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軟怕硬,傅少的黑月光 第85章隔間裡的警示
隔間裡的警示
周墨咋咋呼呼,抱怨著家裡老爺子的管束,渾然未覺顧惜幾次走神。
“我去放個水。”顧惜打斷周墨的喋喋不休,聲音有些乾澀。
周墨渾不在意地揮揮手:“快去快去,等你回來再說那家新開的俱樂部。”
推開沉重的衛生間門,將外麵隱約的音樂和人聲隔絕開少許。
顧惜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走向小便池的步子卻帶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遲緩。
就在他經過一排隔間時,最裡麵那扇原本虛掩著的門猛地從內側開啟!一股力量攥住他的手腕,將他狠狠拽了進去!
“呃!”驚呼聲被扼在喉嚨裡。
天旋地轉間,後背撞在冰涼的隔間門板上,發出沉悶的“咚”聲。隔間狹小,他被一股力量按在門上。
顧惜的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驚駭之下瞳孔驟縮。他下意識地掙紮,手肘卻被對方更快地製住,反擰在身後,動作利落得讓他毫無反抗之力。
“噓——顧惜哥,是我。”低沉而帶著些許少年清朗質感。
適應了隔間內略顯昏暗的光線,顧惜終於看清了禁錮著他的人。
男人似乎比上次見時又成熟了些許,輪廓更加分明。
兩人靠得極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一起,呼吸交錯。
“傅……景廉?”顧惜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般的顫抖,和難以置信,“你…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傅景廉沒有立刻回答,微微鬆開些許鉗製,但依舊將顧惜困在他與門板之間這方寸之地。
“前幾天剛回來。”傅景廉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顧惜哥,好久不見。”
這聲“顧惜哥”,叫得顧惜心頭一刺。
曾經,這稱呼裡帶著傅景廉刻意偽裝的親近和信賴,後來真相大白,那信賴成了諷刺。如今再聽,裡麵摻雜的東西更多,更複雜,讓他難以分辨。
“你……”顧惜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過快的心率,腦子亂成一團漿糊,“你還好嗎?傅景深他……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這是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之一。當初傅景廉幫助他逃跑失敗,傅景深的震怒可想而知。儘管後來他從傅景深偶爾泄露的隻言片語中,知道傅景廉隻是被送走,並未受到實質性的身體傷害。
傅景廉輕笑一聲,帶著點年輕人特有的、無所顧忌的嘲弄:“還能怎麼樣?不過是流放出去‘曆練’了一段時間而已。舅舅總不至於真的廢了我。”他的目光緊鎖著顧惜,“倒是你,顧惜哥,看起來……氣色還不錯。”
這話裡的試探意味太明顯了。顧惜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氣色不錯?被囚禁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時,他形容枯槁。後來換到了樓上的房間,活動範圍擴大至整個彆墅,甚至偶爾能被允許像今天這樣,在傅景深“恩準”的、“陪同”下出來放風。
“死不了。”顧惜含糊地應道,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疲憊。
“我很好奇,”傅景廉往前又湊近了一分,“顧惜哥,你現在……是怎麼看我舅舅的?”
終於問到了核心。
顧惜的身體瞬間僵硬。
怎麼看待傅景深?
那個從初中起被他帶著人欺淩、侮辱的陰鬱學弟;那個隱忍十一年,步步為營,最終將他這個昔日施暴者拖入地獄,囚於方寸之間的複仇者;那個在無數個夜晚,用暴戾和占有在他身體和靈魂上都刻下印記的偏執狂;同時也是那個……在他生病時會沉默地守在床邊,在他流露出順從時會給予一點點溫情,在他與過往紙醉金迷的生活徹底割裂後,成為他世界裡唯一、卻也最堅固的存在的……人。
當然是恨的。
恨他的不擇手段,恨他的囚禁剝奪,恨他那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每當想起地下室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恨意就像毒藤一樣纏繞心臟,勒得他透不過氣。
逃離的念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像最初那樣絕對和強烈了?
傅景深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一閃而過近乎破碎的痛苦,雖然隻有一瞬,卻像燒紅的烙鐵燙了他一下?還是在那之後,傅景深雖然依舊偏執,依舊禁錮,卻也開始允許他擁有一些微不足道的自由,比如看書,比如在花園裡曬太陽,比如……像今天這樣,在嚴密監控下,接觸一下過往的世界?亦或是在那些寂靜的夜裡,傅景深沉睡時無意識收緊環住他的手臂,那力道帶著一種近乎孩童般的依賴和不安,讓他荒謬地感覺到自己似乎也被需要著?
這種變化是何時發生的,顧惜自己也說不清。
就像溫水煮青蛙,等他驚覺時,那名為“習慣”和“畸形的依賴”的毒素,已經滲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想離開,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無法長期忍受這種被掌控的生活。但“想離開”的衝動後麵,似乎悄悄綴上了一個模糊的“但是……”。
但是什麼?但是他走了,傅景深會怎樣?但是離開了傅景深,那個已經習慣了這扭曲溫暖的自己,又能去哪裡?但是……外麵那個光鮮亮麗的世界,真的還屬於他嗎?
這種心態的轉變,連他自己都感到羞恥和恐懼。
他曾經是那樣一個沒心沒肺、肆意妄為的人,如今卻在這恨與愛的泥沼裡掙紮沉淪,無法自拔。
“他……”顧惜張了張嘴,喉嚨發緊,聲音乾澀得厲害,“他是個瘋子。”
這是真話。傅景深的偏執和掌控欲,早已超出了正常範疇。
傅景廉挑眉,似乎在等待下文。
顧惜垂下眼睫,看著自己和傅景廉幾乎貼在一起的鞋尖,聲音低得像囈語,“我可能也瘋了。”
隔間裡陷入一片死寂。
傅景廉眼中的探究意味更濃了,還夾雜著一絲難以置信。
他仔細地審視著顧惜,從他微微顫抖的睫毛,到他無意識抿緊的、失了血色的嘴唇,再到他微微蜷縮起的手指。
這個顧惜,和他記憶中那個張揚、膚淺、隻會用傷害來掩飾內心虛弱的紈絝子弟,已然判若兩人。
舅舅傅景深,到底對他做了什麼?或者說,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一種怎樣可怕的關係?
“看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傅景廉緩緩說道,語氣意味深長,“顧惜哥,你變了。”
顧惜猛地擡眼。
想反駁,想說我沒變,我還是恨他。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那違心的話,在傅景廉彷彿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顯得蒼白無力。
“變沒變……重要嗎?”顧惜最終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也逃不掉。”
這句話裡透露出的資訊,遠比他直接回答“我怎麼看他”還要要多。
傅景廉沉默了片刻,忽然鬆開了對顧惜的鉗製,後退了半步,拉開了些許距離。
“舅舅他……”傅景廉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他對你的執念,比我想象的還要深。”他看著顧惜,眼神裡多了點複雜難辨的東西,“顧惜哥,你再好好考慮吧。”
說完,他不再看顧惜的反應,徑直拉開了隔間的門鎖。
外麵明亮的光線和隱約的音樂聲再次湧入。
“對了,”傅景廉在離開前,腳步頓了下,側頭留下最後一句,“周墨還在外麵,彆讓他等太久。”
門被輕輕帶上,隔間裡重新隻剩下顧惜一個人。
這個名字像詛咒,又像烙印,刻在他的骨頭縫裡。
顧惜曾經想逃離,但如今“逃離”這個目標,已經被悄然滋生的情感給汙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