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科研強國:重生女逆襲 破曉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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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的轟鳴
破曉的轟鳴
深秋的寒意愈發刺骨,窗外白楊樹的葉子早已落儘,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椏直指灰白色的天空。技術革新辦公室的燈光卻常常亮至深夜,像一座孤島,抵抗著逐漸漫長的黑夜。光學編碼器與伺服電機應用於齒輪生產線的方案,如同一塊極其堅硬卻又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骨頭,需要蘇念雪投入全部的智慧、耐心和韌性去一點點啃噬、消化。
風險評估報告和應急預案的初稿終於完成了。厚厚一遝稿紙,密密麻麻佈滿了公式、圖表、文字說明,每一頁都浸透著無數個不眠之夜的腦力消耗和咖啡因(儘管隻是劣質的茶葉末)。她仔細地將最後一遍檢查後的報告整理好,用大頭針仔細彆齊,指尖撫過封麵上那工整的標題,彷彿在觸摸一個孕育已久的孩子。
她將其鄭重地交到陸遠征手中。他接過去,並冇有立刻翻看,隻是用手掂了掂那份沉甸甸的重量,目光在她明顯清減了些許的臉頰和眼底無法掩飾的青色陰影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恢複公事公辦的冷靜,點了點頭:“好。我會儘快提交上去。專家組論證會預計安排在下週。”
他頓了頓,語氣平穩地補充道,目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審慎:“你這幾天,同步把齒輪生產線總裝的備選收尾方案再細化、做實。所有圖紙、工藝卡、物料清單,全部按可立即實施的標準準備。”
他的意思清晰無比:如果光學編碼器這套超前而“冒險”的方案最終未能通過專家評審,就必須有一套成熟可靠的、基於現有技術的傳統備份方案立刻頂上去,絕不能影響整個重點項目的最終交付節點。這是最穩妥、最負責任的安排。
蘇念雪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一股壓力悄然蔓延,但她完全理解並認同這種必要性。“是,陸參謀。我會準備好備份方案。”她的聲音冇有猶豫。
等待論證會結果的日子,彷彿被無限拉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著一種懸而未決的焦灼。蘇念雪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備份方案的設計和完善上,查閱大量的傳統機械傳動資料,反覆覈算齒輪強度、校覈軸係公差。但她的心思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那份正在接受權威專家嚴格審視的風險報告。她知道自已提出的方案在這個年代足夠大膽,甚至有些“離經叛道”,儘管她已經做了所能及的最全麵、最保守的論證,但質疑和否定依然是大概率事件。
辦公室裡的氣氛也略顯微妙。錢主任似乎安靜了不少,但偶爾投來的目光依舊帶著一種複雜的審視和難以捉摸的算計。王工倒是主動過來和她討論了幾次備份方案裡關於齒輪齧合調整的細節,態度比以前務實了許多,甚至提供了一些他個人積累的經驗數據。劉建軍等人則更多用眼神表達著無聲的關切和支援。
幾天後,論證會的初步意見反饋回來了。不是最終批覆,而是一份專家提出的質疑和改進建議清單,措辭嚴謹,直指核心。問題比蘇念雪預想的還要尖銳和具體:多位專家對所選國產元器件的長期運行穩定性及壽命數據不足表示嚴重擔憂;對她精心設計的電子冗餘切換機製在強電磁乾擾環境下的實際響應速度和可靠性提出嚴厲質疑;甚至對齒輪車間固有的粉塵、油汙、震動環境是否滿足此類精密光學和電子設備的長期運行要求,都打上了巨大的問號。
每一個問題都切中要害,精準地打在了方案最脆弱的地方。蘇念雪看著那份列印出來的清單,彷彿能感受到字裡行間專家們嚴謹卻苛刻的目光,手心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她知道,這些問題如果得不到令人信服的迴應和補充證明,方案被擱置甚至直接否決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陸遠征將清單平靜地放在她桌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峻,看不出絲毫喜怒,隻是公事公辦地問:“專家們的意見很中肯,也很有價值。你怎麼想?”
蘇念雪深吸一口氣,拿起那份沉甸甸的清單,目光迅速而專注地掃過每一個棘手的問題,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轉,評估著解決的可能性和路徑。片刻後,她抬起頭,眼神重新變得清澈而堅定:“這些問題確實存在,而且是關鍵問題。但並非無法解決或證明。我認為當務之急,是補充關鍵的實驗數據,尤其是關於國產器件在模擬實際環境下的長期穩定性測試數據,以及冗餘切換機製在極端乾擾條件下的實測可靠性數據。這可能需要到具備條件的合作單位實驗室進行鍼對性驗證。”
“需要哪些具體的資源和支援?”陸遠征直接切入核心,冇有任何廢話。“需要借用市電子研究所的高標準振動台、恒溫恒濕試驗箱,可能還需要他們的一位熟悉精密伺服控製係統調試的技術員協助,至少一週時間。”蘇念雪迅速回答,顯然這些需求在她看到問題清單時就已經在腦中成型。“好。我來協調。你立刻準備詳細的實驗大綱和所需器件清單,明天一早我帶你去電子所。”陸遠征雷厲風行,冇有絲毫拖遝和猶豫,立刻做出了決斷。
第二天清晨,寒風格外凜冽。蘇念雪抱著準備好的資料,坐上了陸遠征那輛軍綠色的吉普車,一路駛向位於城市另一端的電子研究所。這是一棟比廠技術辦氣派得多的大型蘇式建築,門口甚至有軍人站崗。裡麵來往的人員大多穿著潔白或淺藍色的實驗服,空氣裡瀰漫著一股鬆香、焊錫和精密儀器特有的金屬冷卻劑混合的味道。陸遠征似乎對這裡很熟悉,流程清晰,直接找到了相關負責人,出示了蓋著部隊紅頭的介紹信,三言兩語、條理分明地說明瞭來意和需求,語氣不容置疑卻又保持著必要的客氣。
對方的負責人顯然認識陸遠征,態度十分配合。很快,一位姓陳的年輕技術員被指派來協助蘇念雪。陳技術員戴著深度眼鏡,看起來有些木訥,但一聊起技術眼睛就發亮。
接下來的幾天,蘇念雪幾乎把自己完全泡在了電子所那些冰冷而精密的實驗室裡。她和小陳一起設計詳細的實驗方案,將帶來的編碼器和伺服電機樣本小心翼翼地固定在振動台上,模擬從輕微到劇烈的不同頻率和幅度的機械震動;將它們放入恒溫恒濕箱裡,測試從零下低溫到高溫高濕的極端環境下的啟動特性和效能穩定性;最折磨人的是冗餘切換可靠性測試,需要反覆模擬
sudden
power
loss(突然斷電)、信號線引入強乾擾等故障,用高速記錄儀捕捉切換過程的每一個微妙細節,統計成功率。
過程繁瑣、枯燥且極其耗費精力。常常為了獲取一個可靠的數據平均值,需要重複測試幾十次甚至上百次。失敗了就重來,數據不理想就調整參數再試。午餐常常是啃著冷饅頭就著白開水在實驗室門口匆匆解決。
陸遠征並冇有一直陪著她,他顯然還有彆的重要軍務需要處理,但每天都會準時在下午出現一到兩個小時,不打擾她工作,隻是安靜地向小陳瞭解一下當天的大致進度,看看原始記錄數據,偶爾會提出一兩個關於實驗設置是否可能引入係統誤差的尖銳問題。更重要的是,他似乎總能提前掃清她可能遇到的一切行政協調障礙,讓她可以心無旁騖地專注於技術本身。
蘇念雪穿著對於她來說過於寬大的白色實驗服,頭髮簡單地紮成馬尾,素麵朝天,整天與冰冷的儀器、閃爍的示波器波形、刺鼻的焊煙以及密密麻麻的數據表格打交道。陳技術員起初對這個上麵派來的、過分年輕甚至有些漂亮的女同誌頗有些懷疑和輕視,但僅僅一天後,就被她紮實深厚的理論功底、極度嚴謹認真的態度、以及麵對複雜故障排查時那種冷靜清晰、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狠勁和韌性所徹底折服。兩人很快建立起一種基於技術尊重的、高效默契的工作關係。
幾天高強度測試下來,他們積累了大量寶貴的一手實測數據。結果既讓人振奮,也證實了專家們的部分擔憂並非杞人憂天:選型的這批國產元器件的個體效能離散性確實較大,需要更嚴格的篩選;但令人驚喜的是,它們對震動、溫濕度等環境因素的耐受度比預想的要好不少;電子冗餘切換機製在理想狀態下響應極快,完全滿足要求,但在模擬車間強電磁乾擾的極端條件下,確實存在極小的、但不可忽視的失敗概率。
蘇念雪根據這些新鮮出爐、血淋淋卻又無比真實的實測數據,連夜修改方案,調整了元器件的入庫篩選標準和質檢流程,特彆加強了對安裝基礎震動隔離和電機櫃電磁遮蔽的防護要求,並對最關鍵的冗餘切換方案,極其創造性地增加了一道純機械式的、低成本的、基於離心力原理的終極備份保險機構——這是在電子完全失效後的最後一道防線。
當她將補充了厚厚一疊實驗數據、圖表分析、以及修改說明的最終版方案再次交到陸遠征手上時,他看得非常仔細,手指快速卻沉穩地翻過那些凝聚著心血和汗水的紙頁,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個關鍵數據和結論。良久,他合上報告,抬起眼看向她,眼底終於掠過一絲極淡的、卻真實存在的讚賞光芒。
“這次,應該冇有問題了。”他的語氣依舊平穩,但分量很重,“辛苦了。”
簡單的三個字,卻像一股暖流瞬間衝散了連日來的所有疲憊和焦慮,讓蘇念雪覺得這一切都值了。
最終,完善後的方案成功獲得了專家組的認可。批下來的試製經費雖然依舊緊張,但已經足夠支撐初步的樣機製造和生產線上的應用試驗。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挑戰和硬仗,此刻纔剛剛開始。當那些閃著金屬冷光、貼著精密標簽的光學編碼器和伺服電機真正運抵廠裡,送到嘈雜、油膩、充滿金屬粉塵的車間時,纔是考驗真正來臨的時刻。
這些精密的“洋玩意”對於廠裡大多數的老師傅和電工來說,都是前所未見的新鮮事物,看著那些細小的介麵、脆弱的玻璃光柵、密密麻麻的接線端子,老師傅們普遍感到頭皮發麻,下意識地產生抗拒和懷疑。
蘇念雪再次義無反顧地紮進了生產車間。這一次,她的角色不再僅僅是伏案畫圖的技術員,她必須成為現場的技術核心:她要懂理論、能看圖紙,還要手把手地教電工如何區分信號線和動力線、如何做可靠的遮蔽接地;要耐心地跟負責安裝的老師傅解釋如何用千分表找正、如何施加恰當的預緊力而又不損壞那些嬌貴的傳感器法蘭;更要和調試人員一起,長時間蹲在巨大嘈雜的齒輪箱旁邊,忍受著油汙和噪音,一遍遍調整參數,觀察運行狀態,分析異常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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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的轟鳴
油汙沾滿了她的工裝袖口,冰冷的扳手磨紅了她的手掌,巨大的機床轟鳴聲震得她耳膜發麻,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觀察測量讓她腰痠背痛……這一切,都成了她那段日子的常態。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又瘦了一些,但那雙眼睛卻越來越亮,閃爍著一種克服萬難、堅定不移的光芒,整個人像一根繃得緊緊的弦,卻充滿了內在的力量感。
陸遠征出現在車間的次數明顯增多了。他有時是來例行檢查項目進度,有時隻是靜靜地站在車間門口或相對乾淨的角落,雙臂抱胸,目光沉靜地注視著調試現場,一看就是很久。他從不乾涉具體的操作和指揮(這完全尊重了蘇念雪的技術權威),但每當遇到需要跨部門協調緊缺物資、或者需要更高層級權限才能快速決策的問題時,他總是能彷彿預知一般,第一時間出現,用最簡潔高效的方式掃清障礙。
有一次,一台價值不菲的伺服電機在空載試運行時突然冒煙燒燬,現場瞬間一片混亂,刺鼻的焦糊味瀰漫開來。老師傅們圍著黑乎乎的電機,麵麵相覷,搖頭歎息,紛紛嘀咕:“看看!就說這洋玩意兒太嬌氣!中看不中用!”“還是老辦法靠譜!”“這得損失多少錢……”
蘇念雪第一時間切斷電源,冷靜地檢查殘骸,初步判斷是車間電網電壓突然劇烈波動(可能是隔壁大型設備啟停造成)導致電機驅動器過壓擊穿。但問題在於,要徹底解決電網質量問題,需要申請安裝一台大功率的穩壓隔離電源,這涉及基建、供電科室等多個部門,審批流程複雜漫長,而項目工期緊迫,根本等不起。
就在蘇念雪急得嘴唇起泡,四處溝通碰壁,幾乎要絕望的時候,第二天一早,一台嶄新的、廠裡庫存中最好的大功率穩壓器就被設備科的人直接拉到了車間門口,接線人員隨後就到,效率高得令人咋舌。冇人公開說是誰安排的,但車間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目光複雜地看向那個依舊平靜地指導接線的小姑娘。
調試過程充滿了各種意想不到的磕絆。精度校準反覆達不到要求、信號線莫名受到乾擾導致數據跳變、機械安裝底座存在微小的不同心度導致運行異響……每一個看似微小的技術問題,都可能成為導致整個係統前功儘棄的阿喀琉斯之踵。蘇念雪和調試團隊幾乎以車間為家,日夜不停地摸索、嘗試、修改、再試驗。困了就在辦公室角落的行軍床上眯一會兒,餓了就啃冷饅頭湊合。
最艱難的那段日子,連續三天幾乎毫無實質性進展,團隊裡開始瀰漫著一股難以驅散的沮喪和懷疑情緒。連最初最支援她的周師傅都忍不住叼著旱菸袋,蹲在工具箱上歎氣:“蘇工,要不……咱們還是先緩緩?或者,就跟陸參謀說說,先用備份的老方案頂上?雖然效率低點,但好歹穩妥、靠譜啊……”
那一刻,深夜空曠的車間裡隻剩下冰冷的設備和閃爍的指示燈,蘇念雪一個人蹲在那個反覆調試失敗的編碼器旁邊,看著示波器上依舊混亂的信號波形,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自我懷疑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將她淹冇。鼻尖一酸,強忍了許久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所有的壓力、疲憊、孤獨彷彿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就在眼淚即將決堤的瞬間,一件帶著體溫和淡淡皂角氣息的軍大衣,突然沉穩地披在了她微微顫抖的肩上,重量和溫暖瞬間籠罩了她。
她猛地回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陸遠征不知何時如同幽靈般站在她身後,手裡居然拿著兩個熟悉的鋁飯盒。他甚至冇有看她狼狽的臉,目光直接越過她,落在那台依舊罷工的編碼器上,語氣平淡冷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彷彿她此刻的脆弱根本不存在:“先吃飯。吃完飯,我幫你看看接線圖和邏輯框圖。”
冇有空洞的安慰,冇有煽情的鼓勵,甚至冇有一句多餘的詢問。隻是最簡單、最直接的行動:先保暖,再餵飽,然後,一起解決問題。
那頓飯,蘇念雪吃得食不知味,機械地吞嚥著。但食物下肚,身體暖和起來,那股冰冷的絕望感似乎真的被驅散了一些。吃完後,陸遠征真的挽起軍裝袖子(儘管這不符合條例),拿起萬用表和被她畫得密密麻麻的圖紙,和她一起蹲在設備旁,一條線路一條線路地排查,一個節點一個節點地分析。他或許不如她深入理解編碼器的核心原理,但他有著極其強大的邏輯分析能力、故障排查直覺和對工程實踐細節的深刻理解。在他的幫助下,問題被一層層剝離,最終奇蹟般地鎖定在一根位於插頭內部、因反覆拔插而內部金屬疲勞、導致接觸電阻過大的信號線上!
當那根不起眼的“罪魁禍首”被更換,示波器螢幕上終於跳出穩定、清晰的理想波形時,窗外天際已經露出了朦朧的青色。
兩人累得幾乎虛脫,也顧不上油汙,直接靠著冰冷的機床底座滑坐在地上。晨曦透過車間高窗積滿灰塵的玻璃,灑下微弱卻充滿希望的光線,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微小塵埃。
“快了。”陸遠征忽然開口,聲音因為一夜未眠而顯得格外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確定的意味。
蘇念雪轉過頭,看到他冷峻的側臉在晨曦的微光中顯得異常清晰,甚至能看到他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茬,眼底有著和她一樣密佈的血絲,但那雙眼睛深處,卻有著和她一樣的、未曾熄滅的堅持和篤定。
“嗯。”她輕輕地、幾乎是用氣聲應了一下,疲憊不堪的心底,卻悄然湧起一股全新的、更加堅韌的力量。最黑暗的時刻似乎已經過去,黎明就在眼前。
經過近一個月難以想象的艱苦調試,曆經無數次的失敗和從頭再來,終於迎來了生產線總裝聯調的最終時刻。
巨大的、經過改造的齒輪生產線旁,黑壓壓地圍滿了人。得到訊息的廠領導、技術辦的所有同事、車間的所有老師傅和參與項目的工人……幾乎所有關心這個項目的人都來了。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混合了機油味、汗味和巨大期待的緊張氣氛。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那些已經安裝到位、閃爍著冷冽金屬光澤的新機構和控製櫃上。
錢主任、王工、劉建軍也都在人群最前麵。錢主任臉上掛著慣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眼神卻不時瞟向控製檯和廠領導的方向,顯得有些複雜。王工表情極其嚴肅,雙手背在身後,帶著資深技術專家特有的嚴謹和審視目光,不放過任何細節。劉建軍則緊張得不停搓手,臉上混合著興奮和擔憂。
蘇念雪站在主控製檯前,深深地、緩慢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下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她下意識地側過頭,看了一眼就站在她側後方不遠處的陸遠征。他站姿如鬆,軍裝一絲不苟,朝她微微頷首,眼神平靜無波,卻清晰地傳遞著一種無需言語的、磐石般的信任和支援。
她轉回身,將所有雜念排除,目光變得銳利而專注。手指穩穩地、堅定地按下了那個綠色的啟動按鈕。
嗡——!電機發出低沉而平穩的嗡鳴聲,動力通過新優化的齒輪箱和傳動機構,開始平穩地輸出。高速旋轉的光學編碼器敏銳地捕捉著每一個微小的轉動角度和位置變化,將一串串精準的數字信號實時傳遞迴控製係統。伺服電機根據接收到的指令,進行著極其精確的扭矩輸出和轉速微調,反應速度快得驚人。
控製檯的大型顯示屏上,各項數據——轉速、扭矩、功率、效率——飛快地跳動、重新整理,最終逐漸趨於穩定,牢牢地鎖定在預設的最佳理論區間之內!
整條生產線運行得異常平穩、流暢,以往常見的卡頓和週期性噪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和諧而有力的低沉轟鳴,生產節奏卻肉眼可見地顯著加快!
“成功了!!”“數據全部達標了!老天,比設計指標還高了半個百分點!”“成了!真的成了!這玩意兒太神了!”“好!好啊!”
短暫的寂靜後,車間裡猛然爆發出巨大的、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和掌聲!老師傅們激動地用力拍著巴掌,臉上笑開了花,皺紋都舒展開來。劉建軍興奮地直接跳了起來,揮舞著拳頭。年輕工人們更是激動地互相捶打著肩膀。
王工第一個快步衝到控製檯前,幾乎是貼著螢幕,仔仔細細、反反覆覆地看著那些不斷重新整理卻穩定無比的運行數據,半晌,他猛地轉過身,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對著蘇念雪大聲說道,聲音甚至蓋過了機器的轟鳴:“好!小蘇!乾得漂亮!這活兒做得地道!”這是來自一位苛刻的老技術員最直接、最毫無保留的肯定和讚譽。
錢主任也立刻笑著上前,熱情地握住蘇念雪的手(她手上還沾著油汙):“念雪同誌,辛苦了!太辛苦了!我代表技術辦,代表全廠感謝你!你這是為我們立下了大功啊!真是巾幗不讓鬚眉!”他的祝賀聽起來熱情洋溢,無可挑剔。
蘇念雪看著眼前順暢、高效、彷彿被賦予了新生命的生產線,聽著耳邊震耳的轟鳴和由衷的歡呼,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放鬆下來。眼眶一熱,強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還是衝破了防線,悄然滑落。但她冇有擦拭,任由它們滾落。所有的壓力、疲憊、委屈、不被理解的孤獨,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徹底的釋放和最豐厚的回報。值了,一切都值了。
她下意識地再次轉過頭,在人群中尋找那個身影。
陸遠征依舊站在人群稍外圍的地方,並冇有像旁人那樣激動失態,但那雙總是深邃冷冽的眼眸裡,清晰地映照著控製螢幕上跳動的、代表著成功的數據流和從高窗傾瀉而下的、越來越明亮的晨曦光芒。他也正看著她,日光下,他嘴角那抹極淡卻無比真實、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的弧度,比任何陽光都更清晰地落入她的眼中。
他對著她,再次微微點了點頭,一切儘在不言中。
那一刻,蘇念雪覺得,過去所有的艱辛、困苦、掙紮和堅持,都擁有了無比清晰的意義和價值。破曉的晨光不僅徹底驅散了漫長的黑夜,也無比清晰地照亮了一條通往未來的、充滿無限希望和可能的廣闊道路。
而這條註定不會平坦的路上,她深知,自己並非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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