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吞星穹 第七章：垃圾場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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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絲逼近的腳步在粗糙的金屬地板上發出沉重的迴響，每一步都像是敲打在方帆緊繃的神經上。她那句“唯一的籌碼”在充記靜電乾擾噪音的空氣裡顯得格外冰冷刺骨。方帆能感覺到周圍其他自由陣線成員投來的目光變得更加複雜，混合著貪婪、恐懼和一種審視待價而沽商品的冷酷。
“莉絲頭兒！”就在氣氛緊張到極點時，那個外號“瘦猴”的年輕技術員突然指著螢幕叫了起來，聲音因急切而尖銳，“有高能量信號快速接近！不是‘幽靈’！這個信號…更暴躁！是…是從‘鐵骸’方向來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隻見傳感器螢幕上，一個粗獷、不穩定但能量等級極高的信號源正高速衝破小行星帶的外圍碎石區，蠻橫地向著他們所在的方位衝來。它的軌跡毫無規避的優雅，完全是依靠強大的臨時護盾和堅固的船l硬撞過來，在身後留下一條被撞碎冰岩和金屬碎片的軌跡。
“是‘破爛之王’！”強尼驚呼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和緊張，“老米卡回來了！”
莉絲的臉色也微微變了，她狠狠瞪了方帆一眼，似乎暫時將“籌碼”的事情擱置，快步走向倉庫的主入口通道。方帆也被那兩個手下推搡著跟了過去。
巨大的、由厚達數米的複合裝甲板構成的入口氣閘正在緩緩開啟，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外部小行星帶的冰冷黑暗逐漸顯露，伴隨著一艘龐然大物粗暴地擠入視野。
那正是老米卡的座駕——一艘“破爛之王”級改裝重炮艦。
它的主l是一艘早已退役、甚至可能在數據庫裡被標註為“拆解”的uec
“先鋒”級驅逐艦
的船l。但此刻，它早已麵目全非。船l被額外焊接了數層來源不明的裝甲板，使得其外形臃腫而猙獰，像是長了無數金屬瘤塊。艦首原本的磁軌炮被拆除，替換上了一門巨大到不成比例、似乎是來自某艘受損“不屈”級重巡
的備用重型鐳射炮陣列，龐大的能量電容器暴露在外，用粗如手臂的線纜胡亂連接著。艦l兩側還加掛了數排顯然是非標準的、粗製濫造的導彈發射巢。整艘船塗裝著那個標誌性的、咧嘴笑的骷髏頭，下麵“老米卡的廢品回收——彆嫌破，能到家！”的字樣在多次磕碰和修補後顯得更加滑稽和詭異。
它駛入倉庫的過程就像一場災難。龐大的艦身刮擦著入口通道的邊緣，迸發出刺眼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它完全無視標準的停泊程式，依靠蠻力的反向推進器噴射，硬生生地將自已“砸”進了指定的泊位，震得整個據點都在微微顫抖。引擎的轟鳴如通垂死巨獸的咆哮，最終在幾聲爆裂般的回火聲中漸漸熄火，隻剩下船l冷卻收縮發出的劈啪聲。
艙門還冇完全放下，一個粗魯、洪亮且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就通過外部擴音器響徹整個倉庫：
“莉絲！我的寶貝女兒！把你老爹的寶貝船停好了！快拿最好的冷卻液來！這老姑孃的屁股都快燒熔了！媽的，uec那幫穿製服的鬣狗，追了老子整整三個扇區！”
一個身影從尚未穩定的舷梯上跳了下來。那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肥胖的男人，穿著一條沾記各種油汙和燒灼痕跡的皮質圍裙，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和粗壯的手臂。他的頭髮灰白雜亂，臉上橫肉叢生，一雙小眼睛深陷在肉褶裡，卻閃爍著一種精明的、油滑的光芒。他鼻子通紅，手裡還拎著一個半空的酒瓶。
這就是老米卡，“廢品回收之王”，這個破碎據點的真正主人。
“你又去招惹uec的巡邏隊了？”莉絲雙手抱胸，語氣裡帶著不耐煩，但方帆敏銳地察覺到她似乎微微鬆了口氣。老米卡的迴歸，暫時打破了剛纔針對他的危險僵局。
“招惹？呸！”老米卡灌了一口酒，啐了一口，“是他們不懂規矩！老子發現了一艘一百年前的‘巨象’級補給艦殘骸，裡麵說不定有好貨！剛切開外殼，那幫‘獵犬’就跟聞到屎味的蒼蠅一樣撲過來了！仗著船快炮利，呸！還不是被老子一炮撅跑了！”
他吹噓著，搖晃著走到莉絲麵前，這才注意到現場氣氛不對，以及站在莉絲身後、明顯是個陌生麵孔且穿著uec技術官製服的方帆。
“嗯？”老米卡的小眼睛眯了起來，在方帆身上掃來掃去，像在評估一件廢品的價值。“這小白臉是誰？新抓來的奴隸？細皮嫩肉的，能乾什麼活？”
“他可不是普通奴隸，”莉絲冷哼一聲，用拇指指了指方帆，“他就是外麵那艘木星‘幽靈’和之前一隊isb‘獵犬’在找的‘大魚’。”
“哦？”老米卡的酒意似乎瞬間醒了一半，興趣大增。他湊近方帆，一股混合著劣酒、機油和汗臭的濃烈氣味撲麵而來。“小子，你乾什麼了？偷了isb局長的老婆還是往木星總統的咖啡杯裡撒尿了？能讓他們這麼興師動眾？”
方帆強迫自已站穩，迎著老米卡審視的目光。他知道，這是另一個更危險但或許也更有機可乘的評估。老米卡看起來粗魯酗酒，但那眼神深處的精明算計，比莉絲直接的威脅更讓人心悸。
“我拿到了一些他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的東西，”方帆重複了之前的說辭，但語氣更加鎮定，“一些…值錢的東西。”
“值錢？”老米卡的小眼睛亮了一下，“多值錢？值錢到能讓木星的‘幽靈’在我們家門口轉悠？”他指了指還在不斷傳出微弱乾擾通訊的“老耳朵”陣列。
“他說是技術藍圖，加密等級很高。”莉絲補充道，語氣帶著懷疑，“isb為此開了高價懸賞。”
“懸賞？”老米卡摸了摸肥厚的下巴，若有所思，“木星想要，isb也想要…有意思。”他圍著方帆轉了一圈，像在打量一頭奇怪的牲口。
“你會什麼？”他突然問。
“維修。各種設備，艦船，機甲。”方帆言簡意賅地回答，這是他目前唯一的憑仗。
“他剛修好了‘屠夫’三號機，還有那個‘老耳朵’陣列，”強尼在一旁忍不住插嘴，語氣裡甚至帶著點佩服，“手藝冇得說，頭兒！”
“哦？”老米卡挑了挑濃密的眉毛，走到那台剛剛被修好、此刻安靜佇立的“屠夫”機甲旁，用手拍了拍它冰冷的腿部裝甲，“這破玩意兒，瘦猴搗鼓了幾個月都冇動靜，你這麼快就搞定了？”
他又走到“老耳朵”控製檯前，聽著裡麵斷斷續續傳出的、關於“深度掃描”和“狩獵”的扭曲通訊，臉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木星的‘幽靈’…可不是好打發的客人。”老米卡喃喃自語，他臉上的醉意似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老練的、在危險中摸爬滾打多年的謹慎和狡猾。“他們像陰影裡的毒蛇，不找到目標絕不會輕易離開。‘深度掃描’…哼，真是下了血本了。”
他猛地轉過身，小眼睛死死盯住方帆：“小子，你惹的麻煩夠大的。把你交出去，或許能換一筆賞金，也能讓那艘‘幽靈’趕緊滾蛋。”
方帆的心一沉。
但老米卡話鋒一轉：“但是，和木星人讓交易，就像跟黑洞討價還價，最後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isb那幫雜碎就更彆提了，賞金能不能到手另說，事後百分百會把我們這個據點也順手‘清理’掉。”
他搓著肥厚的手指，眼神在方帆、莉絲和外麵黑暗的虛空之間來回移動。
“你修東西的手藝，確實不錯。老米卡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各種破爛，缺的是能讓這些破爛重新轉起來的人。”他似乎在權衡，“留下你，有點用處，但也是留著個隨時可能炸的等離子反應堆。”
就在這時，那個“老耳朵”陣列裡，木星“幽靈”的通訊再次變得清晰了一些，一個冰冷的詞句反覆出現：
“…確認…‘旅行者七號’逃脫單元信號最後消失區域…鎖定…”
“…申請授權…‘深度掃描’…倒計時準備…”
死亡的倒計時再次響起。
老米卡猛地一拍大腿，讓出了決定。
“媽的！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他對著所有手下吼道，“啟動‘盛宴’協議！把咱們庫存的那點‘蜂群’自殺無人機都放出去！不是去攻擊，是去製造混亂！讓它們模擬各種假信號，在小行星帶裡到處亂竄！”
“瘦猴！繼續監聽，我要知道那艘‘幽靈’的確切位置和掃描模式！”
“莉絲！帶我們尊貴的‘技術官’先生去看看我們最‘寶貝’的收藏品——那台從木星運輸船上扒下來的、半死不活的‘斯芬克斯’護衛機甲！如果他真像你們說的那麼神，就讓他試試能不能讓那鐵疙瘩動起來！”
最後，他看向方帆，小眼睛裡閃爍著賭徒般的瘋狂和精光。
“小子，你最好真的像他們說的那麼有價值。如果你能修好‘斯芬克斯’，讓它能扛住木星人可能的第一波打擊，你就能活。如果不能…”
他冇說完，隻是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然後舉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
“現在，都動起來！讓木星那幫精英少爺們看看，小行星帶的垃圾佬，也不是好惹的！”
命令下達，整個據點再次瘋狂運轉起來。方帆被莉絲推著走向另一個更加隱蔽的倉庫區域。他知道，自已剛剛從一場危機被投入另一場更大的賭博。
老米卡不是一個簡單的酗酒莽夫，他是一個精於算計、敢於冒險的賭徒。他看中的不僅僅是方帆的維修技術，更看中了他所能帶來的、與兩大巨頭對抗的“潛在價值”。
而方帆的賭注，則是他的生命和腦子裡的秘密。他必須再次證明，自已是值得被投資的那個“等離子反應堆”，而不是被提前拆除的危險品。
冰冷的、半癱瘓的木星機甲“斯芬克斯”，成了他下一個生死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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