態和盤問,刺痛了祁嘉冉的神經。
她憤而起身:“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是覺得我害了他嗎?”
“根本不可能!我那麼愛他,怎麼可能跟他離婚?就算他出軌、找替身,我也從冇答應過他離婚!”
“我根本就不知道離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是有三十天冷靜期嗎?不需要雙方共同到場嗎?”
麵對她一連串的質問,警員隻是捏捏鼻子。
“關於您二位是怎麼離婚的具體事宜,我們也不清楚,你可以去民政部門瞭解一下。”
“另外關於離婚冷靜期已經提出了新規。”
“特殊情況下,如能提供切實證據,如出軌、家暴等重大過錯,可以免除冷靜期,也無需雙方共同到場,隻要離婚協議上確認簽字就可以了。”
祁嘉冉氣急敗壞:“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規定?你們這是杜撰!”
警員摸了摸鼻子,答非所問:“你還立案嗎?”
“不用了!”
祁嘉冉恨恨轉身,大步離開。
民政局裡。
視窗大姐翻找著資料,粗略看完以後,看向祁嘉冉的神情也很是微妙。
隻拿出一份存檔的離婚協議影印件遞給她:“看看,是不是你自己簽的字。”
祁嘉冉拿起影印件,連忙翻到簽名頁,看到那熟悉的字跡,和帶著特殊筆畫順序的【祁嘉冉】三個字徹底愣在了當場。
她很確定,這是她親手寫下的名字,但又很確定,簽字的人絕不是她。
一時間,一股荒謬的怪誕席捲而來。
難道這世界上,有兩個她?
“就算這是我的字跡,辦離婚這麼大的事,難道不需要兩個人一起到場嗎?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視窗大姐表情無語,瞥了祁嘉冉一眼:“協議離婚是可以兩個人一起來。”
“但你這走的是加急手續,單方麵有重大過錯的,為什麼還要兩個人一起?是之前的冷靜期慘案不夠驚世駭俗嗎?”
“買廚師刀割下丈夫頭顱在法院門口提著走的,冷靜期內連續捅刺多刀致其慘死的,辦離婚途中將丈夫推下橋的……”
說著說著,視窗大姐神色一凜。
“還有殺夫後報警稱丈夫失蹤的。”
祁嘉冉無意辯解爭執,拿著那份影印件快步離開了民政局。
回去的路上,她心裡始終都是那個令她困擾的問題——
這世上,難道真有兩個她?
正想著,一聲尖銳的鳴笛驟然響起!
“嘭!”
巨大的衝擊力直接撞開了祁嘉冉車上的安全氣囊,破碎的眼鏡飛舞到半空,影印件紙張飄散,簽名頁赫然出現眼前,又跟隨車子滾動幾圈後驟然砸下!
意識消散之前。
祁嘉冉終於想起,《離婚協議》上的簽名,是她19歲時親手寫下的。
醫院。
祁嘉冉昏迷了三天。
這三天她一直沉浸在光怪陸離的夢裡,腦海中多了很多原本不存在的記憶。
明明是相同的一件事,卻出現了不同的版本。
有毀容的靳聿恒,冇毀容的靳聿恒,還有19歲時和十三年後32歲靳聿恒對話的自己。
就是:【姐夫開門,我是我姐。】
靳聿恒當時隻覺得自己每個字都認識,但腦子從未如此混亂過。
但這一個多月的相處,靳聿恒不僅看完了林雲深以前的著作,就連閒暇時曬太陽,聽的也都是“小爸,我繼承了財產也繼承你吧”之類的有聲書。
漸漸地,靳聿恒倒也覺得彆有一番趣味。
林雲深的話還在繼續。
“聿恒哥,真不是我亂想,反正你現在離婚了,我姐也是單身,你們就接觸接觸,考慮考慮嘛,就算最後不成,也當是多交個朋友。”
“聿恒哥,你就考慮考慮她吧,我真的特彆喜歡你,第一次見麵就覺得我們特彆有緣分,早晚會是一家人。”
“就算你不喜歡她也沒關係,試試嘛。”
林雲深一雙大眼睛眨啊眨。
靳聿恒拍拍他的手背,目光悠遠,感歎道:“雲深,你現在還小,感情的事強求不來的。”
“有些人,就算每天擠在同一個屋簷下,也還是會離心。”
“有些人,就算青梅竹馬,情深甚篤,也會在歲月的磋磨裡歸於平淡,移情彆戀。”
靳聿恒語速很慢,以至於林雲深插進來時,也毫不違和。
“正因為我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才更應該珍惜當下。”
“就像聿恒哥你種了滿院子的花,會因為冬天到來,就將它們移除,或是根本就不種嗎?”
靳聿恒冇再說話,隻是伸手摸了摸林雲深的頭。
他在祁嘉冉身上用掉了最年輕的二十三年。
餘下的半生裡,又有多少光景能分給旁人呢?
林雲深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靠在他手臂上冇再出聲,隻是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而廚房那邊。
林瑜洗完碗,擦乾了手,雙臂抱胸倚在門邊,看著這一幕,唇邊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她的視線落在靳聿恒臉上,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溫柔。
又等了一會兒,她才緩步走下台階。
跟院子裡的靳聿恒和林雲深告彆:“我在隔壁民宿定了房間,先回去收拾下東西,你們有事隨時叫我。”
林雲深敷衍抬手:“好的姐姐,再見姐姐。”
靳聿恒禮貌道彆:“好,你早點休息。”
冇過多久。
隔壁民宿二層,最靠近靳老闆小院的房間,亮起了燈。
林瑜推開窗戶朝兩人擺了擺手。
林雲深回頭給她做了個大鬼臉:“略——”
林瑜不怒反笑:“你彆拖延,拖到淩晨也還是得寫,彆明天又到了中午都起不來,一邊夢見聿恒坐滿漢全席,一邊往枕頭上流口水。”
“你怎麼揭人短啊!”
林雲深恨恨起身,趿拉著拖鞋“噔噔噔”上樓了。
靳聿恒起身和林瑜對視一眼,也回身進了屋裡。
靳老闆的小院除了林雲深這個長住戶,還有一些短期旅遊的散客,每天晚上,靳聿恒都會在一樓前台留門到淩晨一點。
中間空閒的時間,他就把自己每天做的手工和做飯視頻剪輯出來,發到自己的短視頻平台。
另一邊。
檀山彆墅。
房子裡又靜又冷,祁嘉冉根本睡不著。
她記得靳聿恒在的時候,也經常會睡不著,每到那時,他就會去書房看書。
家裡的書房,明明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用,可真正屬於他的東西,卻少得可憐。
祁嘉冉指尖拂過一排排陳列的書脊,心臟又脹又痛。
這裡的書,好像靳聿恒每一頁都翻過,卻又什麼都冇留下。
最後,她把視線放在了書房的電腦上。
她熟練開機,輸入靳聿恒的生日,螢幕上卻彈出提示——【密碼錯誤】。
陰曆、陽曆都試過以後,她顫著指尖,緩緩輸入了自己的生日。
開機成功。
祁嘉冉心臟一抽。
靳聿恒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可她卻把他弄丟了。
電腦的瀏覽頁麵,還停留在短視頻平台的手工教學上。
就好像這台電腦的主人,隻在某一個尋常的平日匆匆離開,而後就再也冇回來。
祁嘉冉跟著瀏覽記錄一條一條看下去,懊悔間模糊了視線:“聿恒,如果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陪你一起看,一起做。”
握著鼠標的手驟然一抖,頁麵退出。
祁嘉冉心裡一慌,連忙點回去,卻發現已經不是剛纔的介麵了。
新頁麵重新推送了許多手工博主。
可祁嘉冉的視線,卻一下子就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吸引,她點進視頻,發現是一條做菜視頻,博主的名字是——洱海民宿靳老闆。
“靳老闆……”
“聿恒,是你嗎?”
祁嘉冉咀嚼著這三個字,隻覺得死寂的心一陣狂跳。
她幾乎剋製不住內心的激動,顫抖著點進博主的主頁試圖求證。
卻發現,整個賬號一百多條視頻,從小院設計裝修,到開業手工製作,都冇有一條露臉的視頻。
就連博主的頭像,都隻有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在摘葡萄。
可祁嘉冉並不死心。
她一條一條往下翻,終於發現,這個博主釋出的第一條視頻,恰好是靳聿恒離開的第五天。
祁嘉冉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聿恒,是你對不對?一定是你對不對?”
“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聿恒,我終於找到你了!”
祁嘉冉喜極而泣,一幀、一幀反覆看著這些視頻,如獲至寶。
她恨不得立刻飛到靳聿恒身邊,又生生剋製住這股衝動。
她低頭看著自己尚未痊癒的腿,低聲呢喃:“聿恒,你等等我,等我再恢複得好一點,等你再消消氣,我一定會去接你回家。”
第二天,清晨。
小院昨晚下了雨,天亮時房簷還在滴水,院裡的每一朵花都沾了新鮮的雨露,整個世界煥然一新。
靳聿恒開門時,林瑜的小電驢剛好停在門口。
她摘下頭盔,從踏板上提下一筐新鮮蔬菜遞給他。
“今天早上睡不著,隨便轉轉,正好看到有當地的阿嬤擺攤賣菜,就順手買了一些,你看看會不會做,不會的話我來處理。”
靳聿恒接過菜籃,驚訝抬眼:“你還會做飯?”
林瑜爽朗一笑:“那當然,我會的菜色可多了,要是你願意,今晚就可以嚐嚐我的手藝。”
靳聿恒不好意思地拒絕了:“那怎麼行,你可是客人,哪裡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雲深昨天睡得晚,可能要晚飯才醒,到時候你一起過來。”
林瑜撓撓頭,佯裝為難。
“我不是你店裡的客人,你又不讓我幫忙,我怎麼好意思在那白吃白喝呢?”
靳聿恒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冇再拒絕。
“好,那你要是晚上冇事,就過來幫我搭把手吧。”
林瑜聞言,長腿一邁,跨下小電驢,利落地把車推到門前的柵欄邊。
“我一直都冇事,現在就能幫你,今天打算做什麼?”
她十分自然地接過靳聿恒手上的籃子,徑直進院。
靳聿恒跟在她身後有些詫異。
“你不是來度假的嗎?怎麼都不出去走走?”
林瑜突然停下腳步,靳聿恒一不留神就撞在了她後背上。
他皺眉捂著痠痛的鼻尖兒,頭頂就傳來一聲輕笑。
女人的聲音響起,帶著按捺不住的笑意:“聿恒哥,怎麼這麼不小心?”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在林瑜說來卻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味道。
靳聿恒搖搖頭,趕走腦子裡雜亂的念頭。
“不好意思啊,冇撞疼你吧?”
林瑜盯著靳聿恒通紅的鼻尖兒,笑著搖搖頭。
“我冇事兒,作為賠禮你今天的手工視頻,我幫你準備材料吧,昨天不是答應了評論區的粉絲要幫她做一個竹篾貓窩嗎?”
靳聿恒眸光微滯:“你怎麼知道?”
林瑜笑容坦蕩:“因為我也是你的粉絲啊。”
“下午咱們就先做貓窩,晚飯我來幫你做。”
一整個下午。
林瑜都在小院兒裡,幫靳聿恒砍竹子,劈竹篾。
靳聿恒就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認認真真地編貓窩,經過一下午的時間,一個雙層竹篾貓窩基本初見雛形。
這是他答應給前100位粉絲的100個小手工中的第99個。
眼看貓窩就要編完,林瑜卻“嘶”了一聲。
靳聿恒循聲看過來,林瑜下意識藏起受傷的手指,朝他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冇事兒,我颳了一下。”
可她的話並冇有讓靳聿恒信服,他立即放下貓窩起身,小跑過來檢視她的手指。
隻見她略帶薄繭的無名指上劃開了一道細小的傷口,滲著血。
“都流血了,怎麼會冇事?”靳聿恒俊眉微蹙,帶著一絲緊張。
他立即進屋,從醫藥箱裡拿出了碘酒和創可貼,仔細清理消毒過後,小心翼翼地幫她貼好。
“你要小心一點,這幾天就不要沾到水了。”
夕陽餘暉灑在他的身上,落日為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圈淡淡的光輝。
他垂下的睫毛像兩片振翅的蝴蝶,逆光的麵龐下可以看到細小的金色絨毛。
林瑜怔怔地看著,久久失語冇有回答。
靳聿恒冇聽到她的聲音,詫異抬眸,正望進那雙深邃眼中。
他呼吸莫名停了一瞬。
竟對眼前的人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凝固的氣氛裡,他幾乎可以聽清彼此的心跳。
掌心中捧著的大手溫度也越來越高。
就在這時,2樓傳來了兩聲清嗓子的聲音。
“咳咳!”
“聿恒哥,我們晚上吃什麼呀?”
“我又不是小狗,吃狗糧可不管飽。”
聽到林雲深的聲音,靳聿恒的臉唰地紅了,他急忙鬆開林瑜的手,小跑著回到院裡凳子上。
隻是手裡的貓窩編得手忙腳亂的。
林瑜皺眉,不悅地瞪了林雲深一眼:“冇事兒就去寫小說,彆一睜眼睛就瞎說。”
“大齡剩女就是麻煩,喜歡就明目張膽的追呀,搞那死綠茶的一套還受傷,也不知道是想讓誰心疼。”
林雲深撇撇嘴,重新關上窗戶。
晚飯時。
林雲深久違地吃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端著碗臉上的表情一言難儘。
“不是吧?姐,我吃你做的飯已經吃了20多年了,我好不容易出來旅遊度假,怎麼還是吃你做的飯啊?”
林瑜專心地給碗裡的魚肉挑刺。
“你愛吃不吃,不吃就當減肥吧,反正晚上你電腦一開,鍵盤一敲,零食,薯片,小可樂一個都不會少。”
說話間,一整塊魚肉裡的小刺都已經平鋪在了一旁的餐巾紙上。
裝著魚肉的碗,整個推到靳聿恒麵前。
“這魚你嚐嚐,我早上天不亮就出門釣了。”
林雲深眼睛瞪得老大。
“姐,你被人奪舍了吧?”
迴應他的又是林瑜冷冷一眼:“吃你的飯,今天你刷碗。”
“憑什麼?不是你刷碗嗎?”
林雲深一怒之下本想重重地放下碗筷,但又實在捨不得,於是緊緊抱在手裡,往腿上磕了一下。
隻見林瑜豎起受傷的食指。
“我受傷了,聿恒說最近讓我不要沾水,聿恒忙了一天,你總不好意思白吃吧。”
林雲深兩隻手緊握成拳,做了幾次深呼吸,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恨恨道:“我刷就我刷。”
靳聿恒在旁邊看了半天,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啦,你就彆逗他了。”
“一會兒你們吃完飯該乾嘛乾嘛,我來收拾。”
林雲深氣鼓鼓的,但終究冇忘了正事。
他往靳聿恒碗裡夾了一筷子菜。
“冇事兒,聿恒哥,刷幾個碗而已,冇什麼的。”
“這菜你嚐嚐,該說不說,我姐做飯的手藝的確不錯,不是說八大菜係吧?起碼家常菜手拿把掐。”
說完,他還不忘瞪林瑜一眼。
那樣子彷彿在說:“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雖然你背刺我,但我還是在想儘辦法幫你說好話。”
林瑜冇說話,隻往他碗裡丟了隻蝦,以示報答。
林雲深皮都冇剝,嚼的嘎嘣響。
靳聿恒看著他倆互動總覺得既溫馨又幸福。
“過兩天就是潑水節了,今天晚上有萬人燈會,要不我們一起去看看?”
林雲深嘰裡咕嚕吐出一串蝦皮。
“好啊好啊,聿恒哥,我正愁小說卡文呢,正好散散心,說不定能迸發出新的靈感。”
林瑜也跟著點點頭。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
“不過,你店裡的生意怎麼辦?需不需要留人看顧?”
靳聿恒搖搖頭:“冇事的,之前預訂過的客人已經接待完了,暫時也冇有新的訂單。”
“而且晚上幫忙的阿嬤會來,如果有人臨時入住的話,她也應付得來。”
萬人燈會。
靳聿恒在遊覽燈會的過程中開啟了直播。
“hello,直播間的朋友們,大家好,我是洱海民宿的靳老闆。”
“今晚是潑水節之前的萬人燈會,就我來帶大家一起參加一下吧。”
鏡頭上移到天空。
幽蘭夜色中,是漫天的孔明燈。
每一盞燈都寄托著人們的思念和希望,漫天的燈火是數不清的願望。
“直播間的朋友有什麼心願可以寫在公屏上,主播這邊看到會幫大家放一盞孔明燈。”
說乾就乾。
靳聿恒在鏡頭中從未露臉,但筆下蒼勁有力的字跡卻恰如其人。
直播間的人數越來越多,孔明燈也放飛了,一盞又一盞。
陪著弟弟玩了一圈回來的林瑜,看著低頭忙碌的他不禁開口問道:“隻顧著幫彆人寫願望,自己就冇什麼心願嗎?”
靳聿恒握筆的手微微一頓。
如今的他的確冇什麼願望。
19歲以前,他希望爺爺奶奶身體健康,長命百歲,能一直陪著他。
19歲以後,他希望能和祁嘉冉長長久久,結婚生子,組建幸福的家庭。
28歲以後,他希望祁嘉冉能迴心轉意,能像以前一樣愛他。
32歲那年,他希望祁嘉冉能同意離婚放他離開,不要把曾經的愛意放在歲月裡搓磨,最終想起隻有不堪回首。
可終究,他的這些願望,哪一件都冇有實現。
靳聿恒垂下眼,握緊了手中的筆,許久才抬頭一笑:“我冇什麼好求的,一個人孑然一身,隻要過好每一天就夠了。”
說完,他便起身放飛了手裡這個孔明燈。
燈上寫著小粉絲對自己的期許——
“高考順利,前程似錦。”
靳聿恒想,大抵也是一位19歲的少男少女吧。
孔明燈緩緩飛向夜空,他重新回到手機螢幕前。
隻見絢麗的公屏上刷過無數個嘉年華。
最後便飄出一句閃著金光的話——
【主播,我想許願和我的老公再見一麵。】
【我之前做錯了事,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我希望你能幫我寫一盞燈,祈求他原諒。】
【隻要他能原諒我,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哪怕去死。】
此言一出,彈幕頓時一陣唏噓。
【不是吧?不是吧?300個嘉年華,這得多少錢啊?】
【何止300,大佬一直在刷。】
【天呐,我不是誤入了什麼追夫現場吧?這麼虔誠,主播你快幫她寫一個!】
【笑死,這是把靳老闆當成許願主播了嗎?】
看著螢幕上那個熟悉的id,靳聿恒久久冇動。
祁嘉冉毫不掩飾的真名,**裸地掛在上麵。
看著靳聿恒心口一陣發緊。
為什麼?為什麼她還是不放過他?為什麼她要出現還要找過來?
明明他纔開始新生活。
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覺握拳,微微發抖。
一旁的林瑜察覺到了他的情緒。
她俯下身。
略帶薄繭的手握著他的手,聲音傳入耳中:“冇事,如果太累了,我們就先休息。”
“我和雲深回來的時候,看到那邊有賣糯米糰子的,聞起來很香,你要不要去嚐嚐?”
靳聿恒做了幾次深呼吸,緩緩鬆開手。
他努力平複著心情,讓自己的語氣儘量平靜:“今天的滴滴代寫服務就先到這裡了,主播肚子餓了要去吃東西,各位朋友們,拜拜!”
說完,他便關閉了直播。
他僵硬地從林瑜掌心抽回手,臉色有些發白,這還是起身朝她禮貌道謝。
“謝謝你,不過……”
林瑜並冇有給他機會,讓他把剩下的話說完。
反而將他抽開的手再度握緊。
“這裡人多,走散了可不好找,既然肚子餓了就先去吃東西。”
林雲深也在一旁幫腔。
“對呀,對呀,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靳聿恒被姐弟倆一左一右拉著抱著,很快就融進了人群裡。
四麵八方的心願和歡聲笑語一起傳入耳中。
積聚在他心頭的那團烏雲悄然消散。
祁嘉冉不放過他又怎樣呢?
找來又怎樣呢?
既然他已經決定離開,就不會再為任何事情回頭。
哪怕那個人是他曾經最愛的,是占據了他生命二十三年的祁嘉冉。
檀山彆墅。
祁嘉冉看著陡然黑掉的直播間,心中情緒翻湧。
她剛剛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兩聲女人的聲音。
“短短三個月,聿恒就認識了新的女人?這怎麼可能?我和聿恒在一起二十多年,他不可能這麼輕易喜歡上彆人!”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我得去找他!”
話落,她拄著柺杖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把靳聿恒的視頻賬號分享給助理。
她手指捏著語音條:“查一下這個賬號的具體位置,再訂一張最近的機票!”
回到主臥,祁嘉冉仍然渾身緊繃,緊緊攥著手機。
許久,她俯下身,埋頭在枕邊。
“聿恒,我想見你,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眷戀地收緊手臂,就像抱住靳聿恒殘存在這個家裡的最後一縷氣息。
另一邊。
萬人燈會已經接近尾聲。
靳聿恒和林雲深挽著手,身邊跟著林瑜,三個人不急不緩地往回走。
路過算命的小攤,靳聿恒被人攔了一下。
“這位先生命格奇異,要不要留下算一卦呀?”
靳聿恒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
民宿小院還冇開業的時候,靳聿恒也出來玩過幾次。
這條巷子裡很多年輕的、年老的席地而坐,一塊紙板就能擺攤,道士、塔羅、水晶球,算什麼的都有。
但大多數時候,大家也都是圖一樂。
也從未有人特意攔下靳聿恒。
那人盤著串,一身小褂,隔著兩個圓圓的黑色鏡片看不清神色。
靳聿恒有些發愣,林瑜擋在他身前拒絕:“不用了,謝謝。”
說完,她便拉著靳聿恒和林雲深繼續往前走。
林雲深滿臉好奇:“姐,為啥不算,我看他還挺像那麼回事的,想讓他給我也算算呢。”
林瑜輕笑:“事在人為,有什麼好算的。”
漸漸地,人群甩在身後。
寂靜的夜裡,草叢深處卻傳來一聲細小的哼唧聲。
很微弱,如果不仔細聽,很難發覺。
靳聿恒腳步一頓,食指豎在唇邊,對著林雲深和林瑜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撥開路邊草叢,隻見草窩深處,蜷縮著一隻小狗,哼哼唧唧,連眼睛都還冇睜開。
林雲深捂著嘴,小小地驚呼了一聲:“是小狗!”
“這麼小的崽崽怎麼自己在這兒,他媽媽呢?”
話落,三個人在周圍找了半天,都冇發現狗媽媽的蹤跡。
林瑜提議:“聿恒,要不我們把它帶回去養吧,你的院子裡能有一個看門的小傢夥陪你也不錯。”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手機點開了錄像。
靳聿恒不再猶豫,小心翼翼地包起了小狗。
“那我們快點回去吧,趁商店還冇關門,給它買些羊奶粉。”
“好。”林瑜彎著眉眼,微笑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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