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錦繡小農媳 第26章 團隊建設
供應危機的驚濤駭浪終於平息,江州曙光廠的優質布料穩定供應,深城來的特色混紡麵料也為新產品研發注入了活力,錦繡製造廠如同經曆了一場暴風雨洗禮的樹木,根係反而紮得更深,枝葉愈發蔥蘢。新廠房正式投入使用,寬敞明亮的車間,規劃合理的流水線,標誌著企業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發展階段。
然而,蘇晚站在嶄新、空曠的二樓辦公室窗前,俯瞰著下方規模遠超從前的廠區,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廠區變大了,工人更多了,產品線更複雜了,供應商渠道也多元化了。過去那種依靠她事必躬親、林長河查漏補缺、核心骨乾帶頭衝鋒的“家長式”或“能人式”管理模式,已經顯得力不從心。
這次危機中,雖然最終闖了過來,但也暴露了管理上的一個核心問題——職責不清,流程依賴個人權威而非製度。當她和林長河都不得不離開廠區去解決外部危機時,內部的生產協調、人員排程就幾乎陷入半停滯狀態。楊會計的財務製度、周工的技術標準,在執行層麵依然會受到人情和舊習慣的乾擾。
“我們必須建立一個真正的管理團隊了。”蘇晚轉過身,對坐在沙發上、正翻看新廠房裝置佈局圖的林長河說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眉毛鬍子一把抓。要明確分工,各司其職,讓廠子就算離開我們兩個,也能正常、高效地運轉。”
林長河抬起頭,目光從圖紙上移開,落在蘇晚臉上。他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她話裡的全部含義。建立正式的管理團隊,意味著權力的重新分配,意味著他們二人,尤其是他,需要從許多具體事務中抽身出來,也意味著要直麵隨之而來的人事安排可能引發的矛盾和震蕩。
“嗯。”他最終點了點頭,依舊是簡單的一個字,卻包含了深思熟慮後的全部支援,“你想怎麼做?”
蘇晚走到辦公桌前,拿出一份她醞釀了好幾天的人員名單和初步構想。她打算設立幾個核心部門:生產部,負責全部車間的生產計劃、排程和質量控製;技術質檢部,負責裝置維護、工藝改進和產品質量最終把關;財務部,負責全廠的資金、成本和賬務;行政後勤部,負責人事、采購、倉儲和總務。每個部門設立主管,直接向廠長負責。
“生產部主管,我想讓張師傅來擔任。”蘇晚看著名單,“他經驗豐富,熟悉每一個工序,在老師傅裡威望高,能鎮得住場子。”
“技術質檢部,非周工莫屬。他的專業能力和嚴謹態度,是產品質量的保證。”
“財務部,楊會計是不二人選。”
“行政後勤這一塊,事情雜,需要細心和耐心,還要懂得協調關係,趙嬸子最合適,她威望足,人也公道。”
這份名單,基本囊括了目前廠裡的核心骨乾,也是能力最突出、最受認可的人。蘇晚的安排,考慮到了每個人的特長和資曆,看似合情合理。
林長河仔細聽著,目光掃過名單上的每一個名字,沒有提出異議。直到蘇晚說完,準備討論下一個議題時,他才平靜地開口,問了一個關鍵問題:
“我,做什麼?”
蘇晚愣了一下。在她的構想裡,林長河自然是和她一起,作為廠子的最高決策者,統領全域性。但他這個問題,顯然是在問一個更具體、更明確的崗位和職責。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林長河已經繼續說道:“生產具體事務,有張師傅。技術質量,有周工。財務,有楊會計。後勤雜事,有趙嬸子。”他條理清晰地將蘇晚剛剛設立的部門職責梳理了一遍,然後看向她,“你需要一個,能幫你盯著全盤,協調各方,處理他們解決不了的麻煩,確保你定的方向能不走樣落實下去的人。”
他頓了頓,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卻帶著一種洞悉全域性的清晰認知:“這個位置,不需要具體管哪個部門,但需要瞭解所有部門。我做這個。”
蘇晚徹底怔住了。林長河所說的,其實就是現代企業中的“常務副廠長”或者“運營總監”的角色,權力極大,是廠長的左膀右臂,但卻不直接掌管任何具體業務部門。這意味著,他將從過去直接管理生產一線、擁有絕對權威的“林廠長”,轉變為一個更多是協調、監督、服務的角色。他將不再直接對某個車間的工人發號施令,他的權力將變得更具支撐性。
這無疑是一種權力的讓渡,甚至是一種“退居二線”。以他在廠裡的威望和能力,如果他要求直接掌管最重要的生產部,誰也說不出來什麼。但他沒有。
“長河哥,你……”蘇晚心中五味雜陳,有感動,有心疼,也有一種被深深理解的震撼。
“你掌舵,我護航。”林長河打斷了她的話,用了一個極其貼切的比喻,目光沉靜而堅定,“這樣,最好。”
他選擇了站在她身後,用自己豐富的經驗和強大的執行力,為她掃清管理上的障礙,確保她這艘航船的指令能夠暢通無阻地傳遞到每一個角落,讓她可以心無旁騖地去思考戰略、把握方向。這是一種無比清醒的自我定位,也是一種毫無保留的、極致的支援。
蘇晚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她什麼也沒說,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管理團隊的重組方案,在接下來的全廠管理層會議上正式公佈。
果然,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張師傅被任命為生產部主管,臉上是激動和惶恐交織的複雜神情,他搓著手,看看蘇晚,又看看林長河:“廠長,我……我這大老粗,管一個車間還行,這整個生產部……我怕乾不好啊!”
周誌剛工程師對技術質檢部的任命並無意外,隻是推了推眼鏡,嚴謹地表示會儘快拿出更細化的部門章程和考覈標準。
楊建華會計對財務部的獨立求之不得,立刻開始構思更規範的財務流程。
趙嬸子對於負責行政後勤,一開始是連連擺手:“晚晚,這管人管物的,我哪行?我還是在車間裡乾活踏實!”
而最讓眾人感到意外和暗自揣測的,是林長河的新角色——“廠務協調人”。這個名稱是蘇晚斟酌再三確定的,避免了“副廠長”等可能過於刺激的頭銜,但職責描述清晰,就是林長河自己提出的那些。
會場出現了短暫的寂靜。所有人都明白,這個位置看似沒有直接管轄部門,實則許可權覆蓋全廠,是蘇晚之下第一人。但讓林廠長離開他一手建立和掌控的生產一線,這……
孫衛國等年輕管理骨乾互相交換著眼神,有些看不懂這番操作。一些原本直接向林長河彙報工作的老班長,臉上也露出了幾分茫然和不適應。
權力的重新分配,不可避免地帶來了新的矛盾和微妙的心態變化。
張師傅走馬上任生產部主管後,躊躇滿誌,想要大乾一場。他按照自己的經驗,調整了幾個班組的作業順序,卻與周工製定的標準化工藝流程產生了衝突。周工認為張師傅的做法“不科學”、“影響質量穩定性”,拿著資料去找張師傅理論。張師傅則認為周工“太死板”、“不懂變通”,兩人在車間裡爭得麵紅耳赤,最後哄到了蘇晚這裡。
楊會計嚴格執行新的財務報銷製度,要求所有采購必須有三家比價單。趙嬸子負責後勤采購,有時為了趕時間,或者是一些小額零星物品,覺得沒必要那麼麻煩,幾次拿著單據去找楊會計,都被打了回來。趙嬸子覺得楊會計“不近人情”,找到蘇晚訴苦:“晚晚,你說買幾個掃帚簸箕也要比三家,這時間耗得起嗎?楊會計這是故意卡我們後勤啊!”
這些過去可能被林長河一言而決,或者由蘇晚親自調解的矛盾,如今都清晰地浮出水麵,成為了新管理體係下必須麵對的常態。
而林長河,在他的新崗位上,展現出了另一種形態的管理智慧。他不再直接介入具體部門的業務指令,但當張師傅和周工爭執不下時,他會把兩人叫到小會議室,讓他們分彆陳述理由,然後他會從整體效率和質量的平衡角度,提出折中或更具操作性的方案,往往能讓雙方都勉強接受。
當趙嬸子和楊會計因為采購流程哄矛盾時,他也不會偏袒任何一方,而是會找來楊會計,瞭解製度設計的初衷和底線,再和趙嬸子一起,探討在符合製度框架下,如何優化小額采購的流程,比如是否可以設定一個金額標準以下采用更簡易的審批程式。他成了製度與人情之間的“潤滑劑”和“翻譯官”。
他每天的大部分時間,不再是固定在某個車間,而是在各個部門之間穿梭,瞭解進度,發現問題苗頭,然後及時與蘇晚溝通。他彷彿成了蘇晚延伸出去的眼睛和耳朵,以及一道處理日常運營雜音的“防火牆”。
晚上,他依然會去車間轉轉,但不再是檢查具體生產,而是看看裝置的執行狀態,和工人們隨意聊幾句,聽聽他們的想法和抱怨。工人們發現,林廠長雖然不管具體生產了,但那份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存在感並沒有消失。
一天深夜,蘇晚在處理完一份棘手的合同後,疲憊地靠在椅背上。她看著坐在對麵,正就著台燈光梳理第二天需要協調事項的林長河,輕聲問:“長河哥,讓你做這個‘協調人’,委屈你了。”
林長河抬起頭,昏黃的燈光下,他的麵容顯得格外柔和。他放下筆,搖了搖頭。
“這樣,你能飛得更高。”他看著她,目光深邃,裡麵沒有絲毫的勉強或失落,隻有一種見證雛鷹展翼般的平靜與欣慰,“廠子,也需要你這樣飛。”
他甘居二線,不是為了退讓,而是為了給她騰出更廣闊的天空,為了讓他們共同的事業,能夠飛向更遠的地方。這種支援,無聲,卻重如泰山。
蘇晚望著他,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終化作一個無比溫暖和堅定的笑容。她知道,有了他在身後的這份全力托舉,她將無所畏懼。
團隊建設的陣痛仍在繼續,權力的磨合也非一日之功。但一個權責清晰、開始依靠製度而非個人運轉的管理框架,已經初步建立起來。錦繡製造廠這艘規模日益龐大的航船,終於在蘇晚的掌舵和林長河的護航下,開始嘗試脫離對特定“能人”的過度依賴,向著更規範、更可持續的現代化企業方向,穩穩地駛去。而船上的這兩位靈魂人物,也在這一次的角色轉換中,將彼此的支援與信任,融入到了企業發展的每一個毛細血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