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軟怕硬,傅少的黑月光 第166章塵封的往事
塵封的往事
第二天,顧惜來到了向陽中學。
站在闊彆多年的校門口,他有些恍惚。
記憶裡陳舊的校舍早已被嶄新的教學樓和塑膠跑道取代,氣派的電動門,醒目的校訓石,無不彰顯著它如今作為c市重點中學的地位。
唯有校門口那棵巨大的老榕樹,依舊枝繁葉茂,訴說著歲月的痕跡。
顧惜在e市時聽傅景廉提過,他和傅景深學生時代有過幾件不為人知的小事,學校的老保安知道很多。而前段時間那個裝著舊校牌、破相機和“醜照”的寶石盒,像一把鑰匙,開啟了他記憶的閘門,也點燃了他探尋過去的強烈**。
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往事,被塵封在時光裡?
顧惜深吸一口氣,走向門衛室。
透過玻璃窗,能看到一個穿著保安製服、頭發花白、麵容慈祥的大叔正戴著老花鏡看報紙。
顧惜來之前做過調查,知道這位是張叔,在向陽中學當了快三十年的保安,明年就要退休了。
顧惜敲了敲窗戶。
張叔擡起頭,推了推老花鏡,看到窗外站著一個模樣俊俏的年輕人,臉上立刻露出了熱情笑容,推開小窗:“小夥子,有事啊?太陽大,進來說話。”
顧惜道了聲謝,走了進去。
保安室裡開著風扇,比外麵涼爽不少。
顧惜不動聲色地將手裡提著的一條高檔香煙放在了桌角。
張叔瞥了一眼那條煙,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但沒有立刻去動,而是招呼顧惜坐下:“來看望恩師?還是來接孩子?”他打量著顧惜,“看你年紀,孩子應該還沒上中學吧?”
顧惜在張叔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搖了搖頭:“都不是。”
他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子麵料,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過了一會兒,他看向張叔,語氣帶著試探:“張叔,您…認識傅景深嗎?”
話一出口,他立刻意識到不對。傅景深是回到傅家後改的名字。他連忙更正:“哦不對,我說錯了,是徐朝陽。您認識徐朝陽嗎?”
聽到“徐朝陽”這個名字,張叔臉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眼神裡流露出一種長輩特有的、混合著心疼和懷唸的神情。他拿起桌上的煙,抽出一根遞給顧惜,自己也點上一根,緩緩吐出一口煙霧。
“認識,怎麼不認識。”張叔的聲音帶著歲月的滄桑,“朝陽那孩子啊,以前經常來我這裡。他媽工作忙,有時候加班晚,他就在我這保安室寫作業,等我下班順路帶他一段。就是後來…改名搬家了,就很少來嘍。”
顧惜聽著,心裡莫名地有些發堵,沉默地吸了一口煙,辛辣的滋味在肺裡轉了一圈,卻壓不住那股翻湧上來的情緒。
就在這時,張叔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篤定的猜測:“你是…朝陽的朋友吧?”
顧惜點了點頭。
張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臉上忽然露出爽朗帶著點神秘的笑容,拍了拍大腿:“我猜啊,你是不是叫顧惜?”
顧惜猛地一愣,驚訝地看向張叔,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您…您怎麼知道?”
“哈哈,還真叫我猜對了!”張叔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深了幾分,“為啥?大概是因為…朝陽那孩子,以前在我麵前沒少提起你。”
他吸了口煙,語氣帶著回憶:“朝陽這孩子,內向,安靜,話不多。我認識他那麼久,從來沒聽他主動提起過彆的同學,彆的朋友。唯獨你,顧惜這個名字,我聽得次數最多。”
“是嗎?”顧惜喃喃道,握著煙的手指微微收緊。那個在他記憶中陰鬱沉默、甚至帶著狠戾注視他的少年,竟然會向彆人提起他?
他穩了穩心神,帶著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渴望,追問道:“張叔,那他…他跟您都說過我什麼?您…您還記得嗎?”
“記得,怎麼不記得。”張叔彈了彈煙灰,眼神陷入回憶,“我記得有一回,也是個秋天,天快黑了。他媽媽加班,他在我這兒寫作業。我正好有個快遞到了,就在校門口,箱子不大但有點沉,我脫不開身,就讓他幫我去拿一下。”
“他去了好一會兒纔回來,回來的時候,校服外套上沾了不少灰,手肘那裡好像還蹭破了點皮。我問他怎麼回事,他一開始不願意說,低著頭。我再三追問,他才悶悶地說,是高年級的幾個學生跑得太急,在路口把他撞倒了。”
張叔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向顧惜,眼神裡帶著一種奇異的光:“然後他說,有個學長扶了他起來,長的很好看。我問他那個學長是誰,他擡頭看了我一眼,他說是顧惜。”
顧惜的呼吸驟然一滯!
那個銀色圓月的傍晚……他急著去看一場熱門電影。抄近路走時看到一個小男生坐在地上,書散落一地,樣子有點狼狽。他當時隻是覺得這小孩有點慘,順手幫扶,還隨口安慰了幾句,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他沒把這件小事放心上,甚至很快就遺忘了。
原來那個被他隨手幫助的小男孩,就是傅景深!
張叔沒有注意顧惜變化的臉色,繼續說著,語氣帶著對晚輩的誇讚:“後來啊,我跟朝陽越來越熟,這孩子,除了學習好,人也特彆實在,心地善良,經常幫我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搬個東西啊,整理下報紙啊……”
顧惜越聽,心裡越是五味雜陳,像是打翻了調料鋪,酸澀、愧疚、悔恨……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淹沒。
顧惜曾以為他和傅景深之間,隻有那場他施加的、不可饒恕的霸淩。他沒想過在那些黑暗記憶之前,有來自於他的無心善意。而他卻在後來,用最殘忍的方式,踐踏了這份在對方心中珍藏已久的溫暖。
張叔似乎想起了什麼,起身給顧惜倒了杯水,用的是個嶄新的紙杯:“喏,喝點水,新換的飲水機,這大家夥可沉了,我自個兒好不容易纔搬進來的。”說到這裡,張叔突然“哎”了一聲,像是猛地記起了某件重要的事。
“對了!還有一件事!”張叔看著顧惜,眼睛亮了起來,“我記得朝陽還跟我說過,他剛開學那會兒,去教務處領新校服,不知道怎麼回事,被負責的老師刁難了,就是不給他,說他手續不全還是什麼的。那時候他剛轉學過來,人生地不熟的,都快急哭了。他說,幸虧當時有個學長路過幫他解釋,他才順利拿到校服。”
張叔語氣更加篤定:“雖然他當時沒跟我說那個學長叫什麼名字,但我猜,肯定也是你!因為他從來沒跟我提過彆的學長幫過他!”
顧惜聽到這裡,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使勁地在記憶的長河裡打撈,過了好久,才從一個極其模糊的角落裡,翻找出了一點相關的碎片……好像是有那麼一次,他去教務處交東西,看到一個矮個的男生跟老師爭論。他當時好像確實順口幫腔了幾句句:“王老師開黑店的啊!學校窮的要剋扣未成年的錢了?”
具體細節早已模糊,顧惜甚至不記得那個男生的長相……
張叔又笑著道:“還有一件事,是期中考試,朝陽把書拖去雜物室的路上,你幫他了,他回來時可高興了,一直提!”
原來那也是他!
教務處初見的解圍,樓梯處幫忙搬書,月圓日的幫扶……還有那個拍立得相機裡,被他嫌棄卻被人珍藏的“小同學”……
所有的點,在這刻串成了一條清晰的線!
那個在他漫長青春裡,如同影子般存在,被他忽視甚至被他傷害的“徐朝陽”,竟然早在他肆意張揚、渾然不覺的時候,就已經在他的生命裡留下了痕跡!而他給予的那點微不足道甚至早已遺忘的善意,卻被對方如同信仰般,默默銘記了這麼多年!
滾燙的淚水瞬間衝上了顧惜的眼眶,他猛地低下頭,用力閉上眼睛,強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疼痛,卻遠不及此刻心中那排山倒海般的震撼與悔恨。
顧惜一直以為,他是施害者,傅景深是受害者。直到此刻他才悲哀地發現,他或許在很早的時候,就成了少年灰暗世界裡唯一的光。而他後來所做的,卻是親手將這束光扭曲成了最深的噩夢。
他該說什麼?
他還能說什麼?
語言在此刻顯得蒼白無力。
保安室裡隻剩下風扇轉動的聲音,和老保安略帶感慨的歎息。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顧惜劇烈顫抖的肩膀上,和他腳下被淚水打濕了的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